“文軒,你從來就不肯好好聽話,旁的也就罷了,但明日和后日還要趕考!你怎地也不分個輕重緩急?出了考場也不回家,你可知你妹妹特意出門去接你,你呢?卻跑到劉家要飯吃,這是什么道理?!”向夫人一改往日的溫柔和藹,狠狠一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橫眉豎目地瞪著坐在她對面的向文軒。
“母親,是我的錯,我也不知妹妹會特意出門來迎我……”想到家中那個木訥又害羞的小妹,向文軒心中也不免慚愧,只低著頭連聲認錯“妹妹從來就不出門,誰知道會為了我……母親,我回家一定和父親好好認錯。”
“還有件事,為母也要同你好生說道說道!”向夫人無力地擺了擺手,也不點燈,只將整張臉都浸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中“今日下午,本來應在野鮮鋪守店的烏青突然說劉家有事相求,也不顧養狗的師傅不樂意,執意將家中的獵犬神風帶了出去,后來你父親才打聽到是借給無月長老了,你道是為何?”
向文軒心虛地低下頭,含含糊糊地應道:“兒子不知,還望母親詳解……”
“你是真不知還是不愿同我說實話?!”向夫人怒火中燒,又一掌拍在案桌上“但凡有關劉家的事,又有誰比你更清楚?好哇,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重情重義,為了別人家的事連自己的前程都不顧了!你可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母親別拍桌子,仔細手疼!”向文軒見向夫人真動了氣,忙舔著臉將她的手窩在自己手里細細揉搓“母親一向保養得當,如此細皮嫩肉,比小姑娘也沒有兩樣,怎能為我這不孝子傷了手呢?”
“去去去!少拿花言巧語來哄我!”向文軒一向口花,但極少對自己小意奉情,向夫人滿腔怒火消了一大半,但想到自己女兒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仍舊忍不住責怪道“我一向也不管你的事。你愛從商,不愛走仕途,我和你父親也不會執意逼迫你!但烏青這次過于逾越了,私自攪和到人家的恩怨中,真真是不顧主子的體面!你父親說了,明日就讓他收拾包袱到農莊上去做活!”
“母親,他可是我身邊一等得用人啊!你讓他走了,我用別人又不習慣,這次就饒了他吧!我回去好好教訓他一頓,你也幫我說項說項。我這就去給父親道歉。任打任罵。只讓他老人家消火就好!求求你了,母親!”向文軒一時心急,不顧形象地撲到向夫人懷里,又是撒嬌又是求饒。
“這猴崽子!我看你往常也沒有多看重那烏青。怎么這次就甘心不顧形象地來求我?哼哼,你當我看不出,你還不是為了劉家人!我就不懂了,他們與你可是同脈血親?可是再世恩人?你為何如此看重他們?”
向夫人摟著兒子尚且稚嫩的肩膀,心想這孩子好不容易來跟我親近,卻還是為了別人,不免又生出一股邪火。只板著臉推開向文軒,冷冷地問了一通。
向文軒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他嬉皮笑臉地又湊回向夫人懷里,摟著她的腰身輕聲道:“母親也知道,我為了讓向家在鴻門坊站住腳,平時也同防中各大戶的家生子處得親近。但丟開旁的不說,卻只有白家的小少爺白奉先同我講真情!這不。我們既然交好,他又要回京,走之前,我便得了他的囑托,答應他好好照顧著劉家人!”
“這可稀奇!白家也算頗有勢力,那白家小少爺又為何如此看重劉家人?你莫要哄我了!文軒,我問你一句實話,你……你是不是對那劉家的小丫頭頗有好感?她長得確實難得美貌,但年紀還小……且是寒門小戶的貧家女,如今雖說買賣也做起來了,但是……”向夫人抱著向文軒的肩頭,急急開口,卻見向文軒瞪大了雙眼,猛地朝后坐在案桌上,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母親也太過多慮了!小娟兒妹妹才多大,我最多也就將她看成自己的第二個干妹妹!說起來劉嬸子不是也提過?母親若當真不放心,以為我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我就干脆認小娟兒妹妹做干親,如何?”
“胡說!認什么干親?他們家倒配?”向夫人猛地抖開向文軒的手,不自覺地抬高了嗓音,她見向文軒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自覺失言,臉上別別扭扭地轉到一邊,又清了清嗓門,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母親,原來你心中是如此看待劉家人……如此,兒子說什么也是多余,不說也罷!”向文軒冷著臉坐回向夫人對面,整副身子縮在陰影中。
向夫人好不容易得兒子如此親近,卻一時失言又得他翻了臉,只好低聲勸慰道:“我的兒,你為何如此糊涂?劉家人便是有多好,那也是外人,你有自己的妹妹,也有自己的雙親和朋友,同他們畢竟不是一個路數的人!將來等你考中了舉人,我們向家越發得同他們劃清界限,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不懂這些人情道理?可憐你妹妹天天盼著你多看她兩眼,你也視她為無物……”
向文軒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別著臉沉聲道:“母親,我讓你別多想了,干脆就告訴你吧,真正喜歡小娟兒妹妹的是奉先,我不過是幫朋友的忙罷了!絕不會對小娟兒妹妹起什么心思,你莫非不知,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向夫人一臉愕然地瞪著他,須臾,她噗嗤一笑,撫著自己的衣襟輕聲道:“難怪我見白小少爺也經常去劉家……唉,真真有意思,這才多大點子的人兒,還朋友妻呢!咯咯,文軒,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但你還是多顧著你妹妹一些……”
向文軒冷冷地點了點頭,須臾,又一臉認真地看著向夫人,口吻里絲毫沒有歉意地低聲道:“我絕對不能放烏青走,還望母親幫我說項說項!”
“罷了!你想留就留著吧,反正你父親也不好不賣無月長老幾分薄面……”向夫人放下心中的擔子,一臉輕松地對向文軒擺了擺手,又將案桌上的茶點推到他面前勸他多吃幾口。
付清離開劉家小院后,劉樹強和胡氏呆在屋中半天也沒出來,須臾,胡氏白著一張臉轉出門將虎子也喊了進去,劉娟兒正要湊過去,卻見胡氏板著臉遠遠地對她頻頻擺手,又指了指劉娟兒的小屋子,示意她去睡覺。
這可稀奇了!付清大哥要說的事肯定和紅薯被拐的案子有關,也肯定和拍花子那些惡徒有關,為啥不讓我知道?劉娟兒一臉不甘地癟著嘴,眼見虎子風一樣跑進爹娘的主屋,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家人背著自己商量些什么事?
咋能不讓我知道呢?還當不當我是劉家人啊?劉娟兒滿心別扭,鼻子酸酸的,又生出一股好久沒有過的孤獨感!她再世為人,親人又都不是親生的,是以她才拼命想法子將家里的買賣抬起來,就是希望能安安心心地在劉家過一輩子!
劉娟兒想了想,也沒回自己屋,只輕手輕腳地潛伏到爹娘的屋子一側,這邊有個偏窗,窗子下面擺著大花盆,花盆里種著幾樣小菜和蔥蒜。劉娟兒也顧不得心疼,就踩在幾顆鮮嫩的小蔥上,豎著耳朵偷聽。
“這事兒……我咋覺得心里瘆的慌!他爹,這事兒是咱家自己的事兒,咋能把人家向公子扯進來呢?人家還要考試呢!”
“他娘,我這也不是沒法子么!無月長老已經接著由頭將向家那獵犬安置在葉府了,那藏孩子的地方肯定能咬出來!”
“爹,娘,事已至此,你們就別管文軒怎么做,反正他一定有法子把李家那個二少爺給咬出來!”
“哎呀我的乖乖,我還真不敢信,好好的大戶少爺,為啥要做這種腌臜事兒!”
“你不敢信?自打咱家來紫陽縣討生活,啥稀奇古怪的事兒沒見過?他娘,你好生想想,這事兒可不是紅薯的事兒呀,這拍花子的惡徒一天不揪出來,咱們可還能在這縣城里過的安心?”
“娘,爹說的沒錯,山楂那事兒咱就算翻篇了吧!可葉禮竟然敢為了討好李二少爺同那拍花子的勾結,這幫子狗畜生!一定要將他們一鍋端,統統下大獄才成!要不然咱家除了娟兒,還有小翔子饅頭大蔥小蔥他們呢,這么多小娃娃,難不成還能成天看著他們?!”
劉娟兒聽到虎子說葉禮同拍花子的勾結,拐賣男童去討好李二少爺,心里頓時驚濤駭浪!她一聲也不敢吭,只得蜷縮在花盆中抱著膝蓋仔細聽。
“……現在局已經布下了,付清大哥也是怕咱家沒個防備,攪亂了這個局,要我說吧,爹娘,咱們還是繼續做買賣,當做啥也不知道就成!”
“噯!虎子說的對,咱們也幫不上啥,冒冒失失地插手反而壞了事,他娘,咱們這些日子就把那些小娃兒盯緊些,旁的,就由得他們去吧!”
胡氏不安地抿了抿頭發,面朝虎子低聲道:“我和你爹倒忍得住,你也別跟你妹妹胡說,最主要的是,你自己得沉得住氣,莫要破壞了人家的局……”
虎子板著臉接口道:“娘,你就放心吧,哪有貓兒不偷腥的?這滅火消食的布局太過復雜,我有幾個腦袋夠想?就是有人求著我去破,我也不可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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