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古代后,劉娟兒最大的體會是,生存不易。
富門大戶雖說日日錦衣玉食,但要為家族興榮時刻操心,要為保住高官爵位費盡心思地與人較勁,刀光劍影,血骨江山,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貧苦人家更是辛苦,農戶靠天吃飯,汗珠子摔成八瓣土里刨食,農家的女兒剛學會走路就會做家務!不少人都是從小操勞到大!還有那些寒門小戶的家生子,誰人不是日夜苦讀,期望以科考改變自己的命運?
是以,這個時代的胖人實屬少見,況且此時女子是并非中晚唐那般以豐滿為美,而是妥妥的現代標準,以纖細苗條的身段為美,譬如武梅花這般豐滿的,在大戶人家眼里恐怕會被視為有些粗鄙。劉娟兒重生這么久,小胖者見過不到十位,真正的大胖子連一個都沒見過!村長孫厚仁雖然挺著肚子,然四肢卻還矯健。
總而言之,看眼前這位體重接近兩百斤的豪食少女站在湯鍋前大快朵頤,劉娟兒的崇敬之心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驚愕之情猶如決堤洪水波濤澎湃,等她從又驚訝又憤怒的情緒中回過神來,鍋里的魚湯也見了底!這下劉娟兒心里就只剩憤怒了,她氣得全身發抖,指著那個龐大的身軀說不出話來!
此時武梅花正扶著廚房的木門拼命站穩,等她一站穩,又被這肥胖少女的吃相嚇得雙腿發軟,險些滑坐在地!要知道這一大鍋魚湯最少也能分十個大湯碗還有余。劉娟兒足足燉了小半個時辰,如此驚人的食量,當真嚇得她啞口無聲!
卻見那肥胖少女舀起最后一勺魚湯,美滋滋地靠在嘴邊啜了個干凈,還捧著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胖臉癡笑道:“痛快!好久不曾如此開胃了!唉唉,家里的廚子手藝千遍一律,真是難得吃到如此鮮美的魚湯!”聞言,劉娟兒氣了個倒仰。剁著雙腳就要跳罵,卻見一個五十左右的婆子照頭沖進了小廚房,五子跟在她身后左攔右欄也攔不住,急得頭臉上的汗漬都糊成了一道一道的。
卻見那婆子瘦弱矮小,面目還算和善,只是因焦急難耐,一對吊梢眉都快撇進抬頭紋里去了,乍一看很有幾分兇惡之態,怪不得五子不敢狠心攔下。不等劉娟兒反應過來。武梅花已經瞅著空子偷偷溜了個沒影,倒讓跟進來的五子不知如何應對!那婆子一進門就直接沖到肥胖少女身后,跳著腳空拍了兩把她肥厚的脊背。上氣不接下氣地急聲道:“小祖宗喂!丟死人咯!你到底也為你父母的臉面考慮幾分呀!我的娘。這可如何是好?”
“這位老嬸兒,你咋不聽我的話,非得闖進來吶?!這小姐,不是我不想攔,我是壓根就攔不住呀!”五子抹下滿頭大汗,又急又氣地將一串汗珠甩在地上“我雖說來這石蓮村還沒幾日。也從來沒聽說過誰家的小姐這么不懂規矩,拍開門就硬闖!還啊!還居然把我家小姐辛辛苦苦做的魚湯都給吃光了!”
“誰家小姐?”那肥胖少女摔下湯勺,冷冷地轉了半個身,目光森寒地盯著五子“這石蓮村除了我家,誰家女兒還能被稱為小姐?呵呵。當真是可笑!不就一鍋魚湯嗎?能值得幾兩銀子?哼哼,我還沒說你們投機取巧。拿那酒樓買來的現成菜擺到請工飯上去糊弄縣丞大人呢!你再嚷一個試試?!”
糟糕!這女娃兒胖歸胖,但一點也不遲鈍,一眼就看出了請工飯的端倪,這會子石蓮村頭宴席正酣,讓她鬧出去還咋能收場?!劉娟兒瞬間汗透了背心,腦子里急轉如電,一邊撐起滿臉笑容湊近那少女,一邊對五子拼命打眼色。
“小姐姐,魚湯吃了就吃了,能吃是福呢!沒事兒!”劉娟兒僵笑著走到少女身側,背著身子對五子飛快地揮了揮手,五子也不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強忍住氣退回了院子里,走之前還很有心地將廚房的木門給磕上半邊。
“哎喲喲,這是哪兒來的女娃娃,怎地如此眼生?你說這魚湯是你做的?”那婆子的嗓音尖利,難以置信地瞪著一對老鷹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劉娟兒兩趟,見她身上的這套小胡服做工精致,款式簡潔,衣料不俗,難免對五子的話信了幾分。那肥胖少女更是眼尖,剛一瞅到劉娟兒發辮上的石榴石珠花就看出絕非尋常貨色,她捂著口鼻打了個飽嗝,扭扭粗腰嬌聲道:“小妹妹,你是誰家小女兒?莫非是我聽說村子里前幾日剛剛回了一家子商戶”
說話就說話,把“商戶”兩個字咬得這么重是為哪般?劉娟兒壓下心中的火氣,這才看清眼前的肥胖少女衣著不俗,滿頭珠翠,手中捏著的帕子是上好的碧云絲巾起底,邊緣繡著素雅的小云紋。莫非這少女是不會吧,舉人家的小女兒會闖進人家的廚房里搶食兒吃?這可真是駭人聽聞!
眼見那少女滿不在乎,婆子卻是覺得丟臉丟到了家,忙從懷里摸出一兩銀子遞到劉娟兒面前,垮著臉低聲道:“來,小妹兒,這些銀子足矣抵過這魚湯了!婆婆也求你個事兒,我我家小姐是好幾日沒吃到合胃口的飯食了,是以才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今兒這事你可別往外說!”
“愛說不說!嬤嬤,你求她干嘛呀?哼,他們弄的這滿院子的鬼,我就不信她敢對外透露半句!恩你如何不回我的話?問你是不是那商戶的小女兒,你怎地裝聾作啞的?我看就是,商戶家的出身,到底沒有我家書香門地懂規矩!”
你懂規矩?你懂規矩還跟個豬似的闖進人家家里搶食啊?!劉娟兒氣得火冒三丈,偏偏又有求于人。不好當面頂撞回去,只得僵笑著福了一禮,就手撥開那婆子手中的銀兩輕笑道:“小姐姐不過吃一點兒魚湯,哪兒要得了一兩銀子?沒事兒,這些做湯的魚也都是村子里的小男娃兒給逮來的,不是啥金貴食材!小姐姐,你莫非是胡舉人家的小姐?我叫劉娟兒,我爹叫劉樹強。”
“喲!劉樹強家。不是今兒早上才往咱們胡宅送過厚禮么?”那婆子一激動,憋不住官話,忍不住操著一口鄉音對劉娟兒笑道“對了,你們就是剛回咱村的那一戶人家,聽說是在外縣做了幾年的小食買賣?怪道你小小年紀就有一手這么好的茶飯手藝!我說門外那小子咋有幾分眼熟,原來早上去送禮的就是他呀!”
“噯!婆婆你別在意,五子哥是在咱家幫手的長工,他也就是按著習慣叫我小姐,其實我算哪門子小姐呀?當然不如舉人老爺家的小姐。看著就不一樣!”劉娟兒強忍著惡心高抬了少女幾分,實際上她一眼就能洞悉這位小姐渾身的驕嬌二氣,眼見是個被寵壞了的。不然這個時期的大戶人家絕對不會輕易將女兒放縱得如此肥胖!見她說話好聽。肥胖少女臉上也軟了幾分,扭著粗腰對婆子說:“嬤嬤,我吃的太飽,腰疼!快給我尋個座兒!”
不等婆子動手,劉娟兒急忙沖出廚房門口尋來兩個厚實的圓墩子,她怕一個方凳支撐不起少女的體重。便將兩個圓墩子并列排到一起,又幫著婆子扶少女坐下,嘴里甜甜地笑道:“我的手藝都是我娘教給我的,爹娘在外縣忙買賣,我若是不學自己做飯。就只能挨餓了!我爹的面食手藝最好!我娘的咸菜是一絕!我哥會做好多好吃的點心!我也就是耳濡目染吧!小姐姐,你怎么稱呼?”
“老婆子我姓段。是小姐的嬤嬤。我們家小姐芳名茹素,是舉人老爺和夫人的心尖尖肉!平日里最是講究吃穿,小娟兒,你的魚湯當真是難得,小姐她好些日子都沒什么胃口了!哎喲,難得能吃的這么香!”段嬤嬤靜立在圓墩子一側,笑瞇瞇地看著劉娟兒,她說出口的話卻讓劉娟兒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翻白眼!
我的娘!這么一身肉,哪兒像有日子沒胃口了的?還叫茹素?哪一點人如其名了?不過既然胡舉人家的小女兒這么貪吃,要跟她打交道卻比自己想象的容易多了!果然,那胡茹素聽劉娟兒說他們全家人都擅長做吃食,一對瞇縫小眼忍不住冒出貪婪的精光,抖著滿臉肥肉嬌笑道:“小娟兒妹妹,我瞧你長得挺好看,茶飯手藝又好,也算這石蓮村拔尖的人才了!不如尋個日子到我家來做客吧!也好陪陪我,我也難得能遇到個能談得來聽說你父親和哥哥有事兒要和我父親商量?這么著正好,他們談事,我們作伴玩樂,豈不兩全?我也攢了好些有趣兒的玩意兒,我母親一定會喜歡你的!你說好不好?”
喲,還真不敢小瞧這舉人的女兒,說話夾槍帶棒,表面上是請我去做客,實際上是用買田的事兒來威脅我吧?真能!也好,反正我的目的也是一樣!既然胡舉人疼愛這個肉呼呼的寶貝蛋兒,那么自己籠絡好胡茹素,沒準真的就能通過她拿下幾十畝良田!
思及此,劉娟兒越發面軟,黏糊著湊到胡茹素胖大的身子一側,掏出荷包里的蜜漬干梅子雙手呈上,笑瞇瞇地嬌聲道:“不怕茹素姐姐笑話,我也算是個饕餮之徒,說到好吃的呀,口水都忍不住!我娘老為這事兒教訓我,可我就是忍不住呀!這梅子酸酸甜甜的,有助消食,姐姐嘗一個?”
“恩恩!”胡茹素毫不客氣地抓了一把扔進嘴里,含含糊糊地接口道“這么說你我還真有緣!天下饕餮是一家,可惜這村子里以往就沒幾個同齡人同我講得開,她們一個個瘦得麻桿樣,吃飯嘛別說講究味道,能吃飽就不錯了!那些家境殷實的人家,也就是把田地掛在我父親名下才稍稍好過些!恩,這梅子也不錯!還有沒有?嬤嬤,你把那一兩銀子給小娟兒吧!”
見胡茹素吃了還要,胃口驚人,劉娟兒干脆將整個荷包塞進她手里,擺擺手連聲道:“這銀子我可不能要,請工飯上少一味菜也沒啥了不起!這梅子又值幾個錢?茹素姐姐,你說咱們幾時去府上拜訪合適呀?我爹和哥哥要忙起屋子的事兒,我想著能不能讓我娘帶我去府上拜訪一遭?”
“成呀!嘿嘿,小娟兒,你不是說你哥哥的點心手藝高超?這一兩銀子算我給你下定,你讓他做幾樣好吃的點心帶上我家來吧?嬤嬤,你回去就幫著和父親說幾句,就說我難得遇見談得來的女孩家,讓母親準備一番,明日就迎客!”
聞言,劉娟兒堅持將段嬤嬤遞來的一兩銀子推了回去,她對胡茹素笑得一臉甜蜜,十分俏皮地晃著腦袋“咱們上門拜訪,自然是得帶幾味點心去的,哪兒有收定金的禮?好姐姐,你這么爽快的一個人,可真讓我喜歡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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