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將油田鼠的事同爹娘道明后,又好生安撫了一番,這才抽身返回自己居住的宅院,對正在棋桌上同自家對弈的白奉先沉聲道:“盛蓬酒樓那頭怕是也挨不過幾日,不如我們趁著今日娟兒去探訪胡府,這就準備去入山一趟吧!總不能等著他們好心把公鼠給我送回來呀!”
“言之有理,但我從未聽說這石蓮村還有獵戶落居,石頭山就這么深,翻遍了尋不到財狼虎豹等猛禽,你這是要往哪里去拜訪獵戶?”白奉先落定手中的黑子,抬起頭看著虎子,擺出一副探問的表情。
“石頭山還當真是沒有……不過順著山間的一道山脈往西走,翻過一個矮山頭就能走到臨邊的豐云山!那可是一脈大川中的側峰,路途坎坷,山路難行,往日里咱們村人少會湊過去,我聽村子里的老人說,那山間住著幾戶世代打獵為生的人家!靠你我之力是在搜捕不到公鼠,也惟有去問問看了!”虎子摸了把后腦勺,順勢從棋桌行撿起一個枚白子在某一處落定,一連吃下好幾顆黑子。
“長進了!”白奉先輕聲一笑,直起身來朝院落中某一處指了指,一臉淡淡地接口問“不如帶著那一位吧,你說山路艱險,宋姑娘自然是不好同行的!但那姓姜的成日無事生非,用盡方法想從我手中騙回引蛇笛,不如讓他跟去活動活動腿腳,免得成日呆在那偏院里也容易招惹閑話!”
“姜沫?!他……他又去折騰我的油田鼠了?!”虎子氣了個倒仰,嫌棄袍角一路朝鼠棚處飛奔而去,堪堪跑到偏房門口,果然見原本落著鎖的門不知何時已被人搗弄開來,忙朝房內怒吼道:“姓姜的你給我出來!我即便是抓不到公鼠也不會把這幾只母鼠浪費在你肚子里!”語畢,他推開門就沖了進去。
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鬧響,白奉先輕輕搖頭嘆了口氣,一臉好笑地看著虎子從鼠棚內擰著姜沫的衣領拖了出來,姜沫掙扎了兩番,憋紅著臉嬉笑道:“嗨呀我的大少爺,我又不愛生吞活剝,你當我就能隨便挖個坑來烤油田鼠么?別介別介,咱們也算有交情了,莫要動手動腳成不?”
“鬼才同你有交情!如若不是想成全娟兒的養蛇大計,我早把你和你那未過門的媳婦給扔出去了!”虎子板著臉一路把姜沫拖到白奉先面前,這才丟開手,抖著衣袖沉聲道“我看你就是閑來生事!得了,你快去換套方便的衣裳,準備同我和奉先一起進山去拜訪獵戶!好歹也做點正經事!”
“進山?好哇!”姜沫直起身子,一邊整理被虎子揉亂了的衣領一邊沒臉沒皮的笑道“我同花兒也好久不曾一起去踏青了!難得要進山,我這就去尋她……”他話音未落,卻見白奉先搖頭道:“我們不是要去石頭山踏青,而是要翻山越嶺去相鄰的豐云山深處拜訪獵戶。山路難行,且多有艱險,你還是別讓宋姑娘去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不是追悔莫及?”
聞言,姜沫臉上一垮,撇著嘴角嘟囔道:“真沒趣兒……既然不讓花兒跟著,我跟你們兩個臭男人去有何樂趣?不去不去,還不如回院子里睡大覺呢!大虎你就放心吧,我大門不二門不邁,哪里就能在你家院里惹閑話了?再者說,人言可畏,你就算用十個包子也堵不住嘴碎的人胡亂學舌,可不是這個理兒么?”
見他不肯配合,虎子氣得直跺腳,白奉先眼中一閃,有意朝自己衣袖中一搜,裝作捏著什么玩意兒的模樣輕聲道:“可惜了,你那寶貝引蛇笛我也一直不曾離身,恩……呆會子須得翻山越嶺,不會掉在半途上吧?這可真讓人傷神,如若是掉了,那也不能怪我……”
“啊?!你你你……生得一副體面模樣,實際卻是好惡毒的心腸!”姜沫眼見白奉先故意在衣袖里左右掏弄,只當他須臾之間就能毀掉自己賴以為生的寶貝引蛇笛,一臉惶惶地連聲道“我去!我去還不成么?!”
眼見一直猶如滾刀肉一般令人看著冒火的姜沫飛快地逃出院門去換衣裳,虎子十分佩服沖白奉先拱手笑道:“還是你棋高一著!沒想到這么個玩意兒也有命門!哈哈!呆會子路途遙遠,我們快些去收拾行裝吧!”
白奉先點點頭,跟著虎子進入他的居所里一頓翻找,他見虎子搜羅了好幾套輕便的短衣包在包裹里,不由得一臉認真地低聲問:“大虎兄,你可曾對父母交代那盛蓬酒樓的事?既然山路遙遠,左不過最快也得明日才能歸家吧?你我不在家中,如若盛蓬酒樓的人找上門來,可不要讓劉叔和胡嬸為難?”
“這我都想到了,跟爹娘也都說清楚了!他們見請帖無回音,至少也得到后日才能挨不住上門來!再者說了,不是還有娟兒在么?她昨日就吵著要跟我進山去拜訪獵戶,這不是胡鬧么?萬一滾下了山算誰的?我這也是趁著她不在家才想趕緊先走一步,我可沒法當面拒絕小娟兒,莫非你能?”虎子翻出一雙輕便的短靴,扭過頭對白奉先咧咧嘴,表示自己對付不了劉娟兒。
白奉先這才恍然大悟,忙幫手將一大卷麻繩搜羅進包袱里,又隨意在箱籠中翻出一套深色的夜行衣,抖在手中對虎子笑道:“我還是穿這個方便!大虎兄,干糧和水都是現成的,但上門拜訪,總該備幾樣食禮吧?”
“嗬!感情你一直把這夜行衣藏在我這兒呀?!恩……反正還有時間,我去廚房那頭炒肉松去!那些獵戶想來也沒吃過如此新鮮稀罕又美味的小食,理應能得眼!你呆這兒收拾收拾啊,我去去就來!”語畢,虎子丟下手中包好的包袱就邁出門去,這一去就一直沒露臉,想來是專心致志地呆廚房里炒肉松呢!
白奉先收拾好了進山替換的衣物,也尋了雙輕便的短靴換上,他想了想,到底沒忍住從腰帶的夾縫中掏出一個細巧的竹管狀物品,端在手里賞玩了幾番。這引蛇笛究竟如何才能發聲?白奉先粗通音律,堪堪也記得幾分吹笛子的吐納之法,偏生就是吹不響這引蛇笛,不過有時也忍不住掏出來當個玩意兒擺弄。
白奉先沒看到的是,換了一身輕便短裝的姜沫不知何時已來到虎子房門外,錯眼瞧見屋中之人的舉動,忙憋住氣半蹲下身子,扶著門框朝里探望。卻見白奉先手中摸捏著引蛇笛賞玩了兩把,到底覺得無趣,又塞回了腰帶的夾縫里。
原來是藏在那兒呀!……姜沫陰陰一笑,有意由呆在原地等了一刻鐘,直到白奉先已經收拾完所有行裝準備去大廚房那頭尋虎子,他才假裝剛剛前來的模樣吊兒郎當地拐進了屋。
“如何要備這么些行李?莫非我們還須得在山中過夜?”姜沫瞪著虎子炕床上的三個大包袱,抹了把自己扭曲丑陋的臉龐連聲問“這個劉大虎如何不對我講明?如此耗費體力走山路,我哪里跟得上你們?別說是在山中過夜了,便是在路邊睡一晚我都受不了!你們兩個滿口胡言的惡人,莫非就想這么把我給哄過去?!不成,這不成!花兒一個人呆那偏院里,我又要一夜不歸……”
“少廢話了!準備動身!”一個沉悶的聲音打斷了姜沫的連番抱怨,卻見虎子抹著滿頭大汗疾步邁進屋,對白奉先揮揮手急聲道“做那個玩意兒當真是費時辰!再不趕緊出門怕也要晚了,若是走得快,興許能在獵戶家中借宿一宿呢!”
姜沫見不論如何反對也無用,只得點著白奉先和虎子的面門一番譏諷嘲弄,最終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們身后朝后門的方向走去。路過小雜院時,宋艾花紅著眼眶躲在院門口朝姜沫連番張望,卻見他不知為何,嘴角竟抹著一絲狡黠的笑容。
虎子還是讓何三陽套車送他們來到掃墓進山的石階路口,又交代他明日正午前來趕車來這里候著,這才挎著包袱跳進了車廂。隨著何三陽開始吆喝趕馬,車廂里的三個人看似平靜,實際卻各自懷著心思。
虎子心道,盛蓬酒樓背后的東家也不知是哪位高門大戶,竟如此沉得住氣,還想讓我主動上門伸著脖子給他砍么?哼,等我找有經驗的獵戶問個明白!咱家有了公鼠配種,不怕你們不上門來伏低做小!
白奉先心道,那日劉家人進山掃墓,自己一路跟隨,半路上卻偏偏遇到那個行蹤詭異的人!自己深感不妥,便一路跟隨,沒曾想竟能跟丟了!究竟是哪里來的怪人,眼見著上了年紀,竟能將我甩下!莫非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
姜沫心道,白奉先你這個狠毒的美貌小人!三番兩次拿我的寶貝引蛇笛來作伐!哼!且等著吧,這深山老林的,我就不信沒機會把引蛇笛從你身上偷回來!
過了一段,馬車徐徐停靠在進山掃墓的階梯前,三人逐一下了馬車,虎子背著包袱一轉身,指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石階某一處對其余兩人低聲道:“今日唯有破例了!那豐云山的地界更難走,好歹石頭山這邊還有石階,咱若是想省點力,帶到翻山之前還是往這邊走更便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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