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深褐色細布衣褲,扎著干凈頭巾的年輕后生趕著一輛從里到外都新贊贊的青蓬馬車走在烏支縣的南街面上,套車的馬是從南街口的車馬棚里買來的高頭駿馬,花色還挺稀奇亮眼的,就跟潑了一碗大芝麻的乳汁似的麻麻點點。這后生名叫洪響,小名蹄子,剛滿十八,還不曾婚配。他是方五的老家人,方五打老家買回來的那匹白色駿馬白葉就是從蹄子他爹洪大能手里秒來的。洪大能祖祖輩輩靠著養馬過活,原本日子還算好過,但自從馬幫的人挪騰買賣來了烏支縣,他們家的買賣就開始見淡了。洪大能眼見著這一段的日子不太好過,便巴巴地尋到石蓮村找方五求他給自己的兒子踅摸一項好工,也好攢些家當娶媳婦!
洪響就這么被方五介紹到劉家的新酒樓里當起了伙計,他相貌體面,手腳勤快,又會騎馬又能趕馬車,虎子和劉娟兒都覺得他不錯,今兒一大早便讓他去南街的車馬鋪取定做的新馬車,順道兒在車馬棚里挑一匹良馬直接趕車回來。洪響挑馬的眼光自不必說,一眼就瞅中了這匹白花斑點的駿馬!眼見這新馬車從里到外都顯得體面,新買來的馬兒腳力也不錯,洪響瞧著舒心,壓根就沒打算轟轟烈烈地開趕馬車,還怕把新馬車的角落給顛出個什么毛病來呢!
隨著洪響手中的韁繩輕悠悠地晃蕩,那馬兒也不惜得快跑,就跟頭毛驢似的嘚吧嘚吧地小步走。洪響笑瞇瞇地在刷著清漆的車廂上摸了一把,想著這趟任務可太輕松實在了,便有限地晃起二郎腿,從懷里掏出個胡餅大大咬了一口,嚼的噴香。不好,險些忘了少東家交代的任務!洪響突然打了個激靈,兩口三口塞下胡餅,端身坐好。擺出一副喜迎客來的微微笑臉。他背后的衣裳料子上縫著兩個滾紅邊的鵝黃色大字——“百川”,馬車的字號刻的是“劉”,然車廂后的木料上也刷上了四個十分顯眼的大字——“百川食府”。
我可不得替東家好好晃晃人的眼么!這么想著,洪響趕車的速度越發慢了起來。只恨不得讓眼前這匹健壯的高頭駿馬順街邊磨蹭幾趟。然而,他卻忘了劉娟兒再三叮囑的一點——“別在南街太張揚,要宣揚新酒樓的名號最好趕在過了北街口”,這其中的道理劉娟兒也沒法給他講得太明白,他當是正直愣愣地盯著劉娟兒面前的一盤胡餅咽口水,這可不,貪吃誤事兒了吧?正當馬車走過盛鵬酒樓的大門邊時,一個端著廚余桶的伙計突然從斜刺里沖了出來,腳下一滑,整桶散發著刺鼻味道的廚余洋洋灑灑地潑了洪響一頭一臉!
“你!!這是咋回事兒?!”洪響沒防備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身子一彈就拉停了馬兒,滿臉通紅地瞪著那個伙計怒聲道“你干啥呀?!咋沒長眼呢?!哎喲!咱東家的新馬車!!!我的馬兒!!!我昨兒才收下的衣裳!!你……你給我賠錢!!”洪響眼見自己一身狼藉,原本由里到外都散發著新木頭和新漆味道的好馬車也被油乎乎的臟水弄得一片臟污,便是連馬屁股上都掛上了臭烘烘的魚腸魚鱗,哪里肯依?一伸腿兒跳下馬車就要找那個伙計論理!
卻見那伙計似乎沒看到他似的。白眼一翻,摟著空桶就走了個干凈,洪響氣了個倒仰,正打算追上前去找他算賬,卻見一個身穿素長袍,陰沉著臉的中年男子不止打哪兒冒了出來,捋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攔在他身前。“你……這不是盛鵬酒樓的尤掌柜么?您來得好!你們家的伙計憑啥弄臟了咱東家的新馬車?!啊?連個磕巴都不打就走了。這算是啥道理?!那啥……”洪響認出眼前的尤掌柜,這才咂摸出點味兒來,滿臉怒色即刻消散,換上了一副躲躲閃閃的嘴臉。
糟糕……洪響心道,雖說少東家和小姐都沒說穿,但他也不是個笨的!自己當差的新酒樓還沒正式開業呢。這一段都尊著小姐的交待的那樣低調宣傳,送牌點餐啊啥的……但少東家曾特意叮囑過他們這些伙計,若是遇到盛鵬酒樓的人故意鬧事就趕快躲開,啥也別計較!這下可真的糟糕了……咋就讓我給遇上了呢?!真倒霉!還弄臟了東家的新馬車和好馬兒……洪響心中急轉如電,想著這盛鵬酒樓的一等大掌柜如今就在眼前。必定是來者不善的,自己不如就干凈縮回去,大不了回酒樓以后賣力刷洗車馬……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
“慢著,這位小哥……”尤掌柜動作飛快地幾步繞開洪響,抽頭朝那新馬車的里里外外探了幾眼,不等洪響反應過來,他又沉著臉轉過頭來,突然扯出一個僵笑,就手遞過來一錢銀子,同時輕聲問道:“抱歉,那個伙計一向手不穩,錯手弄臟了你們東家的馬車,這清潔費我自然是要賠出來的……對了,你們東家是姓劉?可是石蓮村的劉家?不瞞你說,我也吃過你們外送的餐點……”
喲嘿,感情這還套上話了?!洪響和方五的感情可不一般,打小都是光著屁股蛋子玩到大的!況且劉氏兄妹并酒樓里的管家掌事都是好性子,講究個寬厚待人,只要好好做事就能有賞錢,他又哪里會鬧反水,私下昧著人家的好處來對付東家?!只見那洪響翻著眼皮白了尤掌柜一眼,鼻子里輕輕一哼,隨手擋開拿一錢銀子嘟囔道:“尤掌柜既然吃過咱們百川食府外送的餐點,那還能沒見過食具里刻下的字號?我還得趕著新馬車回去,咱東家急著用呢!這銀子就不必了,我自會去東家面前領罰!哼,盛鵬酒樓家大業大,手不穩的伙計都敢用?”
眼見洪響跨著大步就想走,尤掌柜冷冷一笑,沉著臉對背后一招手,就見七八個身強體壯的伙計從盛鵬酒樓的左右兩側呼啦啦涌了過來,個個手上都提著長棍!“你……你們這是要干啥?!別別別!!你敢動咱東家的馬兒?!!”洪響頓時又驚又怒,眼見一個兇神惡煞的伙計挑起長棍就要往馬屁股上招呼,他幾乎是跳起來撲到馬屁股上。一臉紫漲地高聲喊道“了不得了!盛鵬酒樓仗勢欺人!!要打壞我東家新買來的馬車和馬兒!!這還又王法嗎?!”
此時并非飯點,盛鵬酒樓里只又一些稀稀拉拉的散客,這街面上的行人也不太多,但隨著洪響聲嘶力竭地這么一嚷嚷。依舊有不少人圍聚過來,只是須臾間的功夫就圍成了兩大圈!卻見那尤掌柜推開自己面前的提棍伙計,一臉陰霾地湊到洪響面前冷笑道:“這位小哥,你別急著走呀!適才在我盛鵬酒樓里用膳的一位貴夫人可是剛剛遺失了一件金貴的首飾!那位夫人是見在后廚幫忙的一個小丫頭頭臉干凈,她瞧著喜歡,便將一個翡翠戒指取下來逗弄她,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戴進了后廚房!貴人們只顧著聊天,當時也沒發覺,等察覺到的時候,那小丫頭手腕子上的翡翠戒指卻不見了!如今后廚里可鬧翻了天。剛剛那個伙計一滑手倒了廚余桶,沒準這戒指就混在廚余里……”
“尤……你……你這是在詐誰呢?!”洪響聽得一愣一愣的,雙手還摟著忸怩不安的馬屁股,一顆心卻沉甸甸墜了下去!這分明是借故尋事兒,找咱們東家的麻煩吧?!如此荒唐的理由。真是說破了天也沒人信!這個尤掌柜究竟是想干啥?!不等他多想,就見尤掌柜猛地一揮手,那七八個手持長棍的伙計面露兇色,罵罵咧咧地就要抬腳朝車廂內邁去!卻見那圍觀的一眾人等紛紛頭碰頭地小聲議論開來,說咸說淡,說啥的都有,就是沒有個人出面來主持公道!
“住手!!不許你們進去!!”洪響鬧急了眼。松開馬屁股就朝一個伙計撲了過去,雙手死死拽著他的長棍怒吼道“你們還有王法沒有?!啊?!這是仗勢欺人呀?!不就是怕被咱們百川食府搶了客源嗎?!敢不敢別用這混招?!”卻見尤掌柜眼皮一番,面不改色地沉聲道:“小哥還是莫要上趕著替你們東家拿事兒了!若那翡翠戒指就此遺失,傷了貴人的臉面,你可得罪得起?!”
“慢著,這位小哥……”尤掌柜動作飛快地幾步繞開洪響。抽頭朝那新馬車的里里外外探了幾眼,不等洪響反應過來,他又沉著臉轉過頭來,突然扯出一個僵笑,就手遞過來一錢銀子。同時輕聲問道:“抱歉,那個伙計一向手不穩,錯手弄臟了你們東家的馬車,這清潔費我自然是要賠出來的……對了,你們東家是姓劉?可是石蓮村的劉家?不瞞你說,我也吃過你們外送的餐點……”
喲嘿,感情這還套上話了?!洪響和方五的感情可不一般,打小都是光著屁股蛋子玩到大的!況且劉氏兄妹并酒樓里的管家掌事都是好性子,講究個寬厚待人,只要好好做事就能有賞錢,他又哪里會鬧反水,私下昧著人家的好處來對付東家?!只見那洪響翻著眼皮白了尤掌柜一眼,鼻子里輕輕一哼,隨手擋開拿一錢銀子嘟囔道:“尤掌柜既然吃過咱們百川食府外送的餐點,那還能沒見過食具里刻下的字號?我還得趕著新馬車回去,咱東家急著用呢!這銀子就不必了,我自會去東家面前領罰!哼,盛鵬酒樓家大業大,手不穩的伙計都敢用?”
眼見洪響跨著大步就想走,尤掌柜冷冷一笑,沉著臉對背后一招手,就見七八個身強體壯的伙計從盛鵬酒樓的左右兩側呼啦啦涌了過來,個個手上都提著長棍!“你……你們這是要干啥?!別別別!!你敢動咱東家的馬兒?!!”洪響頓時又驚又怒,眼見一個兇神惡煞的伙計挑起長棍就要往馬屁股上招呼,他幾乎是跳起來撲到馬屁股上,一臉紫漲地高聲喊道“了不得了!盛鵬酒樓仗勢欺人!!要打壞我東家新買來的馬車和馬兒!!這還又王法嗎?!”
此時并非飯點,盛鵬酒樓里只又一些稀稀拉拉的散客,這街面上的行人也不太多,但隨著洪響聲嘶力竭地這么一嚷嚷,依舊有不少人圍聚過來,只是須臾間的功夫就圍成了兩大圈!卻見那尤掌柜推開自己面前的提棍伙計,一臉陰霾地湊到洪響面前冷笑道:“這位小哥,你別急著走呀!適才在我盛鵬酒樓里用膳的一位貴夫人可是剛剛遺失了一件金貴的首飾!那位夫人是見在后廚幫忙的一個小丫頭頭臉干凈,她瞧著喜歡,便將一個翡翠戒指取下來逗弄她,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戴進了后廚房!貴人們只顧著聊天,當時也沒發覺,等察覺到的時候,那小丫頭手腕子上的翡翠戒指卻不見了!如今后廚里可鬧翻了天,剛剛那個伙計一滑手倒了廚余桶,沒準這戒指就混在廚余里……”
“尤……你……你這是在詐誰呢?!”洪響聽得一愣一愣的,雙手還摟著忸怩不安的馬屁股,一顆心卻沉甸甸墜了下去!這分明是借故尋事兒,找咱們東家的麻煩吧?!如此荒唐的理由,真是說破了天也沒人信!這個尤掌柜究竟是想干啥?!不等他多想,就見尤掌柜猛地一揮手,那七八個手持長棍的伙計面露兇色,罵罵咧咧地就要抬腳朝車廂內邁去!卻見那圍觀的一眾人等紛紛頭碰頭地小聲議論開來,說咸說淡,說啥的都有,就是沒有個人出面來主持公道!
“住手!!不許你們進去!!”洪響鬧急了眼,松開馬屁股就朝一個伙計撲了過去,雙手死死拽著他的長棍怒吼道“你們還有王法沒有?!啊?!這是仗勢欺人呀?!不就是怕被咱們百川食府搶了客源嗎?!敢不敢別用這混招?!”卻見尤掌柜眼皮一番,面不改色地沉聲道:“小哥還是莫要上趕著替你們東家拿事兒了!若那翡翠戒指就此遺失,傷了貴人的臉面,你可得罪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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