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咱家請碼子(注1)了嗎??
吃早飯的時候,田青青問。
郝蘭欣一怔:“喲,我把這個給忘了。”
也難怪,郝蘭欣結婚以后,一直跟著老人過年了。供奉神請碼子之類的事,都是婆婆田盧氏一手操辦。她只是給田盧氏打打下手,端端供菜什么的。頭一年自己安家過日子,對這方面,還真不大懂。
“哎,咱趕了一上午集,怎么也沒看見賣的呢?”郝蘭欣問身邊端著碗喝粥的丈夫。
田達林笑道:“你還指望看見擺攤的呀?人家都是偷著賣。”
郝蘭欣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怎么不提醒我一聲兒呀?”
田達林:“頭一年自己過年,我也沒想到。”
“我倒想了想。”楊老太太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放下碗,說:“這些年我個人兒還顧不了個人兒哩,沒興過這個心。又不知道讓請不讓請,也就沒言語。”
郝蘭欣:“那,楊伯母,今天是灶王爺上天的日子,你說咱還祭灶不祭灶呢?”
楊老太太:“按說,有灶就有灶王爺。祭祭還好,圖個吉利。傳說灶王爺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負責管理各家的灶火,是一家的保護神呢。”
田青青一見楊老太太說到民間傳說,立時來了興趣,高興地對楊老太太說:
“楊奶奶,祭灶是怎么回事呀,您給我們多說說。”
楊老太太知道這家人對她是真心實意的。不會把她的話傳出去。田青青又是她最信服最喜歡的孩子,也就盡自己所知道的說了起來:
“傳說,每當臘月二十三這一天,灶王爺都要到天上去向玉皇大帝匯報各家各戶這一年來的勞作和生活情況。然后,玉皇大帝再把各家各戶應得的獎懲,交由灶王爺來處理。
“領到了玉皇大帝命令的灶王爺,再于臘月的最后一天,小月二十九,大月大年三十,帶著一家人應該得到的吉兇禍福,與其他諸神一同來到人間。由于他對各家的情況熟悉,就由他領著諸神到各家里去。因此,灶王爺又被認為是天上諸神的引路神
“其他諸神在過完年后再度升天。只有灶王爺會長久地留在人家的廚房內。
“正是因為灶王爺如此重要,人們才會在灶王爺上天的這一天,往灶王爺的嘴上抹糖,讓灶王爺的嘴甜一點兒,不讓他到玉皇大帝面前說人類的不是。因為糖瓜兒粘。人們一般都供香這個。
“也正是因為臘月二十三這一天的重要性,才被人們稱為了‘小年兒’。也就是說,我們今天過的這個“年”,其實過的就是灶王爺。所以,家家都要祭灶。”
田幼秋插言說:“咱沒請,沒灶王爺,怎么祭呀?”
楊老太太笑笑說:“就是你媽請了。也是請的過年的。今年的灶王爺是去年這個時候請的。那時你們還在伙里哩,自是沒有請。祭一祭,表表自己的心意罷了。”
田達林:“其實,現在各家都沒貼灶王爺神像,就是在那個位置上釘塊兒木板兒,放上個香爐。就代表了。老院兒里也是這樣。分家的時候,灶王爺也就跟著咱來了。一會兒我往灶臺的墻上釘塊兒木板,放上個香爐,咱家就有了灶王爺了。”
“那還請不請碼子呢?”田青青問。
田達林說的這種情況,田青青見過好幾家。如她驚動過的二伯母家、姥姥家、極品大奶奶家。全都是這個樣子。但請不請碼子,她就不知道了。
田達林:“上邊明令禁止,多有的人家還是偷著請。不敢貼,有的壓在香爐底下,一有情況再趕緊拿下來。有的過完年后,在正月十五送天地爺的時候,一塊兒燒了。”
郝蘭欣又對著楊老太太問道:“離過年還有好幾天哩,再請沒事吧?”
楊老太太:“沒事。只要在年三十上午上供以前請來就行。”
這時,田青青忍不住“哏哏”笑起來。
郝蘭欣嗔她一眼:“傻了你,好好地笑什么哩?”
田青青忍著笑對郝蘭欣說:“我就知道你想不起來。幾天前我已經請(買)來啦。”
郝蘭欣驚喜地笑罵道:“死妮子,這是故意逗我呀?讓我懊悔了半天。”
田青青笑道:“讓你懊悔懊悔,明年就記住了。”
郝蘭欣:“你怎么想起請這個來啦?”
田青青:“那天我在集上看到一個中年婦女,一邊走一邊在人群里小聲說:‘請碼子不,賣碼子……’她總是反反復復地說這句話。我正覺得奇怪,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叫住她,問她多少錢一套。那婦女說三分。我也就上去看了看,見是這個,就買,啊不,就請了一套。回來時你們誰也沒在家,我就放到一邊了。后來也忘了告訴你們。因為今天是灶王爺上天的日子,才想起來的。”
楊老太太:“你買糖瓜兒了沒有?祭灶需要糖瓜兒。”
田青青:“買了。和請碼子一集買的。我怕在北屋里化嘍,放到西廂房南間里了。”說著,站起來就要去拿。
田達林忙用手勢制止住她,說:“吃完飯再去。那屋里暴得忒磣,回來還得洗手。”
田青青三口兩口喝完碗里的粥,“呱噠”“呱噠”跑到西廂房里,閃身進到空間,把預備在那里的碼子和一包糖瓜兒拿了出來。
這時,桌上的人們也都撂下了飯碗。田青青把碼子給了郝蘭欣,又把扁圓形的糖瓜兒給了田幼秋、田幼春和田苗苗一人一個。
田幼春心急,拿到手里就下口咬,把牙硌了一下子,疼得“咝咝哈哈”的。
田青青見狀忙說:“這個是麥芽糖。黏性很大,很硬,不能直接下嘴咬。要用菜刀劈開,一塊一塊地放嘴里吃。”
說著。又從包里拿了兩塊,用切菜刀劈成八小塊,放到桌子上,讓人們都嘗嘗。
田達林用筷子夾起一塊看了又看,見里面有不少微小的氣泡,放到嘴里一嚼,脆甜香酥,驚訝地說:“還是真正的關東糖。青青,你在哪里買的?”
田青青:“在集上啊。就看見一份,買的人不少。我就買了一包。”
田達林高興起來:“我小的時候,你奶奶過年的時候也買過。我最喜歡吃這個了。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沒想到你倒買來了。”
田青青:“往后,見了新鮮東西我就往家買,讓你把好東西都嘗遍嘍。”
同時心里感嘆:這個時候的人們都實在。不在貨物上造假。就是少。但只要買到了,就是貨真價實。不像前世現代,貨物琳瑯滿目,假的也比比皆是。
郝蘭欣望著手里花花綠綠的碼子,心里既激動又慚愧:有這樣一個惦記事的女兒,自己省大了心了。但同時也養成了自己大松心的習慣,諸事都不用腦子去考慮了。看來。往后還真得多考慮考慮家事。
“姐姐,這就是‘二十三,糖瓜兒粘’的糖瓜兒呀?”田苗苗拿著糖瓜兒高興地問。
田青青:“嗯哪。哎,苗苗,你給爸爸、媽媽和楊奶奶,背背我剛教給你的《過年》這首兒歌吧。”
田苗苗還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著沖著飯桌上的人們直笑。
楊老太太:“苗苗,又學會了一首什么樣的唱兒呀?說給楊奶奶聽聽。楊奶奶最愛聽苗苗說唱兒了。
田苗苗現在說話口齒清晰,能說完整的句子,會背幾十首兒歌。并且還專愛跟人拌嘴,自己沒理兒的時候。也能為自己辨出三分來。這讓田青青很為小時的自己高興。
田青青:“苗苗,說說,給爸爸媽媽楊奶奶說唱兒,你還害臊啊。”
田達林和郝蘭欣也直鼓勵,夸她說唱兒說的最好了,比哥哥姐姐小時候說的都好聽。
田苗苗受到鼓舞,便坐著小板凳說起來:
“小小子,你別饞,
過了臘八就是年。
二十三,甜瓜粘。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糊窗戶。
二十六,燉豬肉。
二十七,宰公雞。
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田苗苗整天跟著楊老太太,楊老太太也是她的第一個聽眾。這首兒歌楊老太太昨天就聽田苗苗說過,不由問道:“哎,苗苗,怎么把‘老太太’改成‘小小子’了?”
田苗苗眨巴眨巴眼睛:“姐姐說了,守著‘老太太’就說‘小小子’。”
桌上的人們全都被她逗樂了。
“兒歌里說‘二十九,蒸饅頭’,咱現在就吃上了。兒歌里說的一點兒也不準。”田幼秋指著箅子上的饅頭說。
田幼春也說:“它說‘二十五,糊窗戶’,咱家是玻璃的,怎么糊呀?”
田達林解釋說:“兒歌說的是順口溜。說明過了小年后,就這幾天了,該做這些事了。究竟哪一天做什么,全憑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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