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金微微皺了皺眉,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柳默慎,但看著柳默慎認真的樣子,又覺得她不像是開玩笑。
此時,招金心中的糾結已經蔓延到了臉上。他皺著臉,認認真真思考了很久,才謹慎地點點頭:“好吧,我去找少爺來,但是,只能在這兒見,不能到別的地方去,還有!”他看了看柳默慎桌子上的東西,認真道,“我們少爺不能吃你們的東西。”
柳默慎認真點點頭,鄭重道:“好,都聽你的。”
招金這才站起身,偶然又瞥見了面上仍帶著怒意的玉俏,突然又開始害怕了,連忙打開雅間的門,離開了茶莊。
等他走了之后,玉俏怒道:“姑娘,這人到底是誰?怎么這般沒有規矩?”
柳默慎知道玉俏是為了招金那句“掃把星”才生氣的,便道:“沒事兒,他說說而已,又傷不到我分毫。”
暮秋以前跟著齊老夫人禮佛,對于家中的事情所知甚少,不過她也知道招金說的話不是好話,同樣不高興地說:“姑娘就是好性子,依我說,就應該打一頓,再踢出去才對。”
而一直默不作聲,只想著吃糖的青虹突然嘟著嘴道:“姑娘不是掃把星,姑娘是好人。”
柳默慎聽自己這三個丫頭你一眼我一語的,全是寬慰自己,也笑了:“好了,瞧瞧把你們氣的。玉俏,再去讓茶博士來一壺好茶,我們先喝著,等人。”
招金找到叢晰的時候,叢晰正躲在一處酒樓里吃西瓜。
看見招金來了,叢晰幾不可見地變了臉色。
招金從來沒有在賭坊之外的地方來見他。如今能讓他找到這兒來,一定是因為有要事發生。
是以,叢晰放下了西瓜,擦了擦嘴,問道:“何事?”
招金局促地撓了撓頭,半天才小聲說:“少爺,就是那個柳家二小姐。她想要見你。”
叢晰愣住了。
他想到了各種可能發生的大事兒。獨獨沒有想到,招金是來給他說這個的。
什么叫柳家的二小姐要見他?
不對,柳默慎怎么會知道招金是他的人?
更不對的是。招金雖然年紀小,性子跳脫,但卻很謹慎,除非柳默慎說了很嚴重的話。否則絕對不能唬住招金。
很有可能,柳默慎對招金說的是他的生死。才能讓招金破了他定下的規矩。
想到這兒,叢晰瞇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招金。
招金一看見叢晰的眼神,忙道:“少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的……事情是這樣子的……”
說著,招金將剛才又聞到那個“平常到極點”之人的味道,誰知又讓那人跑了。他就一氣之下去喝茶,玉俏又怎么說的。柳默慎又怎么說的,事無巨細,統統告訴了叢晰。
叢晰以手指輕輕點著案幾,沉吟片刻才道:“她沒說是什么事情?”
招金說:“沒說,我就是聽著擔心,就來找少爺您了。”說到這兒,招金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便訕笑道,“少爺,我是不是太莽撞了?”
叢晰聽見招金這樣自責的語氣,笑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你沒有錯,走吧,小爺我去會會她。”
叢晰在人前的時候,一貫都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再加上他長得比尋常女子都好看了一點兒,那真是走到哪兒都容易讓人側目。
不過此時,源山茶莊的人都在恭喜這一屆的茶王,混亂之中,就連那茶博士都沒注意到叢晰。
叢晰溜溜達達地上了樓,走到柳默慎的雅間之前,輕輕一推門,便走了進去。
就看見屋中,跪坐著一個清麗少女,淡然地看著他。而她身后站著的三個丫鬟,都是垂著頭,緊張兮兮的樣子。
叢晰有一瞬間的錯愕。
原來這個在他心目中,聰明地有些過了頭的女子,不但身形瘦弱,而且神情還些呆呆的,很小家碧玉的樣子,卻半點兒沒有他想象中那種聰明的樣子。
柳默慎當然知道如果被人看見了如今的場景,會傳出來怎么樣的話去。
可是事急從權,她也不打算為著那些規矩,耽誤了大事。
而此刻,叢晰已經坐在柳默慎的對面,也不做往日里那副懶散模樣,開門見山就問:“柳二小姐要和我說的,是什么事情?”
柳默慎抬起眼來,看了叢晰一眼。
此時的叢晰,還未及弱冠之年,眉眼之間,少年人的張揚和超出了年紀的老辣相互交織著。
與那時候失去了摯友,以軍中之禮跪在她面前,說出“海晏河清”四個字的叢晰,唯一相同的只有外貌而已。
不對,外貌也不同。那時候的叢晰,鬢角有了早生的華發;身上也沒有了如今這種紈绔子弟的逍遙做派。
柳默慎聽見他問得直接,她答得也直接道:“還請叢大人原諒小女魯莽,只是事急從權,小女不得不如此行事。”說著,她恭恭敬敬地端坐在位子上,道,“小女想請叢大人現在就到攬月樓去,今夜務必保護好陛下。”
叢晰心中咯噔一下,他哪兒能聽不懂柳默慎口中的意思?袖中藏著的短劍都已經握在了手中,只是下一瞬就能對著柳默慎刺出了。
可是看看柳默慎此時認真恭敬的模樣,就知道了眼前的女子不是在和他玩笑。
毫不設防地叫了他來,說出的卻是這種要滅門的話,這個比同齡人都要瘦弱的小女孩,難道就是為了開這種找死的玩笑嗎?
再想想自無相庵之后,他聽說了柳默慎這人之后的種種端倪,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不過,叢晰卻藏起了聲音中的緊張,問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柳默慎抬起頭,直視著叢晰的眼睛,緩緩道:“大人若是要聽,我自然能給大人說出個詳細來,只是那樣就來不及了。叢大人,可希望為了探明小女的心思而冒這個天塌的風險?”
此時,天色已經逐漸晚了下來,算起來,還有不到兩刻的時間,清平帝與娘娘們就要前往攬月樓了。
叢晰想了想,也端端正正地跪在榻上,對著柳默慎行了個恭敬的禮,口中道:“既然如此,還請二小姐早日回家,免得殃及池魚。若真如小姐之言,那今天之后,還請二小姐給在下說個明白。”
眼見著叢晰聽進了她的話,柳默慎心中才安心了些許。
她其實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今晚的晚宴,會很順利。
君臣一心,百姓歸心,普天同慶。可種種跡象都告訴她,有人想要在今天晚上刺殺清平帝。
這是前世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也可能有過,但一定不是今晚,否則這種日子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兒,京城里可就不是滅了一個喬家那樣簡單了。
而且,自她重生以來,很多事情都不同了。那么今天的事情,她當然也不敢以前世的印象大意對待。
想著,她對玉俏道:“我們收拾一番,回……去舅母家。”
如果她想的沒錯,那么很可能那些人會用今晚的事情嫁禍詹家。
且不管詹家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但她起碼要護住此刻就在京中的胥氏。
可是,姐姐還在家中……好吧,還有那兩個她一點兒都不熟悉,還可能給自己添亂的妹妹。
她不確定柳默曲和柳默從——尤其是柳默曲——到底有沒有參與樂氏的那些勾當中,但是她自前世到今生,她都不喜歡用“可能”這種借口,來給人隨意定罪。
再說了,這種時候,哪能容她還猶豫這些?是以,她暗中握了拳,問暮秋:“暮秋,祖母帶回來的人,有多少和你一樣會些拳腳的?”
暮秋不明所以,但依舊道:“七八個吧,不過田嬤嬤當年和齊老夫人上過戰場,她今天還在家中。”
柳默慎舒了一口氣,道:“那好,我與玉俏青虹去舅母那里,你現在快些回家,務必要告訴田嬤嬤守好了門戶,不管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家里的人都不要出去,直到祖母回家,知道了嗎?”
暮秋完全摸不到頭腦,卻被柳默慎嚴厲的語氣嚇到了,慌忙點頭:“是,奴婢這就回去!”
待暮秋走了之后,柳默慎和玉俏青虹一起下了樓,卻剛好看見了古娜自遠而近。
一看見柳默慎,古娜立刻笑著過來,拉住柳默慎的手笑道:“柳家妹妹,你真厲害。”
柳默慎此刻心中雖然著急,但看古娜這樣,就耐著性子問道:“姐姐怎么這般高興?”
古娜笑道:“我把你說的話給哥哥說了,哥哥不放心,就找了白家的人。恰好白家跟著進京的有一個大夫,哥哥就請了那人去看看,這才知道我爹爹那個果然是個大癥候,確實是要用云南的嘉草才能治的。”說著,古娜拉著柳默慎的手,感激道,“真要多謝妹妹,不然……”古娜的眼圈有些發紅。
柳默慎也放了心,只是如今事情緊急,也不容她多做寒暄,便道:“既然這樣,妹妹還有一事要勸姐姐,姐姐信不信?”
古娜連忙點頭:“信,你說的話,我都信。”
“那好,姐姐現在就回到你們落腳的客棧去,還要告訴商隊的人,今晚千萬不能出門,知道了嗎?”柳默慎鄭重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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