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晰一驚之下,循著響動看了過去,只見陰暗之中,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向著成王府的方向跑去。
叢晰見到,立刻向著黑影追了過去,不過此人度倒是很快,叢晰怕當真驚動了成王府的人,索性將一直藏在袖中的匕一撇,那人躲了一下,匕卻將那人的衣角釘落一塊。
想必那人見事情敗露,立刻又轉進了一條小巷之中,待叢晰追過去的時候,那人卻已經不見了。
好快的身手!叢晰停下腳步,在心中贊嘆了一句。
看來,還真的是有人想要殺安源平,柳家那個二姑娘竟然又說對了。
今天這人既然敢靠近成王府,那么下次,這人就要潛入府中了。
看來,還是要動一下營衛了。若安源平真的在京師之內被人暗害,成王就算嘴上不說,心中也要對陛下生疑的。
因為成王這一層世襲罔替的異姓王身份,有些事要更謹慎才好。
叢晰正琢磨著要從營衛中調什么人潛入成王府的時候,卻忽然瞥見小巷的地上有一個什么東西。
他走過去,彎腰撿了起來。
是一個鐵牌,四四方方的,下面還垂著暗紅色的穗子,其上寫著碩大的“宿”字。
叢晰將那鐵牌放在手上掂了掂,不由笑了。
看來這次,不但要找營衛日夜跟著安源平,也是時候和新上任的、正在愁是不是清空了宿衛中奸細的寧將軍談談了。
柳默慎帶著暮秋和青虹,一起到了何嬤嬤的府上,推開半掩的大門,繞過影壁,就見何嬤嬤正裹著厚厚的冬衣。在院子的圍廊之上轉圈。
看見柳默慎進來了,心情尚好的何嬤嬤先是一愣,再笑道:“今天昇丫頭的姐姐及笄禮,難道你沒去?”
柳默慎走過來,施了一禮,便扶住何嬤嬤,低聲道:“嬤嬤。兆陽郡主出事了。”
何嬤嬤乍聽此事。頓時驚道:“寧兒她怎么……咳咳……”因為說得太著急,何嬤嬤一口氣沒上來,咳了許多聲。
柳默慎早就料到會如此。何嬤嬤將周瑩昇從小養到大。就連“寧兒”這個小名,也是何嬤嬤取的,為的就是“安寧平和”之意。現在突然聽說她出事兒了,怎么可能不慌張?
柳默慎扶住了何嬤嬤。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口中道:“嬤嬤別著急。你可千萬要保重,您若真病倒了,郡主就真的沒有著落了。”
何嬤嬤粗粗地喘著氣,半晌才道:“你快給我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柳默慎只撿那要緊的,將在昭王府中經歷的事情一一說給了何嬤嬤聽,不過因為她也一直與貴女們坐著。所以并不知道后面究竟生了,只是突然聽見有人跑過來喊。兆陽郡主將福安郡主推下了水。
何嬤嬤聽完,皺眉道:“這等事情,怎么會有人信?”說著,何嬤嬤道,“小丫頭你去叫外面的宿衛來,就說備車,我要去昭王府。”
何嬤嬤總說自己伺候了人一輩子,卻懶怠再讓別人伺候她,又嫌棄人多,所以家中并沒有奴仆,平日里大多數時候,只有周瑩昇和何嬤嬤兩個人在家,做飯泡茶之類的事情,都是她二人一起。至于漿洗刺繡這些,則托了同坊住的一家娘子——那家娘子丈夫常年在關外采山參,獨留這個娘子和一雙兒女在家,那娘子有了這個營生,也剛好糊口。
而至于出出進進的事情,多是由坊外被派來保護何嬤嬤的宿衛代勞。
還沒等柳默慎應聲,后面站著的暮秋就屈膝道:“嬤嬤,姑娘,奴婢去叫吧。”說罷,便快步走了出去。
何嬤嬤本來由柳默慎扶著向外走,卻突然停下腳步,問道:“你這次去,看見裴側妃了?”
柳默慎點點頭:“看見了。”
何嬤嬤沉吟一陣,問:“她現在如何了?”
柳默慎如實道:“一聽人是什么事情,立刻就昏倒了。”
何嬤嬤聽罷,呆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快些走吧。”
柳默慎扶著何嬤嬤,剛剛走到門口,忽而就見一個褐衣人走了進來,對著何嬤嬤一禮,道:“奴才,見過嬤嬤。”
那人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只是面上無須,聲音也有些尖利。
何嬤嬤并不認得那人,瞇起了眼睛看了片刻,皺眉道:“你是何人?怎么進來的?”
那人笑道:“嬤嬤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奴才也是有的。不過奴才心中還記得嬤嬤當年的一飯之恩。”
何嬤嬤詫異地看著那個男子。
這個男子,一看就是宮中的內監,所以認識她并不稀奇,只是……何嬤嬤在宮中沉浮多年,殺過人也幫過人,只是年頭久遠,她也記不住那許多了。這個內監說的什么一飯之恩,她確實記不得了。
那內監笑道:“彼時因著太子宮中之事,奴才受連累也被到宮中安樂坊受刑,不料卻得了時疾,被人用席子裹了扔在安樂坊后面等死,幸虧嬤嬤當時巡坊時現了奴才,賞了奴才一口飯,才救了奴才一命。”
何嬤嬤拼命地回想,似乎有這么一件事情,又似乎記不得有這么一件事情了。也正是因為這種確定與不確定之間的猶豫,讓何嬤嬤更相信這個人。
那內監看著何嬤嬤的表情,繼續道:“嬤嬤心中所想,奴才也知道,嬤嬤要是忘記了這事兒,可以到安樂坊中,去問問王公公,便可知了。”
何嬤嬤并不接話,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反問:“內監大人來老身處,不會只是敘舊吧?”
那內監笑道:“自然不是,奴才這次來,是穿句話給嬤嬤的。”
何嬤嬤看著他,沉聲道:“內監大人請說。”
內監笑道:“嬤嬤此刻可是要去昭王府?”
何嬤嬤并不回答,只是看著那內監。在心中揣測那名內監的意思。
那內監也并不是要等何嬤嬤回答,只是繼續道:“奴才此來,就是要替貴妃娘娘傳句話給嬤嬤,嬤嬤要是想救兆陽郡主的話,就好好地在家中等消息吧。”
何嬤嬤和柳默慎俱是一愣。
貴妃?雍朝如今能被稱作的貴妃的,也只有那個邢貴妃了。
何嬤嬤錯愕一番,喃喃道:“貴妃娘娘……”
那內監笑道:“是。貴妃娘娘說了。兆陽郡主必定不會出事,而且有時候,出了事。反而可能是救命呢。”
何嬤嬤突然聽見邢貴妃的名字,心中想起了昔年的宮廷秘事,并沒有聽進去內監的這句話,倒是柳默慎。為了這句話,看了那內監一眼。
出事反而是救命。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內監見何嬤嬤還沒回過神兒來,便上前兩步,靠近嬤嬤,低聲道:“還有一事嬤嬤想必不知道。裴側妃此刻,已經縊死了。”
“什么?!”何嬤嬤失聲叫道,只覺得一陣天暈地旋。險些昏倒。幸而柳默慎就站在一邊扶著嬤嬤,不然何嬤嬤這一把老骨頭摔倒了。怕是要出大事兒。
那內監道:“所以,郡主以后的事情,可都著落在了嬤嬤的身上,還請嬤嬤,三思而行。”
何嬤嬤咬著牙看著那內監,良久,才一跺腳,怒道:“內監大人請回吧。”
那內監知道自己說動了何嬤嬤,心中也舒了一口氣,又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神色呆滯的柳默慎,笑問:“這位姑娘,就是柳家的二姑娘吧?”
柳默慎愣怔了片刻,才屈膝施禮:“內監大人。”
內監打量了柳默慎一番,長得雖然不錯,可是卻骨瘦如柴,神情更是傻乎乎,仿佛對此刻生的事情懵懵懂懂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邢貴妃會突然提起了她的事情,真是奇怪。
只不過那內監倒是忠心,對著柳默慎一笑,禮道:“我家貴妃說了,柳家大姑娘馬上出出嫁了。她身為成王‘義女’,對安小公子這個弟弟也很關心,還請姑娘抄上兩卷經文獻給娘娘,讓娘娘好供奉起來,以求新人和和樂樂,白頭偕老。”
柳默慎看了那內監一眼,垂下頭去,道:“是,小女遵命。”
那內監如今話一傳到,就退了一步,再次施禮道:“奴才告辭,還請何嬤嬤千萬保重身體。”
說罷,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默慎見他走了之后,便看向何嬤嬤,問道:“嬤嬤,現在……”
何嬤嬤擺了擺手,道:“罷了,你扶我回去吧。”
柳默慎聽說,心中嘆了一口氣,回頭對著等在門外的暮秋搖搖頭,便扶著何嬤嬤回了房間。
何嬤嬤頹然地坐到矮塌之上,只是短短一會兒的時間,何嬤嬤竟然就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半點兒精氣神兒都沒有了。
柳默慎嚇了一跳,連忙跪坐在地上,道:“嬤嬤,您可千萬要保重,寧兒的性命,此時都在您身上了。”
何嬤嬤卻搖搖頭,指了指外面,道:“寧兒的命已經保住了。”不過郡主之尊,便再也沒有了。這句話,何嬤嬤卻沒有說出口,但柳默慎也猜到了。
柳默慎從何嬤嬤心中聽見這句話,便是定了她心中所想,也是一陣嘆息。
不過,好歹周瑩昇活著了。
倒是裴側妃……
柳默慎正想著,就聽見何嬤嬤道:“側妃她……唉……也是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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