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允被污蔑的消息傳來,黎文鋒很是高興了一會兒。他讀了差不多十年的書,最后,卻是花錢買來了一個案首,而黎文允,卻讀了不到兩年的書,自己卻考上案首。
怎么可能?他一點也不相信。
那科考那那么難,黎文允怎么可能考得了案首?
他肯定是抄的。
所以,他暗暗地高興起來。
陳志東也很高興。畢竟若是黎文允真的是自己考的,那他丟人丟大發的。
畢竟他讀了那么多年的書,雖說一次就考上了秀才,可是,卻是第二等的“增生”,連個“稟生”都不是。
而黎文允只讀了兩年就考上了秀才,還是案首,這讓他情何以堪?!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高興夠,第二天又傳消息過來,黎文允是憑著自己實力考上的,而不是作弊的。
當下,這兩個人的臉色黑的可怕。
黎彥南和孟氏卻是轉憂為喜。
別人他不知道,但是他們卻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黎文允是不可能作弊的。只是,傳出了作弊的風聲,他們憂慮不已。
還好,還好,縣太爺很快就還了文允清白。
于是,流水席正常地開始。
因為怕耽誤面館那邊的生意,所以,流水席在家中的院子里辦的。
黎一大早就清洗那些借來的碗筷,而黎彥南和孟氏正忙著招待客人。請來的師傅正忙著炒菜,而李大石頭他們,則是在幫著忙。
李大石和王大錘他們從前天就被這個消息給驚懵了。
他們是知道少東家是走科舉之路的,卻沒有想到,少東家竟然考的一個案首。其實他們并不知道案首是什么。但是秀才的第一名卻是知道的。
東家有喜,他們也能沾點光。
別的不說,昨天傍晚他們就收到少東家給割的豬肉和打賞的封紅。
喜的李大石他們今天天不亮就過來這邊幫忙了。
里正自然是被請到了上席。
看著上席里坐著三堂叔公和三堂叔、翟先生,唐大夫他們,里正的嘴巴動了動,最后卻是沒有說什么。
他原本是想勸黎彥南幾句的,畢竟黎大海再怎么不是。也是他爹。雖然兩個斷絕了關系,但是現在黎文允有著大出息,而黎老大變的那么慘。他們就不要多計較了。
只是,一想起前幾天黎文鋒半夜出門,私自將黎彥南家里的稻田給放水,將稻田里養著的稻魚給放走。這話,他怎么也說不出口。
唉。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既然人家自己都不提,在這大喜的日子里,他也不要討別人嫌了。
里正于是便坐下。
因為是難得的喜事。所以,這一次,黎彥南拿出去年留著的兩壇葡萄酒。
黎彥南剛將酒壇的蓋子給揭開。眾人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葡萄酒味。
好香一詞還沒有人說出口,黎彥南便聽得門口接待客人的小五大聲道:“縣令來了。”
黎彥南驚的拿著酒壇子的手抖了抖。那壇子差點就掉到地上。
黎文允看不對,趕緊伸出手來,扶住了那個酒壇子。
現場一片靜寂。
村里的平常連個衙役都沒有機會看見,更別說什么縣令了。
所以,眾人就驚呆在原地。
還是黎文允最先反應過來,他道:“先生,里正,各位長輩,爹,白縣令過來了,我們趕緊出去迎吧。”
他略有些驚訝,他當初送帖子去的時候,只是想全一下禮節,并沒有真的想到白縣令會來。
結果,在這酒席快要開始的時候,白縣令卻是來了。
眾人便出去迎了白縣令進來。
白縣令是和松水府的縣丞一起來了。
他們被請到了上位。
開席之前,白縣令說了一通勉勵大家的話,而后才開席。
黎彥南喜的拿碗的手都有些顫抖。
上一次,黎文鋒考了案首的時候,李縣令卻是沒有來,只是讓主簿來了,而他們家文允考上案首,白縣令卻親自來了。
這代表什么?黎彥南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其中的意義。
黎文允也有些高興,卻是沒有黎彥南那么激動。說到底,就算是他考上秀才也沒有什么用,日后還得靠自己努力和他人的提攜。
不過,能得到白縣令的賞識也是不錯的,因為白縣令來歷不凡,與之交好也是不錯的。
這一餐飯吃的其樂融融。
而那一邊,黎大海從地里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本里的黎大民。
那黎大民見到黎大海,驚訝地問:“大海哥,你家老二今天辦流水席,你不過去喝喜酒?你是有福的呀,以后可是要享受兒孫的福。不像我,五個孫子,沒有一個有出息的,都是地里刨食的。”
黎大民一臉羨慕的表情。
黎大海只是嘆氣,他都不知道說些什么。
黎大民恍然大悟,訝異道:“哦哦,我都忘記了,你跟黎彥南那一家斷絕關系了。”
黎大海聞言,瞪向黎大民。這是他心里的痛,然而此刻,卻是被眼前這人給揭了出來。
“你說你,你說你,腦袋怎么像個死木疙瘩?黎彥南再怎么樣,也是你的兒子,再怎么斷絕關系,這血脈是斷絕不了的。你去認回來不就行了嗎?”黎大民就差指著黎大海的頭說了。
以前,他覺得黎大海跟黎彥南斷絕關系挺好的,黎彥南一家都沒有出息,只是靠著黎彥北一家,若是沒有斷絕關系,黎彥南和黎文允豈不是要拖了黎家的后腿?
但是誰能想到,黎文鋒竟然如此不爭氣,竟然花錢來了一個案首。而他們,這才知道,這個黎大海。早年跟人出去跑生意的時候,竟然攢下那么大筆的家業。
可惜,這大筆的家業就被黎文鋒那個不肖子給給敗光了。
一想到黎老二當年小小年紀就上山去打獵,而老二一家,日日在田里勞作,供養自己的兄弟進學,誰曾想。這黎大海竟然握著大筆的銀子。當年。若是黎大海從手指縫里漏出一點銀子,黎老二一家也不用那么辛苦。
而后,黎老二在山里摔斷了腿。黎文允被迫接私活給黎老二治病,被那木工鋪的掌柜打的半死。
黎老大一家又嫌人家丟人,愣是讓兩家斷絕了關系。這下好了,人家老二一家有出息了。但是都不關黎大老一家和黎大海的事情。
這都是黎大海自己作出的呀。
黎大民這么說,也是順口一說。卻沒有想著讓黎大海去認回黎彥南。
就算是黎大海想要認回黎彥南,也要看人家黎彥南肯不肯。
但是,他話音剛落,黎大海的雙眼一亮。雙手顫抖,道:“我等會去試試。”他怎么沒有想到呢?
斷絕關系容易,但是血脈是斷絕不了的。他再怎么做,黎彥南也是他的兒子!黎文允也是他的孫子。
今天這流水席。他該出席,不僅是出席,還要坐上席。
先前是他想差了,想著發生了那么多事,而前些日子鋒兒又做出那樣子的事情,他沒臉過去。
不過,聽著大民這么一說,他又覺得沒有什么了。
他再怎么不是,黎彥南也是他的兒子!黎文允也是他的孫子。
他就是去喝杯酒又怎么樣?
這般一想,黎大海心里更加急切,他忙告辭黎大民,急急地回了家。
他將鋤頭一扔,就去找黎彥北,想拉著他一起去黎文允家里吃流水席,待吃過流水席之后,他再認回這個兒子,這個孫子。
“爹,你沒有看那天老二和黎文允那個小子的樣子,我不去。”黎彥北不情愿,板著臉,用力扯開他爹的手,道。
若是他今天去了,那豈不是意味著得向二房的人低頭?
二房的人休想!
他是不會向二房的人低頭的!
再者,黎文允那么年輕,而且,只讀了不到兩年的書就考上了案首,他一個當大伯的,讀了十來年的書,卻還是個童生,連個秀才都當不上。
他若是去了,那是將他的臉送上去給二房的人打。
他才不要去!
“文允他考上了案首,他再怎么樣,我們且不說,不過,這時候,得去。等吃完流水席之后,趁著村里的長輩和里正及族叔在那里,我想趁機認回老二一家。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哪有我還在世,兩家就斷絕關系的?這不合情理!”黎大海嘆氣道。
老二一家有出息了,若是認回來的話,他還在世,這些年,也能拉扯一下老大一家,若不然,等他去世了,老大一家要怎么辦?
這么些年了,老大和大孫子忙著科考,連地都不會種,文生文水他們還小,以后,他死了,老大一家吃什么?
就算他不為老大家的著想,也要為老妻想想,老大自己都顧不上自己,哪有時間顧老妻呀。
黎彥北聽得心里一動,然而心里卻還是有些別扭,他道:“爹,您是老二的爹,黎文允的親爺,只有他們上門來請你,哪里用著您親自上門,也不怕折了他們的壽?”
“唉,今時不如往日了。”黎大海嘆了一聲。
黎彥北沒有接話,他也知道,現在不如以前了。
黎大海又勸了幾句,最后,黎彥北這才跟著他一起去。
黎大海想回去換身新衣裳,但是黎彥北卻扯住他,“不管您穿成怎么樣,您都還是老二的爹,黎文允的親爺。就這樣子去就行了。”
就這樣子去,穿著沾染著泥巴的衣服去。聽說縣太爺來了,讓縣太爺看看,當兒子的吃香喝辣,當爹的辛苦勞作,穿的破破爛爛,看老二還有什么臉在縣太爺面前!
臨出門時,黎大海隱晦地往黎文鋒的房里看了一眼。
上一次被打了之后,直到現在,黎文鋒都還不能下炕。所以,也就不能跟著他們一起去。
不過,就算是能跟著他們一起去,他也是不想要文鋒跟著去了的。文鋒跟著過去,只會讓老二一家不爽。
只能先委屈文鋒了。
黎大海和黎文鋒就往黎彥南的房子走去。
村里人看見了,只是看了幾眼,卻沒有說什么。
只是,他們兩個還沒有到門口,也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么,只見忽然就竄出一個人,兩手抓著他們的衣領就往跑。
黎大海和黎彥北駭住了,等走遠了,這才大聲叫了起來。
可是什么用也沒有。
那個人并沒有放開他們。
黎彥北只感覺到一會兒的功夫,這人才將他重重地摔到地上,而后轉身就走。
“站住,你是何人?為什么摔我們,你可知道,我可是新任案首他大伯。這位,”黎彥北指了指黎大海,大聲喝道,“這位,可是新任案首的親爺!”
只見那個回頭,嘴唇微勾,嘲諷一笑,道:“我知道。我就是特地扔你們的。我就是看你們不順眼,什么玩意呀,瞅著我家東家和少東家倒霉了,就斷絕兩家的關系,現在瞅著我家東家和少東家走運了,這時候又上門來是怎么回事?你可別忘了,前幾天,你們家黎文鋒還跑到我們家地頭放水呢。見過不要臉的,沒有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你,你……”黎彥南顫抖著手指指著小五,一臉不敢置信。從來沒有人說過他不要臉,現在,竟然被一個半大的小子指著鼻子說不要臉,這讓好面子的他怎么忍受得了?
“我什么我,有本事就去找少東家,看她理會你們不?不要再來了,再來的話,我弄死你們,然后悄悄地埋在后山上,保證沒有一個人知道。也不要想著向少東家或東家告密,他們不會相信的。畢竟,誰會相信一個半大的小子弄死兩個大人呢?”最后一句,小五幾乎是貼近黎彥北的耳朵說得。
黎彥北駭的說不了出話來。
黎大海也氣的說不出話來。
小五囂張地大笑,而后頭也不回地走掉了。黎大海和黎彥北被嚇住了,不敢再上門。
流水席過后,小五就向黎匯報了這一件事。黎早就預料到黎大海一家會上門,所以,早早就讓小五守在外面,等看到大房一家來人,就悄悄地找個地方扔出去。
小五做的很好,黎給他封了一個大紅包。
小五只是傻兮兮的笑,一點也不像今天下午威脅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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