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星月咬牙哼了一聲,便疾步上了月臺。
吳嬤嬤卻給攔住了,態度還算客氣:“三阿哥這會兒在里頭陪著郡主,格格到底是待選的秀女,進去不合適。”
吳嬤嬤這話說得在理,可鄭夫人正盯著想看星月的笑話呢,她如何肯退卻了?!
星月咬牙道:“我不介意!”說罷,竟要大步往里沖。
吳嬤嬤見狀,急忙擋住門口,“大格格!您改日再來吧!我們三阿哥與您年歲差不離,要是傳出什么不好聽的話,也是害了您。”
“你——”星月憋得臉腮通紅,有氣發不出。
藿香急忙勸慰道:“吳嬤嬤說得極是,格格,咱們改日再來吧。”
星月回頭瞅了一眼一臉嘲諷的鄭夫人,便是如何都不肯從月臺上退下來,她狠狠瞪著吳嬤嬤:“我要求見郡主嫂嫂,你去通稟!”
吳嬤嬤面色不茍地道:“通稟了,郡主也不會見您。格格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星月氣呼呼道:“見不見是郡主的事兒!通不通稟是你的事兒!你若是不進去通稟,便是失了做奴才的本分!!”
吳嬤嬤一皺眉頭,一時倒也無言反駁星月,片刻后,肅身謹顏淡淡道:“既如此,老奴進去通稟便是,還請大格格稍等。”
星月仰著下巴哼了一聲,語氣昂揚,頗有些頤指氣使地道:“這才像話些。”說罷,竟也瞧不見吳嬤嬤那不悅的臉色,星月只顧著挑釁地看著月臺下玉蘭樹旁的鄭夫人。
藿香倒是機靈的,趁著吳嬤嬤轉身的一瞬,連忙給塞了份厚厚的禮。還小聲地道:“您多擔待。”
可惜藿香的這份兒禮,也沒起多大作用,片刻后出來回話的是二等丫頭薄荷,薄荷不失規矩地給星月見了個福,面含清淡的笑容道:“郡主說了,請大格格改日再來吃茶。”
“什么?!”星月登時火冒三丈,“她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藿香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捂住了星月的嘴巴。“格格,您這么大聲兒,郡主會聽見的!!”
星月一把推開了藿香。怒紅了眼睛,恨恨咬牙,“吃茶?!誰要吃她的茶?!等著吧,這輩子都不會來這個狗屁凈園了!!再來我是就是傻子!!”
撂下一通狠話。星月甩袖子便大踏步走了,瞥見鄭夫人嘲諷的目光。星月直接便跑了,后頭的藿香竟是追不上。
星月一路奔跑,橫穿過紫薇花叢。盛夏的季節了,紫薇開得妍麗無比。又因凈園中所栽植的是顏色最正的大紅色紫薇花,條條枝枝,滿滿簇簇。便如千條紅練隨風飄搖。
而榮清堂中,宜萱正勸慰著生悶氣的額娘李氏:“額娘不喜。女兒便不見她就是了,您何苦置氣呢?”——鄭夫人求見而不得,在外頭嚷嚷那些話,宜萱只當做瘋狗亂叫,可是吵醒了里屋梢間小憩的額娘。這倒還罷了,畢竟鄭夫人占著一個“長輩”名分,誰也不好多指摘什么。
可緊接著星月又來了,宜萱深知額娘厭惡星月,便告訴說叫她改日再來,省得星月見了李福晉,反而彼此都生不快。
可大約是鄭夫人還未曾離去的緣故,星月不肯叫這個繼母小覷了自己半分,竟是要硬闖進來,幸而外頭守門的丫頭也不是吃素的,牢牢給擋在了外頭。星月雖失禮,可若是她就此知難而退,李福晉也不至于生這么大悶氣。
可星月以此為侮,外頭嚷嚷了好大一通尖刻的話,才真真是叫李福晉動了真火了。
此刻心境平和的,也就只有宜萱這個被罵的人了。星月那幾句什么“欺人太甚”、“這輩子都不來凈園”、“再來就是傻子”,在宜萱聽來,不過是尋常小女子氣話罷了。后世的罵人花樣,真高級的,可不只是單單如此而已,由此可見,星月那丫頭其實嘴巴還是積了德的。
可身為古人的李福晉,還有弘時,就做不到宜萱這般豁達了。
弘時哐啷一聲將手里的茶盞撩在了紫檀八仙桌上,此刻已經陰沉沉著臉了:“二姐姐從前的好,還不如給了狗,起碼還能得一條忠犬!”
宜萱訝然,她以前只見弘時素有教養,此刻竟然也說出這種辱人至深的話,話里的意思,分明是說星月還不如一條狗呢!!真真是罵人不帶臟字啊!旋即不禁莞爾,弘時雖然蛻變巨大,可這份護短于她的心,終究不曾改變。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在弘時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無非便是額娘和她這個姐姐了。而生在皇家,自然旁的家族的人都是自家的奴才!星月雖未公府嫡女,亦是不能例外,在弘時眼里,納喇星月身為奴才,敢對主子這般放肆,當真是該死了!
宜萱笑了笑,雖然她適應了古代的生活,可瓤子仍然是個現代人,星月在她眼里不過是個傲氣又愛賭氣的小丫頭罷了,犯不著生氣,便輕輕搖著手中的羽扇,道:“我只是覺得不值得置氣罷了,錯的是旁人,因旁人的錯而動怒,可不就是太不值當了嗎?”
弘時一聽,眼底怒意消了大半,“二姐姐倒是豁達。”說罷,他便起身,對李福晉道:“額娘,兒子不能離宴太久,方才是借尿遁過來的,這會兒該回吟風閣了。”
李福晉點頭,又忙囑咐道:“不許喝太多酒!記得,也要多勸你阿瑪別喝多了,他的腸胃本就不太好。”
弘時忙記下李福晉的殷殷囑托,也笑著道:“額娘也別太置氣,傷著身子便不值得了。”
弘時走后才不過小半個時辰光景,吳嬤嬤突然快步走了進來,萬福道:“王爺來了——還、還有……星月格格跟在后頭。”
李福晉才稍稍舒展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宜萱也疑惑:“她怎么會跟著阿瑪來了?”
其實也不過一個“巧”字,星月自以為受辱于榮清堂,扭頭便奔。竟是橫穿了繁密的紫薇花林。
無巧不成書,因外孫滿月,心情甚好的雍王見宴席已散小半,便要來瞧瞧女兒和外孫,便沿著紫薇花林南面的小徑,只帶著蘇培盛等幾個奴才便悠然朝榮清堂而來。便被從紫薇林里沖出來的,發髻撒亂、狼狽不堪的星月給撞了上來。
“哪里來的瘋丫頭!!”蘇培盛自是第一個警惕地護上去。
而星月正是委屈至極的心情。被乍然一吼。立刻又是氣上頭來,她只見蘇培盛面白無須,便反唇道:“你又是哪兒來的娘娘腔?!!”
這話算是戳中了蘇培盛的心頭痛處了!罵太監是娘娘腔。當真不亞于罵是“閹人”了。其實蘇培盛聲音低沉,雖然不似男兒般有力,卻也算不得是娘娘腔,只是膚色白皙勝過尋常人。又四十來歲還不蓄須,瞧著有些“娘氣”也是難免的。
見此情形。雍王自是不喜,只是今日是喜慶日子,不便動怒,便沉著臉問道:“你是誰家的丫頭。怎如此冒冒失失的?!”
星月見眼前之人尚算溫和,便淚汪汪跺腳:“我就是這家的格格!”
雍王眉頭一擰:“這里可是凈園!凈園的主人……可不是你。”
星月立刻撅著嘴巴道:“凈園也是國公府的一部分啊!!”——她又不是開府的公主!!充什么派頭!!
雍王頓時了然:“原來你是雅思哈的女兒。”
星月委屈地“嗯”了一聲,若換了旁人家的女兒。聽見有人直呼自己父親名諱,立刻便是要不高興的。可星月是穿越來的。自是不在意這些忌諱。而雍王身為親王、皇子,自然是直呼雅思哈之名,早已習慣了。
雍王知是雅思哈之女,眉眼立刻順和了幾分,雖然納喇星德令為他所惡,但雅思哈對他著實還有大用處。從前他亦從萱兒口中言及,與小姑關系不錯。自然態度和藹了許多。
雍王瞧星月儀容狼狽,更是淚眼汪汪,頓生不解,便問:“你這是怎么了?好歹是公府之女,莫不是還有人欺負你?”
星月見有人關懷,不由委屈更重了幾分,淚花便滾滾淌下:“就是有人欺負我了!”——這般口吻,生生是小孩子一般的抱怨。
星月一邊用袖口蹭著臉上的淚,一邊打開了話匣子,抱怨不休:“所有人都欺負我!!她們就是瞧著我好欺負!就是瞧著我有沒額娘庇護,全都欺負我!!”
雍王原本是不耐煩聽星月這個小丫頭的怨懟,可最后那句“沒有額娘庇護”,卻叫雍王生了幾分自嘆。他便想起自己幼時,養母孝懿皇后薨逝之后的那幾年,沒有了皇額娘庇護,日子過得亦是艱難。而他的生母……和后母又有何異呢?!
喪母的孩子可憐,沒有母親庇護的孩子,自然更容易為人欺凌。雍王不由對這個喋喋不休的丫頭生了幾分憐憫。勇毅公府的事兒,他自然門兒清,雅思哈的原配發妻早逝,如今的繼室,因是妾侍扶正的,不但淺薄無知,更是行事刻薄。有如此繼母,這丫頭自然沒受到過應有的教養,故而禮儀缺失,規矩不周,也怪不得她自己。
星月大倒苦水,她雖怨宜萱將她拒之門外,但后母嘲諷的目光,才真真是刺中了她心頭痛處。便哭哭啼啼,一通抱怨鄭夫人。
若聽者換了旁人,必然要覺得這個丫頭不孝順。可偏偏是雍王,養母早逝,生母冷漠,他深諳其中苦楚,故而心中最恨的便是不慈的母親。若有家有慈母,怎會有兒女痛哭流涕只能對外人傾訴?!
故而雍王今日表現出了超乎平常的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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