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既然有人肯安安靜靜聽她傾倒滿腹的委屈,星月自然愈發喋喋不休。
“她不喜歡我也就罷了!我也沒奢求鄭夫人能對我像親生女兒一樣!可她也不能害我一輩子啊!原本上次選秀,我就該指婚嫁人了!偏偏莫名其妙吃了她送來的點心,就突發高燒!生生耽誤了一屆!明年的選秀,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去參選呢!她做這種事兒,分明是想毀了我一輩子啊!!”
這般隱秘之事,雍王聽得眉頭皺得極深,當即便沉聲吼道:“簡直是荒唐!!”
星月被眼前“大叔”突然的一吼給嚇住了,她只覺仿佛在一瞬間,這個“大叔”的氣勢便叫人嚇得喘不過氣來。
雍王哼了一聲道:“兒女婚姻,關乎家族榮耀!做此損人不利己之事,當真是混賬!”——原配留下的女兒,與繼室根本無半點害處,反而女兒若是嫁得好,只會榮耀家族,于繼室亦是有利之事!雅思哈的這個填房夫人,當真是拎不清的混賬東西!!
星月聽這個“大叔”是在罵鄭夫人,便萬分感同地點點頭,又抹淚道:“她對我這還算是手下留情了。當年,我還小的時候,額娘去了沒二年,我大哥也莫名其妙地死了!若說此事跟她一丁點關系都沒有,怕是鬼都不信!!可阿瑪卻根本不去查大哥的死因,只早早埋葬了。”
雅思哈的嫡長子……雍王一皺眉頭,他記得似乎是叫星衡……原本獨獨就這么一個嫡子,也是早早被立勇毅公世子。若他不死,三等公的爵位早晚要降一等落在他頭上。
這等倪墻之事……雍王深有感觸,他的嫡長子弘暉夭亡。亦非天命。當年,他表面上按照意外處理,而害死弘暉之人……是個十數載,才叫他報了昔年之仇。為人父親,是斷然不能容忍害死自己親子之人,逍遙快活!!
而雅思哈——他竟然也是這般混賬嗎?!
心有怒火,雍王只能暫且按下。便對星月道:“你的婚事。我會叫我福晉上心些。”
星月一愣:“你福晉?!你、你是宗室?!額不……”星月忙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道:“夫人能稱作的福晉的,爵位至少得是固山貝子!或者。要么就是皇子或者皇孫!”
星月忙打量了眼前之人片刻,忙問道:“大叔,你是誰呀?”
雍王被這個“大叔”的稱呼被弄懵了,素來底下奴才。不是尊稱他“王爺”,便是“四爺”。“大叔”這種稱呼倒是稀奇得緊。
“休得無禮!!”怒沖沖發話的是蘇培盛。
雍王只覺得新鮮有趣,擺擺手道:“無妨,不知者不罪。”——雖說有些失禮,可他總不至于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更何況這好歹是雅思哈的女兒。
星月卻是好奇心越發重了:“大叔,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呢!”
雍王看著眼前這個眼睛發亮的小丫頭,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便負手而立道:“你猜猜看。”
星月抓耳撓腮,想了半晌。突然一副靈機一動的樣子:“我好像聽說,今天十三皇子也來了。大叔!你是十三爺嗎?!”
雍王呵呵一笑,似是心情極好:“老十三?我——有那么年輕嗎?”——十三弟可是比他整整小了八歲、年歲才剛過而立之年。
星月的眼睛閃亮閃亮的,那副仰慕的表情,當真分外明顯。她心里更是歡喜得不行,這個“十三爺”比她想象中更儒雅,更有魅力!——就是可惜他早已娶了嫡福晉了,若是給他做側福晉……就太委屈了點了。
雍王卻一語撲滅星月的聯想:“不用瞎想了,十三弟方才就帶著福晉走了。”
“誒?!”星月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雍王微微一笑道:“瞧你這樣子,該不會是從榮清堂出來的吧?”
一提榮清堂,星月撅著嘴巴道:“我哪兒有那個面子!我連門都進不了了!現在,二嫂嫂喜歡的是我那個庶出的妹妹星移,早就不待見我了。”——說到星移時,星月的語氣里不免多了三分鄙夷。
雍王卻無比護短地道:“必然是你冒冒失失說了什么不合規矩的話,否則萱兒不至于如此。”
星月一聽“大叔”說她“冒冒失失”,便十分不高興,但隨即聽到他用“萱兒”這個寵溺的稱呼和語氣,頓時眼睛瞪得滾圓:“大叔你該不會是雍親王吧?!!”
蘇培盛聽得皺眉頭,便低聲道:“四爺,這丫頭太無禮了!”
星月卻是聽了個真真,立刻兇瞪了蘇培盛一樣,忽的“呀”了一聲,“那你不就是太監了?!”
蘇培盛一聽臉色難看極了。
星月嘿嘿一笑,連忙左腿后撤寸許,雙手急忙交疊在右側腰間,膝蓋彎曲下去,見了一個所謂的“萬福”,笑瞇瞇甜聲道:“四爺吉祥。”
雍王的臉瞬間僵化了。
蘇培盛捂著嘴巴,笑得身體抽搐得厲害。
星月見主仆二人的怪異模樣,頓時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雍王動了動自己快癱瘓掉的嘴角,負手而立,吩咐道:“蘇培盛,你告訴她。”
“嗻!”蘇培盛急忙走到星月跟前,伸手便要去糾正星月的錯誤。
可星月見有“賊手”要“摸”她的手,急忙身子歪開,兇瞪著蘇培盛:“你干什么?想吃我豆腐?!”
蘇培盛臉上僵硬,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便道:“大格格!方才可是你說我是太監的!!”——我一個斷了根的,能吃你什么豆腐?!退一萬步,我就算真想吃豆腐了,也得挑快熟透了的下嘴吧?!
星月卻防備得很,一臉看色狼的眼神來打量蘇培盛,道:“就算你是太監,也用不著對我動手動腳的!直接說不就成了!”
蘇培盛算是見著極品了,無語看了看頭頂上的藍天白云,然后收了手,更退后一步,省得被當成“登徒子”。蘇培盛站板正了,便道:“首先,大格格方才說‘四爺吉祥’就不對!”
“怎么不對了?”星月頗有幾分不服氣。
蘇培盛道:“宮人們見了面,互相問好說才說‘您吉祥’。而見了主子,要問候吉祥如意的話兒才成。”
星月聽得迷糊:“難道‘吉祥’就不是吉祥如意的話了?!”
蘇培盛一噎,還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便道:“總之就是不成!您得說‘四爺萬福’,或者說‘萬福金安’。”
星月點點頭,“我記住了。”
蘇培盛又指了指星月的手,道:“見萬福,不是隨便手一交疊就成!要右手在下,左手在上——”
此話一出,星月急忙把交疊的兩只手給換了位置。
蘇培盛繼續道:“不是換過來就成了,還要并攏雙手手指、并且相握。”
星月急忙依言變了類似“握拳”的手勢,不過是大拇指被握在里頭。
蘇培盛又指了指星月腰間:“不是擱在右邊腰上,而是要在左邊!還有格格的腿也是,要左腿在前,右腿在后!也就是說,格格這個萬福見得,那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對的!”
最后一句話,生生叫星月羞紅了臉。
雍親王見星月雖然改對了萬福禮,可姿勢十分僵硬,便搖搖頭:“罷了!這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回頭本王叫福晉挑個教習嬤嬤賜給就是了!”
“多謝四爺!”說罷,星月愈發羞愧難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蘇培盛戲謔道:“這么多年了,奴才也是頭一次看到規矩學得這般不像樣子的格格呢!”
星月聽了,委屈得想掉金豆子:“又不是我不想學好的!”
“罷了!”雍親王揮手道:“你隨本王去榮清堂吧!看在本王的面兒上,萱兒不會與你置氣的!”
星月一聽,頓時展露笑顏:“多謝四爺!”
榮清堂。
“阿瑪萬福!”
“爺萬福!”
宜萱與額娘李氏齊齊見了萬福。
星月急忙瞅著宜萱與李福晉的“萬福禮”,真的是處處和她方才見的截然相反。見狀,她急忙見了個正確的“萬福”,口里道:“李福晉萬福,二嫂萬福金安。”
宜萱瞧了一眼,不禁訝異,規矩什么長進了?
星月被宜萱的表情鬧得又是一陣羞愧。從前溫嬤嬤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只當那位是個資料庫來用,溫嬤嬤開始也教導過她幾天,但是她嫌棄太繁瑣太累人,便不肯學了。如今才曉得,從前她在旁人眼里,只怕早就是笑話了。
宜萱從金盞手中接過掐絲琺瑯茶盞,奉至阿瑪面前,笑語道:“阿瑪怎么領著星月過來了?”——且她瞧著星月的兩把頭瞧著有些糟亂的樣子,眼底更是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般,透著幾分狼狽。
雍親王執著盞蓋,輕輕刮著茶水上的浮沫,面容不茍,但語氣卻十分溫和:“恰巧在紫薇花林旁的小徑上,碰見了這冒冒失失的丫頭。問了才曉得,是雅思哈的女兒。”
雍親王徐徐飲了熱茶,又抬頭看了看宜萱如常紅潤盈盈的臉頰,目光和藹地問道:“你們姑嫂可是生了什么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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