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梧桐遠遠的聽著這聲音,確信是奶奶在唱沒錯,奶奶怎么一大早的跑河邊來唱曲兒而且昆曲講一個“情”字。樂文小說
葉梧桐仔細的聽著,這一段《皂羅袍》奶奶把杜麗娘那種傷春悲秋之情唱得入骨三分。這跟奶奶平常唱的是不一樣的。
雖說昆曲是融入奶奶骨子里東西,奶奶即使病了也沒忘記。但病了終究就是病了,平日里奶奶唱曲就是憑著本能機械的唱,那曲里面是融不了情感的。
能唱成這樣,肯定得融入真情實感。
葉梧桐邊想著,兩腳用力的蹬了腳踏,自行車騎的跟風似的一眨眼就到了橋對岸。
新的梧桐區依然有著上城區和下城區的區別。
上城區同下城區的分界線便是白馬河。
上城區是老城,固然有著歷史沉淀,但老房子多也必然呈現低矮舊臟亂的現象,所以后世才有舊城區改造。
到了橋頭,葉梧桐就看到河堤,楊柳,低矮的老舊平房,奶奶此時就站在一間平房前,面對著白馬河唱著昆曲,婉轉的水磨腔調襯著白馬河水,河堤楊柳,讓人有一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這老姐妹,唱的真好。”河堤邊幾個晨練的老人鼓著掌。
“我怎么瞅著有些不對啊,這老姐妹一來就是唱個不停……還一臉著急的,別是出了什么事了吧?”也有人有些狐疑的嘀咕。
“奶奶,這是咋啦?”葉梧桐剎住自行車,整個人幾乎是從自行車上跳將下來,跑到奶奶面前。
奶奶的神情很迫切,很焦急。對于葉梧桐的叫聲并未聽到,繼續唱著。
“奶奶……”葉梧桐上前扶著奶奶的手肘。
“桐桐……”奶奶這時才回過神來,眼神也落在了葉梧桐的身上,有上的焦急退了,似乎松了口氣似的道:“桐桐,你沒事了……”
奶奶的聲音有一些啞,顯然之前唱的太過專注。
“奶奶。我好好的。沒什么事啊,你怎么了,做夢啦……”奶奶的問話讓葉梧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奶奶這時眼神越來越清明:“白馬河不是漲水了嗎?你去找你媽了。我怕你被水淹啊……”
聽著這話,葉梧桐一陣驚喜:“奶奶,你清醒啦,你都不知道啊。這事兒都過去大半年了,那天晚上你來河邊找我。后來跌了一跤,就有些中風了。”
這話一起頭,葉梧桐嘮叨開了:“奶奶,你把大家急死了……”
接著把這大半年的事兒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然后看著奶奶道:“奶奶,這些你都還記得嗎?”
奶奶沒說話,看看河水奔流。漸漸的這些日子的畫面便浮現了出來,尤其是昨天。二哥和三姐他們過來。
想著,奶奶心中激蕩。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真是大夢一場。”奶奶強忍著淚兒。只是阿爹阿姆都走了,臨終她也沒送上一程,不孝女啊。
葉梧桐看得出奶奶的心情激動,怕她激動之下出事,連忙岔開話題。
“奶奶,你出來時爺爺姑姑他們知道不?”葉梧桐問。
“不知道。”奶奶回過神道。
“唉呀,那快回去,爺爺要急死了。”
葉梧桐扶著奶奶的手一路小跑。
梧桐大院這邊真的又鬧騰了起來。
等到葉梧桐牽著奶奶進了大院,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還是桐桐厲害,找著奶奶了,老姐妹啊,你可又把大家嚇了一跳。”鄧奶奶打著趣道。
“給大家找麻煩了。”奶奶這會兒恢復了不茍言笑的樣子給大家道歉,也是道謝。
“媽……”聽到聲音的姑姑從后院沖出來,看到母親沒事,松了口氣。
葉梧桐和姑姑扶著奶奶回了后院。
“呀,不對啊,我怎么覺得梧桐奶奶好象清醒了是吧?”鄧奶奶嘀咕著。
一邊江姥姥也狐疑著,這病人和不是病人是絕對兩樣的。
后院,見到奶奶平安回來,爺爺和二舅爺爺等人才長松了一口氣,一場虛驚,不過接下來又嚇到了。
“二哥,三姐,多年未見了……”苗秀英看著二哥花白的頭發和三姐跟她相似的面容,當年二哥帶她出來,還是三姐裝成她的樣子瞞父親的。
為此,三姐還馱了一頓打。
“這是好了……”一邊爺爺聲音有些顫抖。
“好了,好了,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奶奶平靜的道。
“赤豆糯米飯,赤豆糯米飯,難怪爸走的時候非要讓四妹再吃一次赤豆糯米飯,果然去邪氣的……”三姨奶奶堅信這是苗老爺子保佑。
接下來,奶奶要去醫院再復檢一下身體。
二舅爺爺和三姨奶奶他們則先回去給大家通傳消息,之前雖然親人相遇,但人都不清醒,終是悲劇,回家一說,大哥不定還多傷心呢,如今卻真是帶著好消息回去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白樺。
但逝者已矣,生者可期。
再等過年時,葉家這邊人回鄉。
葉梧桐把自行車騎出了摩托車的速度,進了學校,本以為會遲到,沒想到一到校室門,烏拉拉的一片人,全聚在教室口,一個個還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怎么拉?”葉梧桐擺好自行車,擠到鄧倩倩身邊問。
“打架去,高一(一)班的人太過份了,把宋明月寫給平曉北的情節拿出來讀,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時,三一班的學生已經沖到朝著對面樓沖去了。
高中部和初中部隔著操場面對面。
“這種事情,果然是叔可忍嬸不可忍。”葉梧桐這會兒心情正飛揚著呢,奶奶的病好了,她心情也放松些。
看著一幫人沖了出去,也跟著沖。只是沖了兩步,又拉著鄧倩倩回到教室。
“葉梧桐,宋明月是我們姐妹,我們不能退縮。”鄧倩倩一身豪氣的道。
葉梧桐朝著她翻了個白眼,然后抄起一把長凳,這凳子腿有些晃當,正好。抄起凳子。直接往地上一敲,那凳腿就掉了下來,再又沿著榫頭的方向敲了一下。兩只腿腳就分開了。
一幫傻缺,初中部的赤手空拳的去跟高中部的打,那不是送菜嗎?
“給你……”葉梧桐將東西遞給鄧倩倩。
“還是你想的周到。”鄧倩倩握著凳腳,頗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味道。
兩人殺到高中部樓下,高一(一)班的門口已經打成了一團。場面上初三一班落入下風。
葉梧桐同鄧倩倩兩個專門盯著,看幫上哪個同學有危險,那凳腳就立馬殺到,于是立刻的局勢扭轉。
混仗中。宋明月還是挺彪悍的,專門逮著平曉北打,只是都是冬天。穿的厚,兩個拳頭根本打不疼人。這會兒,宋明月看著葉梧桐拿著凳腿時時扭轉敗局,便一個箭步沖上來,一把奪過了葉梧桐手上的凳腿。
宋明月一棍在手,如虎添翼,在平曉北腿上狠砸了幾下,平曉北一陣中跳腳,葉梧桐直咧嘴,應該是挺痛的。
“我倒,要不要這么狠哪。”平曉北大叫。
“干什么,是要翻天了吧,都給我住手。”老師和保衛沖了過來。
最后初三一班的同學被班主任灰溜溜的領回初中部。
一幫同學走到教室門口,很自覺得排成一排,蹲在教室外面。
“蹲外面干什么,不上課了?進教室坐好。”班主任沉著一張臉,這幫學生不能給他們好臉色,稍給一點就能開染房的。
“對了,拿凳腿的兩位英雄且留下。”
葉梧桐和鄧倩倩正要進教室,冷不防班主任又來了這么句。
“啊……”葉梧桐和鄧倩倩傻眼了。
站在教室門口,葉梧桐感嘆,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還有啊,今天參與打架的一律請家長。”
教室里一片哀號。
“葉梧桐,你奶真不傻啦?”兩人站在門外,便小聲的聊起天來。
“不傻了。”
“唉喲,那你奶奶豈不又要變兇了?”鄧倩倩道。
“誰知道呢?”
葉梧桐這話象是在回答鄧倩倩,也象是在自言自語。
傍晚,放學回家。
“喲,咱們大院的兩英雄回來了。”江寄海就蹲在走廊上,看著葉梧桐和鄧倩倩進門,便咧開嘴嘲諷著。
初三一和高一一的這場架打的那是全校轟動,有虞小虎這喇叭在,葉梧桐和鄧倩倩兩個的英雄事跡前后大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鄧倩倩一臉通紅,恨不得有個地洞能鉆進去,抱著書包沖進屋里,隨后就聽鄧媽媽的喝罵:“去屋里寫檢查去,不寫好檢查不準吃飯。”
“不吃飯我沒勁寫。”鄧倩倩憋屈的叫。
葉梧桐這邊卻是皮厚,渾不當一回事兒:“小舅,不帶你這么埋汰人的啊。”
“埋汰人,我還想揍你呢,不得了了,學會跟人打架了,還敢抄家伙。”江寄海一臉沒好氣。
“你知不知道啊,一中打架不準抄家伙那可是我立下的規矩,你就給我破了,你可真給我這小舅長臉,你也我寫檢查去。”江寄海憤憤然,不知道為什么,就頗有一種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沙灘上的感覺。
“小舅啊,你還好意思說,當年你打架那會兒,抄個凳腳把人頭打破了,人家爹媽找到姥姥和姥爺,生生賠了人家五十塊錢才把事情平了。那之后,家里大半年沒一點肉腥。你自己也是饞壞了,自個兒跟姥姥姥爺保證,以后要是再打架絕不抄東西的,你是怕把人打傷,自家沒肉吃吧?結果你自己打架不能動家伙了,你就也不準別人動,才生生弄出這么打規矩的吧……”葉梧桐一下子揭穿小舅的真面目。
抄板凳腿打人,那是遺傳。
葉梧桐也覺得今天抄東西打人有些沖動了,這完全不是她的畫風啊,沖動是魔鬼。
一中傳言,梧桐里的三兒當年立下這條規矩是為了不傷和氣,卻原來梧桐里的三兒只是怕沒肉吃呢。
“臭丫頭,倒是會揭小舅的短了。”江寄海沒脾氣了,又朝著葉梧桐招了招手,江寄海蹲在洗衣臺,葉梧桐坐著晃當著兩條腿,兩眼瞇著看向天空。
今天是一個艷陽天,沒了樹葉摭擋,梧桐樹的枝椏斜向上直指天空。
“你奶奶病真好了?”小舅也瞇眼看天,甥舅倆一個模樣。
“嗯,應該好了,之前什么事都記得了,小姑和爺爺帶奶奶去醫院檢查了,應該快回來了吧?”葉梧桐剛才看了一下后院的家門,鐵將軍把門。
“嗯,應該差不多了。”小舅道。
正說著,大院門又吱呀的一聲開了,奶奶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進門,一手還提著東西,身后爺爺和姑姑都是大包小包的。
葉梧桐正要上前幫忙,一邊小舅卻是快了一步。
“喲,老太咧,你這是干什么回來?手上東西重不重,我幫你提。”小舅一個箭步上前問候著,就跟奶奶生病時,他巴結著討好時一個模樣。
走到一半,小舅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卻是有些尷尬的收了回手,兩手在虛空之處擺了擺。
看著自家小舅這表演,葉梧桐先是一樂,隨后那心也提了起來。
小舅太賊了,這一套表演真的讓人以為小舅只是跟據平常行事,忘了奶奶清醒過來的事情,算是習慣成自然。
但葉梧桐卻知道小舅上一刻還問她奶奶是不是清醒了呢,再加上又是那么的敏感的事,怎么可能會忘了,小舅這就是存心要試試奶奶的態度。
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因為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機會。
后面的姑姑看到小舅這么猛的竄了過來,卻是嚇了一跳,拿眼瞪小舅,這時候添什么亂。這時不免一臉緊張,倒是一邊的爺爺神色淡定。
奶奶冷眼掃了小舅一眼,小舅立刻縮回了手,一臉悻悻,嘖了一下嘴巴,便要退回來。
“拿著。”奶奶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來。
“唉……”小舅一愣,隨后那臉笑開了花。連忙接過,顛顛的跟著奶奶進了后院。
“哎喲,這臭小子,對我這個媽從來沒這么巴結過。”姥姥從廚房里出來,那胃里直冒著酸水:“我一兒一女,嘿,就全栽在他們葉家了。”
姥姥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
“成了,知足吧,這事兒能了,咱這心啊也就能安了。”姥爺在一邊道。
葉梧桐在一邊也咧嘴笑了,前世姥爺臨走時,這事兒還壓在身上不能放下啊。
“桐桐,找個機會幫姥姥探探你奶奶的口風,看看你姑和和小舅有沒有可能,這都多大歲數了。”姥姥最關心這實際的。
過了年,小舅就三十了,小姑姑也二十九了,這年月大齡中的大齡,這事兒在姥姥的心里都急的火冒泡了。
今天上午的遲了,兩更并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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