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琛的沉默讓所有人都察覺出貓膩來。
他若真的是被人算計,怎會不辯解?
除非……他去西山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曉。
正德帝虛瞇著眼,眼中閃過陰沉之色,這個三兒子,到底瞞了些什么不敢告人?
“老三……”
“三哥,事到如今算了吧,你不用顧著我的臉面把什么事情都扛下來。”
正當正德帝準備發怒時,一直站在后方的五皇子霍景云突然出聲,他幾步走了出來。
“五弟……”霍景琛怔住。
“三哥,我的事情用不著你替我隱瞞,一人做事一人當。”
霍景云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似的,雙腿一彎重重跪在了大殿之上,仰著頭梗著脖子,滿臉羞惱道:“父皇,大哥,你們不必逼問三哥,他之所以去西山都是為了我,他不想告訴你們原因也是為了我,是我做錯了事情,三哥是為了替我善后,才在這種時候去了西山。”
“替你善后?”正德帝和大皇子同時怔愣。
霍景云咬咬牙,“都是兒臣不好,兒臣月余前去西山狩獵,卻不想迷路深山,后來遇到一獵戶,兒臣便在那獵戶家里住了一宿……”
說道這里霍景云頓了頓,看著霍景琛滿臉的血眼中閃過不忍,仿佛豁出去了似得繼續大聲道:“是兒臣一時糊涂,當夜喝了酒著了獵戶家女兒的道,和那女子……前幾日那女子尋到了京里,鬧著要入府,兒臣怎可能讓一來路不明又算計過自己的女子進府,此事恰巧被三哥得知,他怕那女子的事情傳出被父皇知道后,父皇會責罰于兒臣,這才給了銀子送那女子回西山,想要將他們一家送出京郊,兒臣不知道三哥為何會突然留宿普濟寺,但是昨夜的事情必定是有人借機陷害,三哥他絕不是那種人!”
“五弟!”
霍景琛整個人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霍景云。
他從未想過,在大皇子落井下石,其他兄弟袖手旁觀幸災樂禍的時候,一向和他無甚來往的霍景云居然不惜自毀來替他解圍,他張嘴就想說話。
霍景云一瞪眼阻止了霍景琛想要出口的話,大聲道:“三哥,錯的是我,我知道你是怕我被父皇責罰,可是我也不愿意你因此替我受罪,讓父皇誤解。父皇,這一切起因都是為我,求你責罰兒臣,恕了三哥,并且徹查陷害三哥之人!”
正德帝看著霍景云,眼神停留在他那張和自己極為肖似的臉上,想要看出真假來。
霍景云心內隱懼,卻緊捏著手掌毫不側目地回視著那高高在上的父親,誰也不知道,他寬袍之下的身子已經在隱隱發抖,雙股間甚至有些發軟,但他卻必須強撐著。
明九方說過,這一關無論如何他也必須撐著,一旦露出半點怯弱,不僅幫不了三皇子,還會連自己也搭進去。
所有人都被霍景云這幅神態給驚住了,包括霍景凌。
他死死看著霍景云,想不通一向乖戾的老五為何會突然跑出來替老三解圍,白費了大好的機會!
“五弟,你可知你說的什么,三弟的事情父皇自有處置,你何必……”
“大哥,你無需多言,我的錯就是我的錯,用不著三哥來替我抗!”
霍景凌還未出口的勸告被霍景云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氣得吐血。
霍景琛深深的看了一眼霍景云,心內某處柔軟被擊中,眼中閃過幾絲動容。
他咬咬牙,然后猛的再次叩頭在地上,“父皇,五弟也是一時糊涂才著了別人的道,兒臣本該以此為警惕,卻不想在西山耽擱太多時間不得不留宿普濟寺,是兒臣自己蠢鈍才會中了別人的算計,和五弟無關,求父皇不要怪罪五弟,一切罪責兒臣愿意承擔!”
霍景琛連磕幾下頭,每一次都落在實處,額頭上的傷勢更重,血染的地面也開始泛紅。
霍景云見狀連忙拽著霍景琛,大聲道:“不是的父皇,這一切都和三哥無關,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要責罰也是責罰兒臣,求父皇寬恕了三哥……”
“夠了!”
正德帝看著下方兩個兒子爭相攬責,怒喝出聲。
霍景云兩人齊齊噤聲。
“你們以為這是好事?還爭相搶著來,是不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兩兄弟做下的爛事?!”
霍景云抿著嘴唇,滿臉倔強地看著正德帝,“父皇……”
正德帝眼中閃了閃,沉著臉道:“好了,今日之事還且不明,待到查清之后再跟你們兩人算賬,老三,你雖是為了替老五隱瞞,但做錯事就是做錯,罰你在家中閉門思過半月,罰俸一年!”
“謝父皇。”
霍景琛心內松口氣,擔心地看著霍景云。
正德帝轉向霍景云,呵斥道:“老五,你不修私德,不僅丟了皇家顏面,還連累了你三哥,來人,將五皇子拖下去杖責三十,就在外邊給朕打,好讓他長長記性!”
“父皇!”
霍景琛連忙就想求情,霍景云卻拉著他胳膊,早他一步重重磕了個頭,大聲道:“謝父皇責罰!”
侍衛帶著霍景云下去,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噼里啪啦的棍棒聲音,還隱隱有霍景云受刑時的悶哼聲,他疼的鉆心刺骨,卻只是死死咬住牙,沒發出半點叫聲。
正德帝眼中有種奇怪神色一閃而逝。
霍景云受了杖責,血淋淋的被府里的人抬了回去,霍景琛也受了傷,額頭上破了口子,卻輕易的揭過了原本會讓他受到重責的事情,只是被罰在府中思過和半年俸祿。
大皇子霍景凌滿臉陰鷙的退出了御書房,而其余的眾皇子緊隨其后,卻都還如在夢中,亦或是若有所思。
今日的事情實在太出乎他們的意料,父皇的脾性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最重聲名,若是以往出了霍景琛這樣的事情,必定會重重責罰,甚至被革了玉蝶黃帶都有可能,可是今日卻被輕易揭過,雖說霍景云最后也因此受了三十棍的杖責,但是相比起正常該有的責罰來說,這簡直是不值一提。
所有人離開之后,都是匆匆回了府,今日之事他們急需有人商議。
待到所有人離開后,正德帝突然出聲道:“陳元,你說朕這幾個兒子,是否真的蠢鈍?”
一直站在他身旁半垂著頭的太監總管陳元心里一顫,連忙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陛下乃真龍天子,幾位皇子都是天資聰穎上承天佑,何來蠢鈍之說……”
“得了吧,他們有幾斤幾兩朕心里清楚,老三此次的確是被人陷害了,老大出來落井下石朕不意外,那幾個兒子袖手旁觀朕也半點不奇怪,不過老五不惜讓自己蒙污也要替老三解圍,倒真的出乎朕的意料。”
“陛下的意思是,五皇子所言之事是假的?”
正德帝冷然一笑,“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老五性子乖戾,但不是蠢貨,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個獵戶家的女兒就算計了,如果真有這事,那女子哪輪得到老三送回去,怕早就沒了性命,老五不會平白讓自己留個把柄在外頭,他不是那么蠢的人。”
陳元跟著正德帝二十余年,早活成了人精,正德帝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會看不明白,他心里跟明鏡似得,但是表面上卻裝的一無所知,連忙裝作詫異的問道:“既如此,五皇子為何要如此,這般可平白為他留了污點了。”
正德帝聞言突然笑起來,眼中難得的有了點溫度,“他若不如此說,又怎么能替老三求情?這個老五這一年來倒是突然開竅了……”
陳元默不作聲,他聽出了正德帝話中的懷疑,但是卻知道自己該在什么時候保持沉默。
過了許久,正德帝才對身旁的陳元說道:“派人送兩瓶雪域芙蓮膏去老五府里,然后傳旨禮部,今年的祭天事宜全權交由大皇子操辦,二皇子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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