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泉把臉刮的很干凈,身上是一套嶄新的綢布袍子。沾了兩撇胡子,大搖大擺的走到順天府的大門前,就要往里面走。
“站住,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去去,到其他地方去”。
門口的官差們雖然看他神色對他們一點害怕都沒有,穿著也很是不凡,他們習慣性的說出了經常說的話,語氣卻是放輕了不少。
“我跟你們說不著。趕緊的,讓汪全煥放了前幾天抓來的兩人。如果他不想掉腦袋,丟了烏紗帽的話”。
引泉的京城官話說的很流利,還帶著股官味,這使得守門的官差們收起了小視的心。
“不知道這位爺怎么稱呼?府上是哪一位?”
“嗤,就憑你也配問我家府上?”引泉不屑的扭頭,演的太入戲,把以往在宮里的音調給用了出來。
引泉說完就朝里面直走。
“攔住他啊”。
“你去”。
“你怎么不去?他連老爺的名諱他都跟叫孫子似的叫,我可不敢攔。”
“還愣著干嘛,趕緊去通報老爺啊。這人都快到公堂了”。
汪全煥看到引泉的那兩撇胡子,立馬在心里把手下的人給罵了,他娘的,這公公會張胡子嗎?
被汪全煥的眼神瞪的發毛的那名手下,立馬瑟縮到一旁去了。
“你是何人?知道擅闖公堂是什么罪嗎?”汪全煥站到公案前呵斥道。
引泉趾高氣昂的揚著頭,沖汪全煥冷哼一聲,扭頭往堂外的天,然后把手中的字條雙手恭敬的舉起來。
“汪全煥如果你還知道死字怎么寫的,就跪著把這字條接過去”。引泉完全用看死到臨頭的眼神看著汪全煥。
引泉這樣的神情反而使汪全煥鄭重了,思慮了一下,他真的跪下把字條接了過去。
打開,見到“放人”,兩字草書寫的俊逸飛揚,帶著睥睨之感。
汪全煥只覺得在這字面前,自己顯的這么卑微。
他失態的拿著字條就往后衙跑,從書房里找到他花重金買來的官場保命符,是一本頂級貴人們的字跡拓本臨摹的字帖。對照第三位的字體,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是睿親王!!
這位王爺從西北回來,短短三個月內,就差點把京城給鬧翻了,
先是砸了錦衣衛衙門,又打了東廠的人,因為整日在流漣閣,被御史彈劾,聽說都察院的御史們每天都挑燈寫彈劾奏章,圣上的案前堆得跟雪片似的。
可這位主愣是一點事沒有。
被列為京城第一不能得罪的貴人。
自己這順天府還不夠他砸的呢。汪全煥只覺得眼前一片黑,能讓睿親王親自寫字條來的,肯定是他得用的人。
完了,前任只是抓了個鎮國公府看得起的一個奴才,就丟了官。自己這官做到頭就罷了,這腦袋還能不能保得住,還另說啊。
聽說被睿親王打的那個東廠的公公,回去就死了。
汪全煥連滾帶爬的往衙上去。
“松開,松開你們”,汪全煥看到官差們還把王生和王三按在地上,自己連忙跑過去,親手把王三和王生扶起來。
對著他們笑的比對著他自己的愛妾時,還要甜。又用手提王三和王生彈身上的灰土。
“兩位大爺,你們這幾天受驚了,回頭下官一定擺上酒筵替兩位壓驚,到時兩位爺可一定要賞臉啊”。
王生驚訝的看著汪全煥,王三則在想著,肯定是小姐的計策。于是他只裝著深沉,不說話。
劉師爺長大了嘴巴,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家老爺此時如孫子般的低姿態。
老孫頭則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張口道:“青天大老爺,你剛才不是要打他們板子嗎?沒有草民的事,草民就退下了”。
“走?往哪走,來人啊,把這冤枉良民的刁民帶下去打五十大板”。
汪全煥差點忘記老孫頭這個始作俑者,接機像王三王生們賣好道。
“汪大人,你這可不太公平啊,還有這老兒的女兒呢,那可是偷人的賊婆娘,你知道按律法怎么辦了?”
引泉拿著腔調不陰不陽的說道。
“來人,把孫氏那個淫婦抓起來沉塘”。
在大明,婦人的地位低下,完全依附在夫家的地位,不管娘家多顯赫,嫁了人就要有換個姓的自覺,不然只要犯了七處之條,夫家可以隨意處置。
像孫氏這樣的本來是良家婦人,爬了強,是要沉塘或者燒死的。
可見原來的王生過的是多么的窩囊。
“不知道這樣處置怎么樣?”汪全煥笑看著引泉問道。
“這是京郊那片田的田契,你知道該怎么辦了,那些什么孫家莊的刁民們”。
引泉拿著一張蓋著官印的文書在汪全煥眼前晃了晃,汪全煥根本就沒看清是不是,反正那也不重要,這睿親王府想要誰敢爭?
“下官這就派人把那群沾人田產的刁民全都打殘了扔到邊疆去”。
汪全煥立馬表態。
“這還差不多。如此,就不打擾汪大人了,告辭”。引泉象征性的抱了下拳,不像來找人辦事的,很像勉強收到還算滿意債的債主,態度很是倨傲。
王三拉著還楞乎乎的王生,跟在引泉身后走出了順天府衙。
衙門外則傳來老孫頭殺豬樣的叫。
劉師爺走到汪全煥跟前,不明的問道:“老爺,你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你這蠢貨,我差點被你害死。你回家吃自己吧,不要再到我的衙門里來了”。汪全煥一甩袖子,回后衙了。
劉師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跟著老爺十年了,就這樣被甩了。
“師爺,你怎么了,大老爺沒有問你,我在這里面有沒有什么事吧?”
梁捕快看到老孫頭被打,又看到官衙里的弟兄們去抓孫氏和到孫家莊上去打人清掃。
心里又急又怕,趕忙到衙門來打聽消息。
“哼,你的命真好,憑什么你沒事”。劉師爺很氣憤,為什么同樣收錢,這捕快沒事,老爺的官職也沒事,就他一個師爺被請回家了,太不公平了。
斜路胡同里,這幾天的談資比幾個月都多。
婦人和閑漢們都在議論王生家的事情。
“聽說了嗎?姓孫的那個娼婦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個肥胖的婦人高興的說道,曾經孫春花曾經諷刺她肥的像頭豬。
“真的嗎?不是說王生這次死定了嗎?”
“看來你們家當家的不如我們當家的人面寬,什么王生死定了,你沒看到王生昨天回來,跟著個打扮富貴,一看就是大管家的人,王生這次是出去享富貴了啊。
誰能想到王生還有這命。早知道我們當初也救濟他幾個窩窩頭好了。
你沒看到那個給他飯吃的王二叔家,被那富貴的大管家給了十兩銀子呢。
十兩銀子啊,夠王二叔家吃一輩子窩窩頭了。”
“我看就是孫氏那個娼婦作的王生的命,你看她一死,王生就發達了”。
“你說的對,我看也是”。
“聽說連孫家莊的人都被打殘廢了,被官差壓著流放邊疆了呢”。
“我的老天爺,王生這是跟了什么人了啊,太有勢力了。當初我還罵過王生,他不會來找我報仇吧?”
“這可說不準,我看你還是先到外地避一避吧”。
“聽說連順天府的大老爺都不敢得罪王生呢”。
“鐵柱家的,我不跟你磕了,我得去把街上的當家的找回來,我們先回老家避一避”。
“哦,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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