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上院的龔媽媽來了”。有小丫鬟進來回道。
以前她們靜深院連松嵐院的三等小丫鬟不經通傳都敢往院子里來,到后來來傳消息的都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
如今隔三差五來問平安的就都成了老太太的左膀右臂龔媽媽了。
“請她進來吧”。
孟言茉把毛筆放在筆洗上,從屏風后來到當廳。
“九小姐安好”。
龔媽媽穿了件石青色蝠紋褙子,頭發用頭油梳抹的很光溜,在頭后挽成小攥髻。
此時笑呵呵的道了個萬福。
“媽媽客氣,云水看座”。
孟言茉坐在上首,神情淺淡,自有一股端莊明麗大方之感。
“媽媽請坐”。云水搬過來一張繡墩,放到龔媽媽腳前。
以前孟老太太都能煌煌的在孟言茉面前公然的說龔媽媽也算她的長輩,可見孟老太太對龔媽媽的抬舉了。
在這次孟言茉回來之前的日子里,龔媽媽都不稀的親自來靜深院。
此時的龔媽媽卻是連道兩聲謝九小姐,才挨坐邊坐下。
龔媽媽再有體面也都是主子給的,自然是沒有資格坐在當廳的座椅上,孟言茉給她讓一張坐墩,是極符合世家名門規矩的。
她暗暗打量孟言茉,穿著件粉皚梨花白水縐紗襦裙,腰間束著花云邊結穗絡宮絳,本是活潑輕跳的女兒嬌嫩的顏色,極是襯托九小姐的容貌的。
但是因為本身九小姐的顏色就甚,這樣的一股嬌嫩色服飾會讓她看起來輕佻。
此時卻因為九小姐神間的沉靜,讓服飾只留下靜美,而沒有那絲跳麗。
龔媽媽暗自點頭,就是以前在京中見到的那些簪纓世家的嫡女也不過就這樣的姿態了吧。
九小姐果然是個有貴氣的。
這么一想龔媽媽就更恭敬了,原本就是來送人情的她,本來還有些拿不準,此時卻下定決心,一定要趁九小姐還在本家的時候交好。
“奴婢來也無甚大事,只是這天眼看著就熱了,老太太雖然自己身體也不太舒坦,心里還是記掛著九小姐。
這才讓老奴來看看九小姐院子里的冰窯有沒有修好,省的那一干奴婢知道九小姐性兒好,拖累了進程,
九小姐苦夏,這些老太太都是記掛著的”。
江南的夏季不像北方熱的毒辣,可也是緩緩烤的人難受,孟老太太仿照北方的炕,在臥房下面放上冰釜,做成冰窯,
在夏季,既不會太陰涼,房間里又涼爽。
只是這挖冰窯是個技術活,既不能太大了浪費冰塊,又不能使得涼氣漏不上去。
頗費人力財力。
因此府里有資格享受這冰窯的,只有孟老太太。
來造冰窯的也都是松嵐院的婆子。
孟老太太自從孟言茉回來后,百般拉進祖孫的關系,雖然她自己如今臥病在床,可是依然會讓大廚房做了各種吃食點心送過來,
還有些壓箱底的各種頭面首飾。
只是她記不清孟言茉的喜好,常常會把孟言雪喜歡吃的辣味雞肉糕,或者孟言晴喜歡的大紅色的寶珠金釵送過來。
孟言茉暗暗忖到,姚家倒了,如今姚慕沛還在捉拿在案,老太太如今這一番表示,應該是想讓她幫忙。
可是老太太也太高看她了吧,朝廷欽定的案子,她一個閨閣女如何包庇罪臣嫡子?
“謝祖母的關心,”
這次老太太倒是沒有弄錯,她是冬天怕冷,夏天怕熱,冷了還能加衣烤暖,熱了,只有懶洋洋的半分不想動的苦夏。
孟言茉看龔媽媽說話的時候,左右眼神閃爍著看屋里的丫鬟,知道這不過是宮媽媽的借口,肯定是有要說的話。
“山重你去帶著她們去東廂把我前幾日剛制成的養心丸包好,待會兒讓龔媽媽帶回去給祖母養身體。
還有那陳皮糕也用油紙包好,給龔媽媽帶回去給她的孫兒香香嘴”。
“這這么好讓九小姐惦記,老奴替小孫兒謝謝了。”
一次她得了九小姐送的點心,回去被小孫子給吃個干凈,小孩子貪吃酸甜的,這跟孟言茉的口味很相近。
她做的陳皮糕,沒有陳皮的微苦,只留下甘香,還有陳皮的藥用價值,又加了酸梅汁,因此口味很是獨特。
孟言茉留意有一次龔媽媽來她這里問安的時候,眼神盯著她桌上的陳皮糕,她雖然不想記住一個奴婢的喜好,
可也知道這肯定是家里的孩子從上一次在她這拿的點心很愛吃。
龔媽媽就一個寶貝孫子,當成眼珠子似的。
“九小姐心靈手巧,又善良和氣,以后肯定被佛祖菩薩都保佑著有大福氣”。
雖然每次九小姐送的藥丸,老太太都是偷偷的給扔了的,不過面上仍然要很受感動的收下。
九小姐只是看看醫書,誰敢吃她制成的藥?
為此老太太還私下不滿過,她這個孫女就是裝孝順,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
不過老太太都不敢把不滿表現出來,此時孟言茉還能知道自己孫子的喜好,這讓龔媽媽頗為受寵若驚。
龔媽媽身為老太太的心腹,當然知道那位貴人給孟家的明言,心里暗暗為這個從小就喪母透明般的九小姐的造化咋舌。
那位貴人可是天潢貴胄,龍子風孫,自從得了明信后,老太太就托她打聽,她從京里的老姐妹也都是高門大戶的媽媽。
離開京里幾十年的她,才知道那位貴人一句話就能把皇城攪個天翻地覆,這回報了老太太,
老太太才在心里又有了一番心思。
今日這提前來和孟言茉來通氣,也是老太太授意的,雖然大可以把那書生打將出去,可是萬一泄露了風聲,對九小姐的閨譽是極為重創的,
說到底是老太太不相信九小姐的品德,
來時還私下跟她罵了句:“《女訓》《女德》都讀到狗身上去了,虧是閨學里的女先生還夸她是學的最好的”。
老太太說話不好聽,但也有幾分道理的,哪有真正的閨秀沒有家里的長輩商量,就有后輩親言婚事的。
也是那位貴人是天潢貴胄,孟家本家只有巴結的份兒。
這要是換成其他家,按照如今孟家的地位,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先治孟言茉個私相授受的罪。
“龔媽媽有事就直說吧”。
孟言茉端起茶盞,淡淡的說道。
龔媽媽卻是有些蛇蛇蝎蝎鬼祟道:“九小姐貼身用的帕子上可是都繡有一朵茉莉花?”
聽到她的話,孟言茉暗道一聲果然。
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孟言晴依然留著她那一塊在她當年落水后,她偷拿去的那塊帕子。
她等了多年,以為孟言晴不準備用這招對付她了呢。
她暗暗吐槽,孟言晴也真是動作緩慢,這個時間,孟家的長輩們恐怕不會發大怒,偏言把她給輕易處理了。
相反還得提前讓她準備,這龔媽媽不正是如此嗎。
孟言晴要是知道孟言茉的吐槽,恐怕會吐血。
她難道不想趕緊把孟言茉給打入塵土再也不能翻身嗎,她之前一直在幫著母親對付二房里的那些小妾們。
后來母親被父親責罰到莊子上,她傷心了一陣后,在孟言茉回來后,她驚訝咬牙切齒的發現孟言茉在府里的地位提高了讓她不能想象的地步。
父親更是親自交代她,要讓她孟言茉交好,都是親姊妹,哪有那么多的仇?
后來孟言晴仗著在松嵐院多年受寵,才從老太太的貼身媽媽那打聽到這件極秘密的事情。
當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氣的摔碎了一個老太太賞的粉彩琺瑯釉的梅瓶。
孟言茉那個病秧子自從她一而再的和母親和自己作對后,自己好像就一直在倒霉。
從落水到母親被趕,都脫不了她的算計。
哼,這次我就讓你以后都別想嫁的出去。
這才有了二房的管事娘子親自帶了個年輕書生進府的事情。
孟言晴為了找到這么一個死咬住不松口的書生,也是要花很多時間和銀子的,她又沒有孟言茉一樣,有孟離佑這樣趁手的人才,
銀子也不足以買動一個身有功名的秀才來演這場戲,騙娶到孟家的嫡女。
如果銀子不足以多,又怎么讓一個寒門學子下定決心,破釜沉舟,來這么一場要嗎贏,要嗎死的鯉魚躍龍門之局呢。
因此孟言晴這很長時間都在攢銀子。
“是又如何?”
孟言茉不喜龔媽媽的態度,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茍且之事。
“那九小姐趕緊讓人把箱籠里的帕子全都燒了,以后莫要再繡這種有標記的帕子了”。
龔媽媽沒有注意到孟言茉言辭間的不悅,神情焦急的說道。
“真是笑話,我的帕子用的好好的,我為什么要自己毀去?
還以后都不能繡,龔媽媽我做什么樣的帕子還需要你的批準嗎?”
孟言茉冷笑著說道。
“九小姐,你自己做過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嗎?
奴婢是念著你的好,這才來提前通知你。
你別讓府里的老爺們和老太太失望。”
龔媽媽為孟言茉的“不知好歹”也弄得做了多年管事媽媽的脾氣上來了。
“我做過什么?”
孟言茉黑黝黝的眸子盯著龔媽媽看,讓她心里一陣發憷。
“奴婢的話已經帶到,這就請九小姐跟奴婢去一趟上院吧。
此時想必三位老爺都該下衙等在那里了”。
孟言茉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帶著山重和云水去了松嵐院。
孟言晴,你這么處心積慮的對付我,我改怎么回報你多年的惦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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