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松嵐院時,孟文冒三位孟家當家老爺果然已經等在那里,孟老太太剛脫離了中風的危險,此時在稍間躺臥著聽外面的動靜。
廳下站立一個清秀的書生,看起來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
不過眼神中不時流露出的經歷風雨的精光卻不似這個年紀,穿著一身青衣直裰。干凈整潔,看起來是個很是自律的人,
聽到小丫鬟通傳,也朝外看去。
本來依著規矩,這書生是不可能見到孟言茉的,不過這陌生書生說的事情太過嚴重,不讓兩人當面對質,孟家三位老爺不放心。
“大伯父,二伯父,父親”。
孟言茉淡淡福禮。
同樣對著那看著她看呆了的書生也微微蹲身,算是見禮。
抬起頭與那書生對視一眼,黑黝黝的水眸波光無瀾,如風吹淺波,輕漂略過,清冷無痕。
繼而轉眸看著廳上的三位當家長輩。
態度略略大方,毫無扭捏,雍容驕傲,真正的世家貴女風范。
“大膽,你是哪里來的不懂規矩的賤民?圣賢書的教誨都被你吃了嗎,誰教你這么盯著閨閣小姐直看的?”
山重對著那直直看著孟言茉的書生大喝罵道。
那書生的眼神也讓孟言茉心中厭惡,只是她有身份,自然是不合適罵人的了。
此時山重當著幾位老爺的面,貿然站出來指責好歹是客人的書生,雖不和規矩,不過孟言茉想她在幾個伯父面前,如今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何況這書生真的是不合禮儀。
果然孟文尚也是對那書生的失禮不滿,不過一想到他說的和孟言茉的關系,也暫且忍著沒有發作。
孟文成則是想訓斥山重的,不夠接著看到孟言茉看過來的黑黝黝的眼神,就把訓斥的話給吞了。
哼,不孝女,待會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釋。
那書生被山重一聲罵,立馬回神,弓腰對著孟言茉作揖道:“茉妹,別來無恙,我本來是答應你在鄉試桂榜提名再來孟家提親,可是我聽聞你的閨閣盛名如今傳遍揚州城。
許多官宦世家都來打聽你的親事,我生怕長輩們把你許了出去。
心里實在是焦急擔憂,這才沒有和你商量,就貿然的求到了長輩面前,還希望茉妹不要與我生氣才好”。
書生朗朗流暢的說著,看著孟家的三位老爺,又微微偏頭對著孟言茉,態度周全的對兩方人解釋。
孟言茉身后的山重和云水卻是聽的眼珠瞪大,轉而氣的眼眶都紅了。
這哪里爬來的下流貨,居然敢這么污蔑小姐的閨譽。
“你滿嘴胡沁,我們小姐根本就不認識你”。
山重跟著紫蘇,也算學的了穩重,此時卻氣的大叫道。
孟言茉卻沒有什么特別表情,對著山重淡淡道:“退下”。
山重搓著一肚子的火,仍舊壓下了頭,默默站在孟言茉的身后。
孟文冒看著孟言茉的態度,心里摸不準,以這侄女的態度,如果是認識這書生,也可以說的過去,沒有發怒失態,要嗎是那書生說的是真的。
要嗎是真的沉得住氣,對著這種事情,這種時候,還能冷靜對待,也難怪被那位王爺高看一眼了。
孟文成鐵青著臉不說話,這要是以往,不等孟言茉辯解,早就請了家法。
只是如今那貴人既然發了話,他自然希望孟言茉能辯個清白。
不然他饒不了這個女兒。
三人中只有孟文尚緩和氣氛,吟吟拉出一個笑。
“九丫頭,這里也沒有外人,你有什么委屈盡管和我們幾位叔伯說個清楚,自會為你做主。
哪怕有點小瑕疵,以我們孟家的實力也未嘗蓋不住。
當然某些礙眼不知所謂的人,在必要的時候,也是不必要的存在”。
孟文尚隱晦的看了眼那書生,眼神中暗含警告,也對孟言茉暗示道:
說吧,說清你究竟有沒有和人有私情,即使有,也沒有關系,為了你能嫁入王府,我們孟家可以讓那個人消失。
這書生名叫高翔進,十三歲就考中秀才,也是方圓鄉里百地的神童,只是考了四次鄉試,都沒有中,
從小心高氣傲的他,有神童之稱的他,受到的打擊比其他人更甚。
消沉了很長時間,在一次廟會時,被同窗拉去游玩,有一官家小姐在廟會與他相遇,私下定情,解下貼身荷包贈與他。
在他托著媒婆去求親的時候,媒婆被那官家給攆了出去,同時他家的三家茅屋也被人給拆個干凈,他的老母和老爹也受了驚。
他大怒,欲去官衙告狀,把那官家小姐的名聲給敗壞,這才使得那位官家老爺知道他有自己女兒的貼身信物,
那官老爺著了慌,恭恭敬敬的送來了五百兩紋銀。
那是高進翔第一次嘗到這種以女子名聲要挾帶來的甜頭。
他也被這個世俗的社會傷透了心。
此后,他也無心再讀書,專門在花燈會,廟會,寺廟,觀音廟,山間云庵邂逅偶遇一些燒香,游玩,出游的大家小姐,
用他那滿腹的經書,自命風流的姿態,引得小姐們春心暗許,騙情騙心,最后騙到她們的貼身信物,許下海誓山盟。
他的確是依著盟誓上門提親的,只不過遭遇與第一次大同小異,都是先威脅警告一番,接著就是著慌。
最后乖乖的獻上封嘴的銀子。
當然其中也有真的為他要死要活的小姐,不過他一點都不為所動,他的真心早在第一次就被世上的人給傷透了。
后來也有幾個小姐偷偷跑出家門與他私奔,他同樣也沒有拒絕,這些小姐們脫離了家族一無所有,委身與他后,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不過已經毫無辦法,只得繼續跟著他,為他生兒育女,為他熬盡芳華,
被他當做奴婢使喚,看著他繼續騙到更多的無知天真的閨閣千金。
有幾個甚至因為自己被騙毀了一輩子,就心生報復的變態,為虎作倀,在那些小姐們見他的時候,扮演他的奴婢,
看到那些曾經和自己一樣的小姐們和自己一樣也跌入污泥,大概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她們心里瘋狂后悔的心吧。
這些官小姐都是受著教養長大的,做起奴婢的模樣來,自然規矩到位,
這使得那些小姐們更是不懷疑他的出身極好,這也使得高翔進拓展了業務,從以往扮演懷才不遇的不羈書生激起小姐們憐憫同情心,同時升起的仰慕之心。
到后來扮演大家受寵的公子,來騙一些小官吏家的女兒。
一直都很順手,如今他都有七個小妾了,這也使得他一直在全國各地來輾轉作案,以防他的小妾中有后悔想往娘家通風報信的。
雖然被家族以各種名義讓那些辱了門風的女兒剔除了家族,可要是親生父母看到曾經珍珠樣的女兒被人糟蹋成了黃臉婆,又非常可憐的知道了錯,
相信那些官家是很愿意置高進翔死地的。
碰到這樣不聽話有了反抗心的小妾,通常都是被高進翔雇人一頓暴打,也有打死的,就地掩埋,
漸漸高進翔這個以書生斯文姿態示人的力弱書生在江湖上也有幾分名頭。
號稱“千金殺手”。
他來到揚州府有一年了,還沒有出手過,他的七個小妾如今還剩三個,異常聽話。
孟言晴以前也通過下人找過兩個普通男人,不過人家一聽是要上門去污了人家的清白,還有可能對質,
即使是有重要的證據信物,可是那兩人仍然底氣不足,當然不足了,要誣陷與自己有私情的小姐,見都沒見過,不知道是什么樣的,
萬一是個厲害的,孟家又是如此的高門大戶,他們一個不好,就要吃一輩子牢飯,說不定還會被孟家生氣自己的名聲被人玷污給了結了。
這才使得孟言晴的計劃擱淺了很久。
這次也是讓下人在市井浪人那打聽了很久,才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的。
在揚州府,他叫高進翔。
高進翔這些年已經通過敲詐,勒索,訛詐,積攢了一筆不少的銀子,家里又有他的小妾們,本來都有了洗手的想法,
不過在揚州府,他聽聞孟家九小姐貌如天仙,又溫靜嫻淑,對付這樣的女子他是最有手段的,先迷惑一番,讓她為自己的才學傾心。
如果不管用,先強行破了身子,再日日打,只要不尋死的,總會識乖。
后來有人主動尋上門來,求他做這筆生意。
他本來也對家里的幾個黃花菜厭煩了,也想換新鮮口味了。
于是兩方一拍即合,在得知對方主動提供給他女方的貼身帕子,他更是省了許多麻煩。
在孟言茉進門的時候,他真的是被孟言茉的美貌驚艷住了,他本以為傳言多有虛,此時看來倒是不盡實。
他暗暗為自己這次一搏,是值得的。
每次他要騙的自然都是那種八九流的小吏家的官小姐,這種人家既比那些小鄉宦講究,又不會有太大的能量來追究他。
孟家的門第他自然也打聽了,暗暗咂舌,心里也是有些發憷的,不過這些年的作案助長了他的惡恨,
只要這一筆成了,他就能玩一玩真正的書香貴女了。
又看到孟言茉那一絲不差,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貴女驕傲矜持的優美,心里就更癢癢了。
心想這樣驕傲的貴女等被自己玩到潰爛,該是如何的滋養他心里的變態欲望。
他說到現在,而且三位孟家老爺提前也都被他告知了一番,他說的添油加醋,連私會的情景都描述的細節清楚,
這些都是他總結多年,最能讓那些小姐們的父親長輩一聽就能氣的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這樣不爭氣的女兒。
可是這三位老爺雖然看著臉色也是很生氣,還是等著這位小姐來,再聽她的說辭,高進翔的心里暗暗對孟家如此聽一個女兒家的說辭的公正態度心疑。
看到他們也不是看著那位小姐眼中溺愛的神色,而是有著幾分供著的客氣,
這讓多年來看遍了各種女兒名聲被毀時父親長輩們的怒色的高進翔心里訝異。
不過他仍然不動聲色的表演著他熟略的套路。
直到這時看到那位二老爺眼中毫不掩飾的除之后快的神色,心里才有了慌張。
連一般小吏家出了這種事,都不會掩護敗了門風的女兒,何況是以清名聞名于大明的書香孟家?
如果孟家打定主意要除去他,這遮蓋這起“丑聞”。他恐怕也是無計可施的。
不過這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混的。
當即悠悠的看著孟文尚道:“小可聽聞孟閣老剛官復原職,如今已為我朝的清流之首,
小可不才,也愿毛遂自薦,念在我與茉妹的關系上,想來應該也愿意照拂一二。
吏部考功郎孫程曾與小可同窗,他已經把我送給孟閣老的信轉交了。
想來孟閣老如今也該知道我對茉妹的心了。
孫程知道了我們這一段佳話,也很是羨慕,已與小可的昔日同窗如今在六部的官員們傳了話,等著吃我高進翔的喜酒。
今日一來就是來與長輩們說清,這一切都是我對茉妹的癡心一片,望你們不要責怪她在通德莊子上時與小可的相識相知。
不日,小可就會托官媒到貴府上來提親,小可自認為也有幾分才識的,日后還希望能為孟閣老和孟家多出幾分力”。
高翔進態度恭敬,嘴上的話卻滿是威脅警告之言。
透漏出幾點訊息:一,你們不在乎孟家的名聲,可我不信孟閣老不在乎。
更何況是如今孟閣老清名正盛之時。
二,別企圖毀尸滅跡,掩埋事了,我的同窗很多,如今許多官員都知道揚州孟家就要有個九女婿了,還是孟九小姐自己找的。
三,我高翔進也是個滿腹才華的人,收了我,你們不吃虧,我以后進了官途,也能為孟家做事。
高翔進手里有孟言茉的貼身帕子,在這個時代,之前孟言雅和黃品欽在無人時,只是在杏雨閣剛見一面,被丫鬟撞破,
都只有嫁給黃品欽一條路。(當然那些都是她設計好的,就是因為越是清貴的世族也是越在乎男女的大防。)
更不要說孟言茉的貼身帕子被一個外男給拿到了。
而且又有很多私會細節,時間也對的上,正是孟言茉被發配到莊子上時,孟家監控最松的時候。
孫程是高進翔曾經的同窗,后來家里實在是窮的讀不起書,只能進店里做學徒來養活家里的弟妹。
再后來高進翔有了銀子,心里雖然嫉妒他比自己更適合科場寫那些股文,可是仍然一路資助他考取功名,直到中了鴻臚三甲。
高進翔當然除了孫程還資助了幾個他斟酌一番有水平的幾個同窗,
平時也常有書信來往,成兄弟,讓他們不忘自己的恩情,當然說話的含蓄藝術是要注意的。
其中以如今留在京里的孫程混的最好,是吏部的七品考功郎。
高進翔當年投資這些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或可助自己逃一命,或可助自己鯉魚跳龍門時的一搏。
高進翔愿意這么一搏,睜眼說瞎話的來到孟家,還要表現的一副不懼的樣子,正是因為他要一搏,如果真成了孟家的女婿,
以自己的心智才能,定能有一番前途。
孫程受了他多年的資助,如今只是讓他送給信,順便在京里官員中散播一下這么一個消息。
是為了有個見證,讓孟家知道消息已經散出去了,如今就是滅口也沒用。
也是為了逼孟家不得不承認他這個“上門女婿”。
當然消息流言是才子佳人,互相傾慕的佳話了。
故事男女主角是揚州孟家九小姐和一個有才華的平凡書生的以文會友,互相心生愛慕。
簡直就是京城之前流行過的那個話本《鴛鴦橋》的翻版。
也是最為小民百姓,書生學子間津津樂道的。
禮教嚴盛,世人對私相授受嗤之以鼻,棄之如履,可是心里仍是向往自由的愛戀的。
這也是《鴛鴦橋》這類話本流行受追捧的原因。
《鴛鴦橋》的結局是書里的皇帝欽賜昏,書生考取了功名,小姐也在家族的承認下,下嫁。
高進翔準備了半年,在孟言晴派人的不斷催促下,整個計劃周全了,這才隆重登場了。
此時京里的流言該起了,孟閣老也該看到那封言辭懇切的信了。
他相信以孟閣老做官的學問,自然看得清如今只有承認了自己才對兩方有利的吧。
不然一個孟家女兒的敗壞,連累的是孟閣老的清名。
他可知道這陣子京里的都察院很是揪著官員們的后院。
不得不說,高進翔計劃的很美好,也尚算周全。
聽到高進翔的話后,廳上的三位當家老爺果然臉色都開始青了。
稍間里也傳來姚氏的咳嗽不止的聲。
孟言茉聽到現在一直都很平靜,心里卻是微微皺起了眉。
前幾年她試圖把自己的帕子從孟言晴那里拿回來,可是放進去的小丫鬟都沒有找到放著的地方,她在孟家沒人做主,
如果真的開口像她要,不用想就知道孟言晴是不可能承認的。
再后來,見孟言晴一直沒有動作,她還以為孟言晴忘記了呢。
心里存了一分僥幸,沒有必要她也不愿意讓孟言晴這么小的年紀就毀了。
為了防著孟言晴,她也把自己的帕子上的花瓣全都改了,真的有一天孟言晴要栽贓自己,這個證據也足以駁斥了。
她算到的是孟言晴找的人是普通男人,有有力的駁斥,又有孟家在后,相信普通百姓也不會敢亂說話。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有朝廷功名的讀書人,會為孟言晴做這種事。
此時又牽扯到朝廷官員,她可以讓孟離佑和紫蘇一起用銀子用手段,來改了一個奴才的口供,還孟言昭一個清白名聲。
可是她一個閨閣女子卻買不動朝廷官員。
聽這高翔進的口風的篤定,那個叫孫程的,似乎是對他也是很是忠心庇護的,這樣的人應該不但是他的朋友。
“你自說自話夠了嗎?說到現在,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覺得自己在那自演自唱一出戲很可笑?
簡直比戲臺上的戲子還唱作具備。”
孟言茉清冷的看著高翔進說道。
讀書人都有些脾性,最容忍不得被比作下九流。
孟言茉以為會激怒眼前的人,讓他自曝其短。
哪知道高進翔只是眼神柔和的看著她:
“茉妹,我知道你生氣我自作主張。
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在乎你了。
你還記得你我許下一生諾言的那一天,你送給我的你親手繡的那個帕子上,
你說我寫,提上的詩嗎?
君當為磐石,妾當如蒲草。
你就不要跟我生氣了,這在長輩面前,把我們的情誼說清楚,也有長輩做主。
我相信以孟家耕讀傳家的累積家世,定也不會看不起我如今才小有薄產,
就不把你許配給我”。
高進翔的眼神里幾乎都帶著蜜,緊緊的包裹著孟言茉。
孟言茉被除了明耀的男人外這樣直直的盯著,讓她心里幾欲作嘔,她壓下心里的不適。
身后的山重和云水,眼眶通紅,指甲攥著,恐怕此時孟言茉只要一個表示,她們就會立即上去撕爛這書生心口胡說的臭嘴。
對著孟文冒道:“我當年在月心湖被孟言晴所害落水,丟失過一方帕子。
院子里的管我服飾的丫鬟那都有記錄,
如果那方帕子今日又出現了,我想應該是孟言晴送給外人的。
我也不怕告訴大伯父,為了防著孟言晴有這一招,
我的帕子上的茉莉花標記全部是九瓣,當年遺失的那方帕子應該是六瓣。
我要說的就這么些,伯父們和父親想必該知道如何處理了。
我看著這人面目可憎,心里惡心,容許我先告退了”。
“等一下,九丫頭,二伯父相信你是清白的,可你也不能誣陷五丫頭啊。
如果為了你自己的不慎謹行,就這么把罪名栽贓在五丫頭身上,
在我這里也是過不去的”。
孟文尚不悅的聲音在后面響起,孟言茉也只當身體不舒服,沒有聽見。
高翔進倒是因為孟言茉在孟家這么有地位而驚訝了。
他沒有想到在最講究規矩的書香門第,會容忍一個小輩女子這么放肆。
不過他面上依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開弓無回頭,孟九小姐也算有幾分才智,還懂的早些防備,可是她終究是不懂男人的。
即使有了證據又如何,他手上拿著的是貨真價實的她的貼身帕子,她剛才都承認了,不管是何種得來的途徑,端看世人愿意相信哪一種了。
更何況這里面牽扯到孟家姐妹內斗的陰私。
這就是一樁孟家更需要遮藏的丑聞了。因此他很有把握,孟家的長輩一定會同意的。
“高進翔是吧,你先回去,我們還有事商量”。
孟文冒是這里面最平靜的一個了,不管此時,是孟文成還是孟文尚都氣的不輕。
“如此,小可告辭。
不知孟伯父定下哪一日,小可可以來提親?”
高進翔心里驚訝,以為自己的一番布置已經讓孟家無選擇之地了。
更何況他之前打聽到的是,這位孟九小姐在孟家并不受寵啊。
今日這三位孟家當家人這么會猶豫?
“你別蹬鼻子上臉,我肯讓你就此離開,你應該燒高香了。
年輕人做事,最好別把人給逼緊了,
否則,我孟家失了一個嫡女,你以為你就能得一個善終?”
孟文冒隱含怒氣的說道。
要是以往孟家還有可能讓孟言茉自了或者遠避家廟,此時已經不可能。
不過高進翔不知道這些,孟文冒隱含的意思,的確是孟家這樣的人家能做出的事。
為了維護家族的體面,把犯錯的女子給處理了。
即使他有流言造勢,到時候女主角都沒有了,人人只會夸孟家一個家風嚴厲。
那時,就是他承擔孟家的怒火的時候了。
雖然他逃命的手段很是順溜,可也不得不防。
“謝孟伯父的好意提醒,作為回禮,我也告訴孟伯父一句。
京里的孟閣老如今的敵人也很多,
很需要像晚輩這樣的才能的人才幫助,希望孟伯父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高進翔作揖離開。
最后他仍然態度恭敬的留下一句警告。
孟公茂自從官復原職后,雖然加官進爵,但因為太子不給力,他被齊王的人緊盯,
如今在內閣也是捉襟見肘。
高進翔有句話倒是沒有說錯。
從某一方面他也算個人才了,在文官里拼誰比誰臉皮厚,誰嘴更毒,計更賤的時候,
高進翔這樣的冠冕和背后動作具有的人,說不定進入官場會比他在道上混的更好。
三人進入孟老太太的房間。
“九丫頭如今也太張狂了,眼里還有沒有長輩?
我們孟家護著她,是讓她以后為我們孟家謀福的,
如果現在得了貴人兩眼,就開始不把我們孟家放在眼里了,
這樣的后輩,不值得我們替她想前想后的”。
姚氏坐在床上,氣悶的說道,因為剛才孟言茉的說辭,這里面就牽扯到了晴丫頭。
孟言茉要是清白的,那晴丫頭怎么辦?
勾結外男,陷害自己姊妹,這樣的罪名報到族里,那就是除族。
“三弟,母親說的不錯,九丫頭如今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孟文尚在旁邊附和的道。
孟文冒沒有說話,依著他的意思,早就把五丫頭給送到偏僻莊子上,到說好親,直接送去嫁人。
省了總是在這后院里攪風攪雨的。
之前他還讓陳氏管教管教五丫頭,誰知道把陳氏也氣到了。
二弟說是罰,沒幾天他的嫡女又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來了。
此時就在西稍間偷聽,這些他都知道,可是這是老太太的院子,他也沒法說什么。
“不說這些,現在要怎么把這事了?”
姚氏雖然病了,可是家里的大事還是要插一腳。
她之前讓龔媽媽去靜深院里探口風,那個茉丫頭,她不相信沒有聽懂是讓她給貴人送信,保下姚家的嫡苗。
侄子已經被腰斬了,如果連嫡孫也沒有了,姚氏覺得這就是生挖她的心。
幾個兒子都只能無濟于事,如果茉丫頭能求那位王爺,以那王爺的本事,在江南都能一個雞飛狗跳,救下一個罪官嫡子又算什么。
可是茉丫頭一味裝傻,這一點讓姚氏很不滿。
“這事有點棘手。
關鍵是京里的大伯父已經知道,我們還是等著大伯父的信吧”。
孟文冒采取一個中庸的法子。
“不管如何,茉兒是決不可能嫁給那個窮酸書生的。
那位王爺可是親口許下一個王妃的位置。
你們都是聽了那位王爺的貼身侍衛帶來的口信的”。
孟文成青著臉冷硬著聲音。
“三弟,你想有個親王女婿想瘋了,人家只承認了你的好女兒做了不知廉恥的事,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許的是王妃之位呢?
更何況茉丫頭的名聲此時被那書生在京里傳,說不定那位王爺就不要了。
你還是好好想想到時候,大伯父問起來,你怎么解釋這個教女不嚴的罪名”。
孟文尚在旁邊風涼的說道。
他是想有個親王侄女婿,可是如果這要犧牲自己的嫡女,而且那個侄女對自己沒有多少尊重的時候,他是傻了才會幫那侄女說話。
睿親王讓玄奕帶來的原話是:孟九是本王的女人,孟家替本王給養好了,否則......
當時玄奕只是念著“否則”兩字,驀然迸出的殺氣讓當時在廳里的孟家三位老爺齊齊的打個哆嗦。
不過時過境遷,此時孟文尚已經記不住當時的恐懼了,他想的是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是沒有清白的名聲的。
更何況還是天下最尊貴的天潢貴胄。
“不是你女兒做的好事,我的女兒今天怎么會被人累了閨譽?”
孟文成被孟文尚的譏諷話給激怒了。
“你說清楚,我的女兒做了什么?孟文成你別目無兄長!
紅口白牙的瞎咧咧。”
“去查,查,當年落水的事,還有茉丫頭不是說了院子里帕子丟失是有登記的”。
孟文成當時在京中做官,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孟言茉曾經落水過,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證明孟言茉是被孟言晴害了,偷了帕子。
“哼,她院子里的登記自然是她自己做主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查落水的事情就去查,看你能查出個什么。
到時候,查到所有的都是你女兒嘴硬,做了不知廉恥的事,你就自己丟人,別給孟家丟人。
說起來,她既然能在閨中就勾引到睿親王,多勾引一個人有什么奇怪?”
孟文尚輕松的說著。
當年孟言茉落水的事情,張氏被孟言茉拿到孟言晴的證據,威脅回了嫁妝后,
害怕孟言茉那里還有什么證據,是有給他報備過的,
他雖然責怪了嫡女,可還是把牽扯到的丫鬟全都發賣到了遠鄉。
此時他才不怕查。
“你,你滿嘴腌臜”。
孟文成罵不過孟文尚。
“好了,你們兄弟吵夠了沒有?”
姚氏的話讓兩人停止了爭吵。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等著京里的大伯的信吧”。
“現在怎么樣了?”
孟言晴在西稍間里聽蘭草打聽回的消息。
“幾位老爺在爭吵呢”。
“祖母如今真是向著那臭丫頭了,我以為今日這一出,肯定會把那臭丫頭給打死的。
誰知道她竟然沒事。
不過也沒有關系,這臭丫頭這下再沒有翻身,
就是我們孟家仁慈不要她的命,以后也不會在我面前礙我的眼了
她一輩子都過不好,這樣比輕易讓她死了,更對我的意”。
孟言晴語氣暢快,似乎終于把死敵給打入泥底。
高進翔是她用母親留下的老人兒去找的,底細也知道一兩分,總之是個面似人,內里中山狼的狠角兒。
江湖上的人有幾個好人
知道孟言茉以后過不好,她就放心了。
回到靜深院,孟言茉在案前寫信。
她剛才不再辯解,是因為再說也只能和那個書生糾纏不清,這事情已經說不清。
現在只有用其他手段了。
她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引泉的,讓他查清高進翔的底細。
高進翔好處理,難的是他與朝廷官員有聯系,而那官員心甘情愿衛他散布這樣的足以毀了一個孟家清名的消息。
一封,坐在案前許久,才開始寫。
她雖然相信某人不會看不穿這樣的小把戲,可是她要標明自己的態度啊,
省的事后被追究。
而且這件事擺平,她的確需要他為自己做主。
寫好,就由紫蘇安排馬車,親自前往大德勝錢莊。
大德勝遍布大明,在揚州這樣的魚米肥碩之鄉自然會有分店。
上次在明耀離開千州府的莊子上,她站立許久,神思不屬。
直到晚間休息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塊龍佩居然掛在自己的肚兜里,她當即才想起定是他把自己壓在榻上時......
現在倒是幸好他留下了信物。
他說大德勝會把消息最快的送到他的手上。
高進翔以為他計劃周詳,孟家別無退路。
孟家以為那位王爺對孟言茉只是好感,不值得孟家為此賠上清名。
可是他們一個是不知道,一個是忘記了當初睿親王只是因為威遠侯府世子只是曾經和孟言茉的名字連在一起過,
還只是私下兩個母親間聯系過,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睿親王就把人家的祖傳玉佩給摔了,逼著一個侯府世子娶一個庶女。
他們以為這就是威遠侯府的后果了,這只能說明他們不夠了解睿親王的小心眼脾性。
也是孟家身處江南,若是京里的人,別說是在睿親王明言提過的人,就是只要和他有點關系的,都不敢招惹。
孟家這樣的,被六部刑部的官員知道,只能說倆字:找死。
在未來的一段時間,睿親王用他震驚世人的血腥手段和姿態,讓整個大明的人都知道孟九小姐對他是怎樣一個特別的存在。
這些也都是孟言茉料想不到的。
她寫信只是想讓她派個人警告一下高進翔的同窗們。
她知道他說過:“別人死總比自己死好”。
可是她并沒有了解他說這句話的精髓。
在那個別人死的時候,得死的夠激烈,那鮮紅熱騰的血,才能讓其他曾經想讓自己死的人打從心里恐懼,害怕。
連報復的心都不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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