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獻先觀胡庸之所作的《秋庭湖山竹音圖》。
題曰:朦朧淡月云來去,誰在撫琴,竹里輕輕語。
花樵山人于丙午年壬申正月望日題作。
圖中天空清虛高遠。
細工描畫湖石,芭蕉,翠竹,等景物清幽異常。
月下一名女子,身穿曳地浣花云繡紗裙,裊娜纖弱,廣袖飄飄,玉帶繞臂。
青絲如墨,臉上清愁微露。
面前是一架瑤琴,玉指纖纖,風致典雅。
淡墨染衣帶,濃墨畫發髻。
畫中女子容貌清晰可視,連孟言茉都驚訝的微張嘴巴。
這畫竟然將她原本的容貌還原了八分。
蛾眉輕蹙的樣子正是她煩心時的表情。
明照則是看了看孟言茉,再去看畫,再看孟言茉。
眼中滿是驚訝懷疑。
在西寧侯府前的時候,他摟住阿九的腰時,似乎軟的不可思議,他當時沒有多想。
明照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現在覺得那不是錯覺了。
再回到圖上。
筆墨嫣潤,用筆輕潤,雙鉤細竹,疏疏落落,濃淡枯濕,恰到好處,把畫中撫琴女子襯托的纖秀婉約。
吳獻道一邊點頭一邊看的很專注。
他不僅看畫作的美景,更注重的是畫法技巧。
以重色細筆根根繪出細竹,間以濃淡的變化,竹林就形成霧動云涌之感。
越發的使得這個撫琴的女子有了飄渺空靈的意味。
輕紗綃衣紋用筆妍麗明快,暈染明暗的轉折,使得女子的衣飾看起來有輕飄之感。
仿若能感受到竹林微風。
筆墨寫實生動,虛實相符,以有寫無,女子表情生動,淡淡婉愁,反襯琴音悠落動聽。
傳遞畫中人的情緒給觀畫人。
胡庸之不禁開口連連夸贊:“墨韻生動,縱逸瀟灑,灑脫靈活,評談美人圖,美人是關鍵,周圍的景物反襯也尤為重要。
以初石,片花竹峰為背景,點筆寫意繪花草,月空云霧或虛寫,或實描。
人物用線細勁圓潤,甚得古意,
凡生這副圖筆法自由,寫中帶工,收斂自如,景實韻足,清新雅致。
用淡墨白描,不管是美人還是景致更有幽深清麗之意。
好,好,好。
這哪里是凡間的女子啊,分明是世外仙姝。”
胡庸之撫掌大笑,欣賞美圖,讓他完全忘了剛才的煩悶。
凡生是胡庸之的字,花樵山人正是他的號。
孟言茉的圖為《桃夭》。
題曰:桃花醉,朱顏酡。
慕盼兮,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
先看到題,或者對圖不以為然,等再看下去就失去了心神。
圖中是開到荼蘼的大片桃花林,連接天際。
似乎把天上的朝霞撕下來,鋪在了大地上,隔著圖都能聞到陣陣撲鼻的桃花清香。
飄飛的桃花花瓣雨中,能清晰的看到光線透過薄如蟬翼,粉紅如蝶的桃花瓣上的晶瑩露珠。
不像胡庸之的畫,這幅圖看到畫中女子后,再也不會注意到周圍的景色是有多么的絢爛。
圖中女子纖腰慢擰,宮絳絲飛,有些慵懶有些漫不經心的回首,眸中隱含傲蠻。
眉如翠羽,玉指青蔥如蘭花,肌如白雪。
這是完全不同女子清婉嫻靜的美,美的張揚且徹底。
皎潔若明月舒其光。
榮曜秋菊,華茂青松。
如牡丹高貴,如芍藥熱烈,如岫出云皎,如紅梅凝艷。
花傾萬國,瑰姿艷逸。
耀若白日初出照,灼若煙霞出碧空。
孟言茉的畫在技巧上并不能勝過胡庸之,她只是簡單的運用了遒麗的細勁,來描畫桃花瓣。
厚實的著色,來層層鋪暈染開桃花林的嫣妍。
和胡庸之的畫作技巧差了好幾個層次。
可素。
這是美人圖。
顧名思義,這美人一太美,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了。
如果看胡庸之的圖,還能注意到畫圖人的畫法技巧,看到這幅圖,則是被圖中女子抓住了全部的心神,再也無法注意到其他。
就如吳道獻甚至不能用老目再直視這畫中女子的光華容貌。
且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只能不停重復念著:“太美”。
太美,不敢直視。
這或許就是瑤池中讓玉帝都看入眼的神仙妃子吧。
明照在旁邊哇哇大叫:“阿九,你太可愛了,怎么可以把我畫的這么美”。
激動的抱住了孟言茉。
阿九的身子好軟啊。
孟言茉把他一把推開。
明照不以為意,高興壞了:“阿九,這幅圖要送給我”。
胡庸之看著這副圖,又看了看明照,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可是又找不出。
他也甘愿認輸。
這畫中的女子真是如詩中所寫的那樣傾人傾國。
看來這祿親王世子真是投錯了胎。
不然就有一個絕世美人了。
最終明照當然沒有得到這兩副圖,在剛拿到輸掉的那些東西后,他老爹就殺到了。
明照只顧逃命去了。
而孟言茉則被幾個看起來很神秘的人帶走了。
臨走,還不忘對著胡庸之大喊:“別忘了你要游街”。
聲音一高,她原本軟糯的嗓音就有些露出來了。
胡庸之有些懷疑的看著孟言茉和幾個身材高大,氣勢冷峻的黑衣人的背影。
吳道獻忍了忍,最終對于美人的追求,使得他上前詢問。
“陰公子可否告知,圖中美人在何處?”
對于畫美人圖癡迷的畫家,要是能為這個美人原身畫副圖該是如何的幸事啊。
“不就是明照”。
孟言茉看著眼前遲遲索索的老頭,笑道。
對,對啊。
可是怎么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呢。
祿親王府有位郡主,一定要想辦法見見才是。
胡獻道正在暗自思索著,就被人填進了一顆藥丸。
“解藥”。
聽著這冷冷的嗓音,看著遠去的幾人。
胡獻道才想起來這陰九正是自己懷疑唾棄的人品,現在得到解藥,可見真的是他派人做的。
他既然有這樣的實力,還做這樣手段,真是讓人費解。
念在看到絕版美人圖的份上,胡獻道已經不生陰九的氣了。
想到陰九的行事,想著是不是他對于自己的畫技不自信的原因?
吳獻道想著下回見了這陰姓后生,倒是不介意指點他幾下,畢竟這后生在美人圖上很有天分的。
孟言茉看到玄奕時,以為是明耀讓他帶自己回宮的。
等到了一個僻靜巷子里看到那靜靜停靠在巷子深處的一輛青氈色低調馬車時,孟言茉疑惑的看向玄奕。
一下想到個可能,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
孟言茉心里對著蒼天哀嚎。
皇帝陛下,您不在宮里準備祭葬大禮,除服事宜,登基大典,帝后大婚什么的。
到處亂跑個什么勁兒啊。
關鍵是您跑就跑吧,您怎么能去流漣閣那種地方呢。
不合適啊,不合適。
孟言茉一走一蹭的不想往前去。
玄奕在她身邊愉快的看著她猶如赴死般的艱難與恐懼。
抱著胳膊也不催。
反而樂出了聲。
等主子親自下車逮人,這樂子就大發了。
孟言茉瞪眼過來,這廝絕對是幸災樂禍。
玄奕朝她點了點下巴,意思很明顯:孟姑娘,您可千萬別走快了,咱們幾個就指著這個放松放松了。
可惡。
他身邊的人怎么都這么腹黑。
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這左右免不了一死。
死能不能便宜這可惡的看客。
孟言茉氣鼓鼓的,猶如神助般,快速的走向了馬車。
打開車門,和靜坐在那里的人對視一眼。
呃......
媽呀,現在逃命還來不來得及?
那人眼眸黑沉沉的,全身氣息冷冽,太可怕了。
孟言茉轉身就想跳下車。
被車里的人長臂一撈,就跌進了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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