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萬籟俱寂,偶爾能聽到巡夜的宮人的敲的梆子和散在寒風里的一兩個警示天冷御寒防火話語的字。
孟言茉睜開一雙黑澄澄的眸子,雙眼無神呆呆的看著帳頂子綠影兒的繡花在夜色中帶著灰青。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孟言茉想著兩個丫鬟都睡沉了,自己坐了起來,平靜的掌了燈,趿上鞋下了床。
她來到那一堆在黑暗中泛著金光玉光寶光的御賜物面前,拿起那塊象征著她未來身份的玉佩。
這是塊瑩黃色通透玉佩,像一匹絲綢華緞的全部絲滑滴成了這枚佩的潤澤。
上面精細的雕刻著兩個壽桃,兩枚古錢,蝙蝠銜著古錢,伴著祥云飛來,是福壽雙全的圖案。
還有蔚葳的草木花紋,暗含著封號:福臻。
用隸書刻著四個字:皇九女,琬。
圖案的底紋背景是同明耀那枚龍佩一樣,用龍紋盤出了古篆“明”字。
不同于底紋渾然通透的光紋,這上面浮雕的花紋和刻字都有些些微的澀,可見是新雕。
也就是說這塊佩原是在的,但從來沒有被賜給過某位皇子或者皇女。
再觀這塊佩的材質和明耀那塊御龍佩明顯是出于同塊玉的材質,孟言茉就知道這塊玉佩的絕世僅有了。
她自是不知道這里面的緣故,民間傳說也不盡然是杜撰,以訛傳訛。
當年太祖斬蛟龍卻是真的,從龍肚子里掏出一塊通體瑩黃的玉石,是為世間從沒有見過的玉質。
手下有博識淵廣的文士道:這玉石可能是蛟龍的內膽結晶。
太祖大喜。
決定以明氏嫡傳信物傳承后世,后來組建了龍禁衛,這御龍佩的名字才真正得來。
那塊瑩黃玉石對著光,里面則出現真龍盤空的圖像。
太祖大喜大驚。
命工匠以其中真龍為核心制作了御龍佩。
一直以來,御龍佩上面是只有龍紋刻畫的古篆“明”字和一些祥云的圖案。
直到明武帝把這塊龍佩傳給明耀作為本命玉佩時,重新命工匠刻上了他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機緣還是巧合,那個古篆“耀”字在光影里的神奇變化就變成了當初孟言茉頭次看到御龍佩,發現的那樣。
現在賜給孟言茉的這塊玉佩其實是當初太祖命人做御龍佩時剩下的邊角料。
所以才會比御龍佩小了許多。
太祖想著這種玉石的珍貴,自是不愿意浪費,所以就命宮人減少了上面貴極的祥龍圖案,只是刻上了明氏皇族的族徽。
因想著要凸顯御龍佩的絕世僅有,這塊小佩即使沒有龍翔的圖案,也不能傳后世。
所以就藏在了明氏私庫里幾百年。
直到不久明耀把它給取了出來。
孟言茉即使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不過這種瑩黃清澈如水滴的極品潤玉,這種透明的明黃色簡直和龍袍上的顏色一個度。
是造物神奇專門為尊貴至極的皇族準備的。
《武帝紀事》里也有記載幾個受重皇子的本命玉佩。
太子的是紫色,齊王是墨綠色,魏王的是紅色,秦郡王的是朱色。
都是極品玉類,卻從沒有皇族的皇子皇女有過瑩黃色的本命玉。
黑灰色的夜色和黎明時的微光重合,不用點燈。
這玉佩的瑩黃色照在孟言茉透明白皙的手指上,使得手指就像一支被黃金打造的玉石般又亮又透。
孟言茉輕輕的把玉佩放下,轉身輕移蓮步回到床上。
他寧愿給她世間最尊貴的身份,最大的財富和權勢。
也不愿把他的心交給自己嗎。
明耀,我是不是該徹底死心了?
七郎......
不,我再也不會喚你七郎了。
“小姐,該起了,用過早膳,按照規矩,您要去慈壽宮里去給太后行大禮。
可能禮部還要來人帶您去完成什么大禮祭拜之類的。
奴婢也不太清楚。”
那繁雜的禮儀規矩,卯正的時候,鄭公公就過來交代過讓小姐保重了精神,半天可能都會很累。
孟言茉閉著眼睛,卻根本就沒睡,聽到山重的話,坐了起來。
洗漱用飯,一切都有條不紊。
直到——
小姐第一次吃吐的時候,山重和煙蓑都紅了眼眶拉著她。
第二次吃吐的時候,山重和煙蓑跪在地上,一人抱住她一條腿。
“小姐,奴婢求求您,您心疼心疼自個兒,這身體吃壞了,您讓奴婢們怎么活”。
山重和煙蓑兩個人哭的好心痛。
孟言茉平靜的只是拿那黑泠泠的眼珠看著她們,連昨晚的那種溫馴都沒有了,清冷的讓她們身上發冷。
她們看的出,小姐什么都做的出來。
山重和煙蓑不敢再管,松開了裙角。
孟言茉擦干凈了嘴角,夾起一塊點心放進嘴里。
她會好好吃飯,好好的活著。
忘了他......
把思念咽進嘴里,把滿腔的恨意都吐出來。
孟言茉覺得現在她不找個讓自己相信自己會好起來,會忘記他的法子,她覺得她可能就活不成了。
“山重,這樣不是辦法,我去找鄭公公吧,把小姐的情形告訴皇上,說不定皇上能收回旨意”。
愛一個人究竟有多苦,煙蓑知道。
她的眼淚不知道是心痛小姐,還是心痛自己曾經的無悔。
無悔為了也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歡他的人,跟著小姐守他一輩子。
山重雖然知道旨意是不可能改變的,可是現在除了這個沒有別的法子了。
“你們誰都不許去,如果你們還認我的話”。
煙蓑看著小姐一絲不茍的吃著飯,根本沒朝她們兩人看,慢慢的移動到門邊,正想出去。
孟言茉冷幽幽的話音就傳來了。
小姐的聲音從來沒有這么的冷過,因為靠著小姐的音色,要這么冷冰冰的讓人聽著,可見小姐這句話的分量。
就是紫蘇在這里也是不敢違背的。
上次紫蘇做主請人來看小姐的病,那次小姐一個夏天都沒有和紫蘇說話。
山重和煙蓑自認在小姐的面前,自己肯定是比不上紫蘇的。
她們真的怕小姐把自己攆走。
她們走了沒關系,可是她們放心不下小姐。
孟言茉看她們沒有再悄悄想主意,就不再說什么,繼續吃飯。
七郎,讓我最后一次喊你。
放心,我再也不會逼你了。
明耀,就讓我們兄妹相稱這樣過一輩子吧。
“鄭公公來了”。
煙蓑從來沒有這么熱情的迎接鄭貫忠。
鄭貫忠奇怪的看了看煙蓑,福臻公主身邊的這丫鬟從來只對公主一個人低眉順眼的,什么時候這么給他面子了?
鄭貫忠進了門正看到福臻公主優雅的凈手,拿著帕子擦手。
想是剛用過吧。
唉,皇上要是把自己撥給公主就好了,這御前大總管真的是沒法做了。
嚇也要被嚇死了。
跟著皇上這么多年,沒有這一天一夜見皇上發火的次數多。
鄭貫忠昨日宣完了旨意,回去后,就看到好幾位兵部的大臣跪在奉天殿外。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見到。
鄭貫忠以前覺得能讓皇上公開發火的胡大人很了不起。
可是再見到祿親王傍晚進宮只說了句:“皇上還沒吃呢,沒有胃口嗎。
要不要找御醫來看看?”。
這樣一句平常關心的的話
就讓皇上找來了戶部的核算司的十幾個大臣,精算祿親王府的資產。
看著祿親王那肥胖的圓臉盤在冷冰冰的大殿里不停的冒汗,鄭貫忠就覺得祿親王真是運道不好,撞火山口上了。
實際上皇上的確一天都沒用膳了。
奉天殿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大臣們一個個進去,一個個跟丟了魂似的出來跪在殿外。
皇上也沒發什么大火,就是每次專打大臣的七寸。
祿親王府的產業,平國侯家一個叫林安放出去的大管事,吏部郎中萬大人家一個族親。
看著那些大人的蒼白臉色,鄭貫忠覺得這里面任何一件小事往大了說,也許就能讓皇上抄了他們的家。
鄭貫忠戰戰兢兢的在殿里伺候茶水,真怕皇上喊到他,只要輕輕的說一句:鄭貫忠你有幾個義子來著?
鄭貫忠覺得自己肯定要被嚇出魂來。
真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
還是福臻公主這邊的氣氛祥和。
鄭貫忠吸了吸院子里的梅花清氣,放松下緊繃了太久的神經。
“公主,禮部幾位官員都在慈壽宮了,奴才來帶路”。
孟言茉更好衣出來。
穿著件赤金紅牡丹花紋千層福通袖右祍窄腰襖,腰間束著纏絲蓮葉宮絳,穿著月白色繡秋杏碧波內里灰鼠毛的棉裙。
腰間懸掛著迎春花香囊,和用雙蝶飛絡子綁著的瑩黃玉佩。
額上帶著紅寶石鑲嵌白兔絨的昭君套,手里捧著手爐,披著白虎絨的斗篷。
鄭貫忠低垂了眼,那瑩黃的身份玉佩真是尊貴以極。
和皇上的龍佩竟然是同一個顏色。
再看這昔日羸弱的孟姑娘,此時卻如盛世牡丹般華貴清冷。
難道人的氣質會隨著身份更改,而變的讓人仰視嗎。
鄭貫忠在前面帶路,想著自己現在是不是比以前在王府做大總管更看著讓人威嚴服氣呢。
(有點不敢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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