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乙姐弟繪聲繪色的把菜地里的事說完。
玉蘭當場就黑了臉,等到臉色好些,才訓陸小乙道:“咱們村人多嘴雜,背地里說長道短的人多了去,那些媳婦婆子哪個不是耍橫撒潑的能手,你一個小姑娘家心思再活絡,能斗得過那些瘋婦?你大可不搭理她就是,你去挑她的刺頭,一個不好把你的名聲搭進去了,你以后更不好……”玉蘭沒有把‘找婆家’說出口。
陸小乙卻自有想法,瘸腿的名聲對她嫁人的影響不外乎嫁的晚嫁的差,可這兩點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嫁的晚她更樂意,她可不愿意十五六歲就嫁人生子,自己身子還沒張開呢,再遇到難產她就嗝屁了。嫁的差與否,她也自有衡量,讓她一個現代思想的女子,對一個封建社會的男子突然產生感情,她覺得很難,她寧愿發家致富在家當老姑娘,也不想跟一個沒感情的人過一輩子。
陸小乙想的很開,她安慰玉蘭道:“娘,雖然我瘸了腿,但我心眼沒瘸,那長舌婦欺負我姐弟年小,想來套話,我也不是傻的,哪能讓她得逞。”
小丁也幫著辯解道:“娘,你別怪大姐,是那張嬸兒說話難聽。”
陸小乙搖著玉蘭的胳膊撒起嬌來,“娘,你看這不是沒事嗎?我下次不敢了。”
玉蘭把兩個女兒拉到身邊,緩緩說道:“娘不想把你們教成多嘴婦人,更不想你們被別人欺負去,只是這做人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有些事當面做和背后做得到的效果就不一樣,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小乙做的很好,借別人的力打自己想打的狗,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娘,要是今天沒有劉婆婆她們在呢?”小丁疑惑道。
玉蘭道:“問你大姐去?”
陸小乙還沒開口,旁邊聽得一知半解的小庚一副悟了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劉婆婆不在,我就去喊她來。”
陸小乙一臉黑線,錘了一把小庚的發髻,道:“要是沒旁人在,我就裝傻敷衍她唄。”
玉蘭點頭,“還不算傻。”
小丁一臉崇拜的望著玉蘭,“娘,你懂得真多,我肯定學不會。”
玉蘭把小丁摟在懷里,笑道:“不用著急學,你記著就好了,以后再慢慢揣摩,這都是娘慢慢揣摩出來的。”
“而且,你們要記住,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人前留一線,以后好相見。”玉蘭慢慢解釋道:“那張家媳婦就是個蠢蛋,明明可以好言好語敷衍過去,卻去打劉婆子的臉,人家劉婆子的孫子說話結巴,常被人笑話長大了不好說親,那劉婆子能不跟她急眼?”
“還有,此事經這么一鬧,村里人只會說張家媳婦不對,她不僅丟了臉,跟咱家和劉家也生了間隙,這份人情慢慢就淡了。”
小丁聽的似是而非,陸小乙倒聽得明白,她心里也暗暗為玉蘭高興,從最開始的受氣小媳婦,經過十年的生活磨礪,慢慢的也成長為老練智慧的婦人。
小庚根本聽不懂,他盯著桌上的飯菜流口水,但是陸忠不來,她們是不會先開飯的。
玉蘭拿了個粗麥面餅子,掰成三份讓孩子們墊墊肚子。
陸小乙突然想起樟樹下站著的男子,向玉蘭詢問道:“娘,上次我摔到溝底,多虧一個叔幫我捆扎,不知這叔是誰啊?好像不是咱們村的。”
玉蘭呵呵笑道:“什么叔不叔的,按輩分你該叫他哥,只是那孩子膚色老氣,顯得年齡大些。”
“哥?”陸小乙仔細回憶一番,第一次在溝底看的不是很清楚,后來上溝瞥了一眼,只記得濃眉單眼高鼻梁。今天在樟樹下再見,遠遠地瞅一眼,膚色比小麥色略深,穿著一套洗的發白的暗藍色短打,看起來很健康,很有精神氣,但在下溪村人眼里,太深的膚色就是老氣。
“他是上溪村老余家的孩子,姓余名糧,你下次見了要喊他糧哥知道嗎?別傻乎乎的叫人家叔,他也就大你六歲而已。”
“哦。”陸小乙原本以為余糧比她大至少十歲,叫他一聲叔很正常,誰想實際年齡才大她六歲而已。
“上次你摔溝底,剛好離他家不遠,他聽見后第一個下溝來救你。當時我和你爹被你的事一耽誤,想起感謝人家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你爹趕緊買了禮去他家,誰想他家大門緊閉,左鄰右舍又離得遠,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后來呢?”陸小乙問道。
“后來你爹又去了幾次,還是沒人,直到一個月后他才回來,送的禮也不要,你爹說十句他難得回一句,悶的跟個葫蘆一樣,你爹坐那也尷尬,放下禮就走了。”
“還是個悶葫蘆?”陸小乙腦海里立刻出現一個大寶葫蘆,上面些了個大大的悶字,葫蘆金光閃閃,越變越大,最后炸開,蹦出一個余糧來,陸小乙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玉蘭戳了陸小乙的額頭一下,嗔怪道:“你這孩子,不心存感激,還笑話人家是悶葫蘆”
“娘,我錯了。”陸小乙嘻嘻笑著求饒。玉蘭剛原諒小乙,誰想小丁和小庚又喊開了,玉蘭氣的一個孩子賞個金剛戳。
“也不怪那孩子,他身世可憐著呢!老余家只有幾畝薄山地,余糧他爹也娶不上親,等余婆子一去世,余糧他爹就獨自去城里闖蕩,聽說在一個鏢行當鏢師,賺了錢娶了媳婦生了余糧。誰想好日子不長,余糧他爹兩年前出關往蒙國押鏢,死于非命,余糧他娘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留下是十多歲的孤兒回到上溪村。”玉蘭說著說著,就開始擦淚,“守著幾畝山地,幾間破房,獨自過活。”
“娘,都說好人必有好報,糧哥看樣子也是老實勤奮的人,他遲早會過上好日子的。”陸小乙安慰道。
玉蘭點頭,又絮絮叨叨的說起村里的一些事情。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陸忠和陸壽增出了屋。
玉蘭上前道:“爹,飯菜都上桌了,你坐下一道吃點。”
“你們吃,我過去就吃。”陸壽增擺手。
玉蘭繼續道:“爹,今天是小乙做的飯,你來嘗嘗。”
陸壽增笑道:“不錯不錯,小乙都能做飯了。”
小丁和小庚又站出來給自己表功,陸壽增一并夸獎完,還是沒有留下吃飯。
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吃完飯,陸忠才對玉蘭道:“二弟的婚期定在下月,定的是上溪村王老三家姑娘王冬月。”
玉蘭吃驚道:“這么快就定下了?”
“恩,今天秦媒婆過來說的,王家姑娘尋死覓活一折騰,王老三聘禮降到二十兩,我瞧著也是沖著咱家陸勇來的。”陸忠接著說道:“二十兩也足夠王家兩個小子娶親了,那王老三算盤打得響,二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換成往年咱家也夠數,誰想去年蓮妹的事一鬧,咱爹為了爭這口氣,嫁妝給的不少,二十兩就不夠了,咱爹才來找我商量。”
玉蘭也猜到幾分,但是忍著不提,就等陸忠開口。
“爹的意思是,把申家陪給小乙的十兩銀子先借給他。”陸忠慢慢說道。
玉蘭心里不高興,但面上不顯,語氣平緩道:“前幾天,爹還說把這錢留給小乙,誰也不讓動,才過幾天就變卦了。”
陸忠也有些訕訕,嘆了口氣,道:“這不是事趕事趕上了嗎?二弟也不小了,我這當大哥的也不能看著不管。”
玉蘭道:“銀子放那是死的,不能生錢也不能下崽兒,能拿來幫二弟一把也是應當,只是二弟這人貪耍好玩,又不像你閑暇時間去城里賺錢,等他成家生子,有一大家子要他養活呢,光靠土里刨食,什么時候能還回十兩銀子。”
一提到陸勇,陸忠更是無言以對。邱家姑爺還是家中獨子,一有空閑就跟著他去城里找活干,家里有個進項,銀錢慢慢也就積攢起來了。陸勇卻不醒神,除了地里的農活,其余時間都是混耍度過,陸壽增管不住他,陸忠更是沒辦法,幾次押著去城里幫工,硬是中途就溜號了,氣的陸忠連連跟工頭賠不是,如此一來,陸忠也不再叫他。
玉蘭接著說道:“咱小乙的情況擺在這兒,五六年一晃而過,到時候遇到合適的人家,咱們掏不出銀子,小乙又怎么辦?”
陸忠沉著臉不說話,這些問題他也考慮過,只是他為人子,為人兄,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陸小乙趁機進言:“娘,你別擔心,小叔成家要銀子咱借他就是,只是這親兄弟明算賬,我們又是分家出來的,咱把字據立上,也把小叔逼一逼,讓他收收心跟著爹去城里找活干。”
陸忠聽女兒說的也是辦法,臉色好多了。
陸小乙繼續說道:“娘,借出十兩,咱們還剩五兩呢,即使小叔最后還不起,咱家人一起努力,難道還湊不夠十兩銀子嗎?”
玉蘭見女兒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嗔怪道:“就你能耐大,當那銀子遍地撿是不?”
“娘,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我爹嗎?”陸小乙朝陸忠眨眼。
陸忠趁機清了清嗓子,鄭重道:“女兒都相信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以后不會讓女兒吃虧。”
玉蘭只好退步,“這個家你做主,借不借你自己定吧!”
“爹,咱們買些小雞小鵝小羊回來養好不好?養大了賣的錢,也算不小的進項。”陸小乙趕緊把她的發家事業提上日程。
“你這孩子,哪有錢買這些?”玉蘭瞪了小乙一眼。
陸小乙笑嘻嘻的說道:“不是還有五兩嗎?”
玉蘭堅決不同意,“不行,這五兩不能動,誰動我跟誰急眼。”
陸小乙也知道玉蘭的心思,如今十兩銀子逼不得已借出去,剩下五兩她必須看住了,這是她的底線,她為小乙死守的底線。
“好好,都聽娘的。”陸小乙撒著嬌,退而求其次,“我看雞窩里有只母雞發了孵瘋,毛都炸開了,娘,你給我孵點小雞養吧,家里有現成的公雞蛋,不用花銀子買,好不好嘛!以后下多了蛋,不僅能賣錢,還能改善家里的伙食!”
玉蘭見女兒勤于治家,點頭笑道:“好,這個容易,娘抽空就把雞窩的草換了,把蛋孵上。”
總算是成功了一步,陸小乙滿心歡喜,等到雞蛋賣錢了,她再尋思買些小鴨小鵝來養。
玉蘭開始收拾碗筷,陸忠幫著剁豬草喂豬,夫妻倆忙完家務繼續去地里割麥,留姐弟三人在家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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