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越升越高,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初夏的小綠蟬躲在灌木叢中嘶鳴,陸小乙準備了一大罐糖鹽水等著陸忠回來。
茶葉金貴,陸家人平常都是喝白水,只有客人來才泡茶招待。陸小乙自制糖鹽水,淡淡的咸甜味道,易于接受,更能有效補充大量出汗后身體所需,迅速恢復體力,減輕疲勞感,最適合夏日勞作的人們。
陸忠牽驢馱麥子回來,不等他取下麥稈,兒女們遞水的遞水,扇風的扇風,伺候的陸忠哈哈樂呵,連連說好。
陸小乙早準備好了說辭:“爹,我本想給你和娘兌點糖水的,卻把鹽錯當糖放混淆了,爹,你不會怪我吧!”
陸忠笑道:“這點小事有什么可怪的,外面天熱,你看著點小丁小庚,不要出門,當心中了暑氣。”
陸小乙點頭,把手里一大壺糖鹽水遞給陸忠,“爹,這里還有一大罐呢,咸甜咸甜的挺能解渴,倒了也怪可惜,你就帶去地里喝吧。”
陸忠接過:“倒了干啥,能喝就行。”
“爹,還要馱幾轉?”小庚扯著驢尾巴問道。
陸忠迅速把小庚拎開,“站遠點,踢不死你!”
小庚嘻嘻笑著,得意道:“大黑才不會踢我呢!”
陸忠氣的咬牙,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說道:“再馱兩轉就讓你娘回來做中飯。”
小丁把擰干的濕布巾遞給陸忠,“爹,中午太陽毒,你和娘早點回來吧,別中了暑氣。”
“這點暑熱算啥,還沒到最熱時,你們在家好好玩,爹心里有數。”陸忠把濕布巾搭在脖頸上,牽著驢走了。
“爹娘這么辛苦,咱們幫著做午飯吧!”陸小乙提議,馬上得到響應。
于是,陸小乙提著竹籃,帶著兩個小尾巴向菜地進軍。
想起前世,她跟在奶奶后面做小尾巴,在菜地里尋摸瓜菜,一趟下來,紅綠紫黃滿滿一籃子,心里特滿足。
如今,她身后跟著這世的弟弟妹妹,心里暖融融的,想當年,奶奶心里也是如此吧。
陸小乙不由得腳步輕快起來,猛然想起要裝瘸,如賊般四下觀望,只有不遠處一個婦人躬身在地里勞作,還好還好,陸小乙竊喜,把竹籃交給小丁提著,自己夾著小拐杖,專心裝起瘸腿來。
陸小乙家分的菜地鄰近陸家大房的院子,菜地不大,卻被玉蘭拾掇的特別整齊,菜畦四四方方,各式瓜菜長勢良好,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陸家大房的院門緊鎖,院里伸出幾只掛果的青皮梨樹枝,幾個小孩在墻根處用木棍戳著小梨,見陸小乙姐弟過來,也不害怕,笑嘻嘻的繼續戳梨。
小庚氣鼓鼓的嚷道:“不許偷我伯祖父家的梨。”
有個小孩把手里的梨朝小庚晃悠,調皮道:“這個給你。”
小庚馬上就不生氣了,蹦蹦跳跳的跑過去,協同戳梨。
“大姐,你看小庚,太好吃了吧!”小丁捂著笑道。
“不管他,那梨小的沒法吃,咱們摘菜吧!”陸小乙一到菜地就莫名的興奮,沒想到這個架空的朝代瓜菜這么豐富,這個時節的黃瓜南瓜絲瓜茄子辣椒豆角一樣不少。
小丁摘了個嫩黃瓜,把頂花去掉,用手把嫩刺一抹,咔咔的吃起來。
陸小乙笑道:“還說小庚好吃呢,你不也一樣。”
小丁又摘一個嫩黃瓜遞過來,嘻嘻道:“大姐,你也吃一個,免得說我。”
陸小乙也不客氣,擦一擦就咔咔吃起來。
戳梨的幾個孩子也紛紛跑來,本來就不是啥稀罕玩意,見別人吃的香,都嚷嚷著要吃黃瓜,陸小乙摘了幾個給分他們吃。
有個孩子一邊吃黃瓜一邊拍馬道:“小乙姐,我們以后再也不叫你瘸姐姐了。”
陸小乙拿黃瓜指著他,故作生氣道:“說,是不是還背地里喊我禿姐姐。”
那小孩眼神不自覺的瞄了瞄陸小乙的腦袋,嘿嘿笑著,然后跟其他小孩一對眼神,哄的四散開去。
陸小乙大聲道:“以后再敢胡喊,當心我拿石頭砸你們!”
“喲,這陸家姑娘還挺厲害,動不動就砸呀打的!”不遠處躬身勞作的村婦,聽見動靜,起身嗤笑道。
陸小乙認得她,是隔幾家遠的張家媳婦,陸小乙招呼道:“張嬸兒,你也摘菜呢?”
張家媳婦笑道:“這孩子越來越懂禮了,聽說你前陣子不愛說話,這會兒看來好多了。”
陸小乙笑了笑,繼續摘菜。
張家媳婦也是個愛打聽的人,見小乙姐弟年歲小,就想打探點什么出來,只見她往這邊菜地走十幾步,故作關切的問道:“好小乙,你告訴嬸兒,那申家怎么說的?”
陸小乙看著張家媳婦,裝著不懂的樣子。
“你說說,你這么秀氣的姑娘,活生生被人整瘸了,那申家就不賠點銀子?”張家媳婦繼續打探,“我聽說陪了你家十五兩,不知道真的假的?嘖嘖!十五兩誒!那申家小子莫不是跟你定親了?哎喲,你可是因禍得福掉進蜜罐子里了,瘸腿姑娘能嫁這么好,你算是頭一份!”張家媳婦咋呼道。
小庚再小,一聽到申家定親的事,噘著嘴就要開口。
陸小乙趕忙扯了扯小庚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小庚這點好,特別聽小乙的話,果然閉了嘴,跟小丁一起站在陸小乙身邊。
陸小乙笑道:“張嬸兒,那都是大人的事,不是我們這些小孩子該知道的,再說了,你想知道我這瘸腿值不值十五兩,讓申家小子把你女兒的腿整瘸不就知道了,至于定不定親就看你的本事了。”
陸小乙故作天真的問道:“張嬸兒,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張家媳婦頓時黑了臉,啐道:“沒見過你這樣伶牙俐齒的,瘸了腿也不知道躲在家里,拄著拐杖滿村跑啥?還嫌不夠丟人!”
陸小乙見不遠處走來幾個婦人,故意高聲哭道:“張嬸兒你咋這么欺負人呢?我瘸了腿就不能見人了嗎?我爹娘割麥辛苦,我出來幫著摘菜做飯有什么錯,你這樣平白無故的罵我我,讓我往后咋有臉出門?”
幾個婦人走近,有個劉婆子上前詢問陸小乙,“好孩子,咋哭成這樣?”
“劉婆婆,我們姐弟好好摘著菜,張嬸兒卻湊過來,說我瘸了腿不在家好好呆著,出來丟人現眼。”陸小乙哭的更傷心了。
“嘿你這賊心眼的,我幾時說你丟人現眼了?”張家媳婦氣的跳腳。
小丁和小庚也哭著指認,說張家媳婦說過。
“我丟人現眼,我回家總成了吧!”陸小乙可憐兮兮的提著半籃瓜菜,帶著弟弟妹妹往家走,邊走邊抽泣,哽咽道:“瘸腿也不是我的錯,沒想到礙了你的眼,以后我再也不出門了,嗚嗚嗚。”
劉婆子幾個婦人見小姐弟可憐的模樣,頓時看張家媳婦的眼神都變了,劉婆子冷聲道:“張家媳婦也是有女兒的人,干嘛言語上作踐別人家女兒,那孩子瘸了腿,可憐成這樣,你也做的出來!”
張家媳婦氣的咬牙,冷臉對劉婆子道:“你覺得她可憐,咋不讓你孫子娶了她?哼!在這里裝什么爛好人!”
鄉下婆子個個都是戰斗種族出生,誰沒兩把刷子都不好意思出來混,劉婆子叉腰就開始罵:“你這個沒臉沒皮的貨,定親也是你能說得出口的,你也不怕崴了你的牙,爛了你的舌頭,你有那閑心,咋不把你家男人管一管,省的敲東家的門拍西家的窗!”
劉婆子直戳張家媳婦的痛處,張家媳婦頓時炸毛,火力全開跟劉婆子吵起來。
劉婆子和張家媳婦罵的起勁,有尋聲而來的村婦,不知緣由,拉著陸小乙就問道:“那邊吵什么呢?”
陸小乙馬上可憐兮兮的說道:“嬸兒,我爹娘在地里忙著割麥,我幫著到地里摘菜,可張嬸兒說我瘸了腿不知道躲在家里,出來丟人現眼,劉婆婆看不過去,就跟張嬸兒說道了幾句。嬸兒,你說我瘸了腿真就不能出門嗎?真要是那樣,以后我就不出來了!”說完,陸小乙擦淚低泣。
那婦人安慰道:“好孩子,這不怪你,趕緊回家吧!”
陸小乙點頭,帶著弟弟妹妹往家走,時不時的可憐巴巴的回頭瞅上幾眼,一旦轉過頭來,就嘻嘻偷笑。
“大姐,你忘了裝瘸了!”小丁一見姐姐得意忘形,趕忙提醒道。
“哦哦。”陸小乙左腿立刻短起來,“你們兩個在外面一定要及時提醒我,知道嗎?”
小庚點頭,埋頭一直看著陸小乙的左腿,“大姐,瘸的太過了!”
“哦哦。”陸小乙直了直腰。
等等,那邊香樟樹下,一直看著她的是誰?
陸小乙細看,竟是曾經在溝底幫她捆扎的男子,陸小乙不知他看了多少去,加上初來時口音的異樣,也不知道這個男子是否有懷疑,陸小乙心虛的偏過頭,看都不敢往香樟樹下看。
等她進了自家小院,關門的時候,往樹下偷瞟,早已沒了人影。
陸小乙忐忑不安,深怕這個男子懷疑她什么,轉念一想,也沒什么可怕的,她頂多來個死不認賬,反正那時候就他們兩人,誰也不能證明誰,而且,她現在本地方言說的嘎嘣溜,連她爹娘都沒懷疑,她有什么可怕的,想到這,陸小乙馬上釋然,提著籃子就往灶房后面跑,小丁小庚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追著。
陸小乙前世是會做飯的,家常小菜做的不錯。
這世受年齡限制,個矮菜案高,這也難不倒她,搬個方凳來,站著切菜剛剛好。
為了消除爹娘對她突然能做飯的顧慮,她早有打算,前一陣兒守在灶房跟著玉蘭學炒菜,就是為了今天做鋪墊。
籃子里黃瓜脆嫩,茄子紫亮,青菜碧綠。
洗菜的井水更是清涼可口,清澈透明。
陸小乙把瓜菜洗凈,站在凳子上就開始切菜。
小丁小庚站在旁邊看,一臉佩服的表情。
切好菜,一切齊全,就是做主食了,陸家人主食多以粗麥面為主,精細面是偶爾才吃的。
陸小乙和面費了大勁,等到把面揉好,手都酸了。
面團放盆里醒著。
她就著手炒菜了,小丁自告奮勇去燒火,小庚也幫著折柴。
涼拌黃瓜,蒜蓉青菜,青椒茄絲很快上了桌。
陸家人炒菜都偏清淡,陸小乙想這與鹽貴有關,不過吃慣了清淡口味,陸小乙也覺得不錯,不僅能保證菜蔬的天然的口味,還對人的健康有益。
等到陸忠和玉蘭回來,膳堂里已經擺好了中飯。
陸忠笑著夸贊小乙,惹得小丁小庚嘴噘的老高。
陸忠又把兩小的夸獎一番,小翹嘴才平下來。
玉蘭更是高興,舀水出來和陸忠洗罷,就準備吃飯。
陸壽增卻過來了,也不坐下吃飯,單單把陸忠喊到東邊屋。
陸小乙知道陸老頭的目的,不外乎借銀子,她也不去聽墻角,坐在膳堂里跟玉蘭說菜地里張家媳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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