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官道口離下溪村沒多少路,剛走到村口,遇到一個年輕婦人,只見她眉眼上挑,眼角頗有幾分風情,鼻尖稍勾,唇豐色艷,雖然膚色偏黑,也算一黑里俏娃,只是這身草綠色對襟襦裙,不太適合她,顯得她膚色更黑了。
陸小乙穿來這么久了,還沒見過這婦人,只好裝著沒看見,埋頭走自己的路。
“誒!陸家小乙,沒看見嬸兒在跟你打招呼嗎?”
若是搖曳多姿、顧盼含情算是打招呼的話,陸小乙確實有些失禮,枉顧美人了。
“嬸兒早啊。”不帶姓,糊弄過去再說。
“小乙,你大早從哪兒過來呢?”
“呃我爹忘拿中飯了,我給送去。”
“那就是從官道過來唄,有沒有看見你張家大叔的車啊?”婦人說起話來眼角上挑,眼神像是小鉤子。
“張家大叔?”陸小乙想了想,“高明叔嗎?”
“嗯!嗯!不是他還有誰呢。”
聲音好媚,聽得陸小乙打了個冷顫,張高明的媳婦陸小乙是見過的,當初菜地一役也算過過招,眼前這個婦人又是誰呢?陸小乙猛地想到一個人,陳四媳婦,小寡婦。
她表情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婦人,試著喊了聲,“陳嬸兒!”
婦人笑話道:“都說陸家小乙聰明伶俐,今天咋傻乎乎的?”
陸小乙索性呵呵傻笑起來,陳寡婦把剛才的問題又重述一遍。
陸小乙翻著眼睛仿佛在回憶,然后很誠摯的說:“嬸兒,我走得時候見張大叔的車還在呢,說是送誰家小媳婦出關,住一夜就不給錢,后面的就沒聽見了,嬸兒,張叔說的是啥意思?怎么住一夜就不收錢了呢?”
佯裝天真的看著陳寡婦。
陳寡婦臉色頓時黑的跟包公一樣,陸小乙故作嚇壞了的模樣,帶著哭腔道:“嬸兒,你臉色好嚇人,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陳寡婦扯起一個勉強的笑,“小乙乖,趕緊回家去吧,嬸兒還有事呢,我先走了。”
陸小乙看著陳寡婦急沖沖的往官道方向去,走了十來步,又折身返回,想來是不想跟張高明在光天化日之下鬧開吧!
畢竟,她是個寡婦。
陳寡婦快步追上陸小乙,笑瞇瞇的掏出兩文錢,攤開在她手心。
有求于人,用錢賄之,陸小乙故作不懂,疑惑道:“陳嬸兒?”眼神又頻頻瞄向陳寡婦手里的兩個銅錢,一副受不了誘惑的模樣。
陳寡婦笑得和藹,語氣誘哄道:“小乙,嬸兒向你打聽些事,你乖乖告訴嬸兒,這兩文錢就是你的,你拿去買糖吃啊。”
陸小乙忙不迭點頭,語氣急切道:“嬸兒,你快問,快問。”甚至伸出舌頭舔舔唇,一副特別饞糖的模樣。
“小乙,你爹的驢車一天能賺多少錢啊?”
陸小乙早料到她要問這個,俗話說‘人心隔肚皮’何況涉及錢財的人心,更是千心千面。她把驢借給張高明去載客,就想從中分點錢,可是,她又不是人家的正經媳婦,很多東西不可控,心中的猜疑只會更多。
再想到剛才張高明在背后辱罵她爹,她忍了氣,這會兒陳寡婦送到她面前,她怎會輕易放過,明知張高明生意是最差的,卻這樣跟陳寡婦說:“我聽爹跟娘說‘哎!我嘴笨不會說話,一天能賺個六七文就頂天了,那張家老大嘴甜手快會來事,客人都被他搶光了,幾個拉車的就他賺的多。’陳嬸兒,我爹這一陣兒天天回來嘆氣,賺不到錢,咱家好久沒買肉吃了。”
陳寡婦想起張高明對她說一天三四文收入,有時候還打白板,根本賺不上錢,原來都是騙她的!陳寡婦臉色變的很難看,小聲詛咒道:“挨千刀的黑心玩意兒,算盤打得真夠響的,用老娘的驢,賺的錢都昧完了。”
“陳嬸兒,你說什么呢?我沒聽見?”陸小乙湊近故意問。
“啊?呵呵!嬸兒混亂念叨的,沒啥沒啥!”陳寡婦趕緊掛上笑臉,看著陸小乙天真的面孔,想到自己從小孩子口里去套人家私,很不厚道,陳寡婦笑容變得不自然起來,不由多了幾分擔心,萬一小乙回家跟玉蘭說了,玉蘭肯定要來找她嘰歪,要是被陸婆子知道了,她更討不了好,那可是下溪村出了名的難纏人,上次張高明媳婦就遭了道。
陳寡婦把手里的兩文錢再一次擺到陸小乙眼前,“今天嬸兒問你的話,你不要對任何人講好不好?你答應嬸兒,這兩文錢就歸你了。”
陸小乙點頭如搗蒜,伸手去接錢。
陳寡婦笑瞇瞇的把兩文錢交給陸小乙,順勢拍拍她的頭,“小乙最乖了,你只要聽話,嬸兒以后再給你錢買糖吃。”
陸小乙點頭,把兩文錢放在袖兜里,蹦蹦跳跳一副特別高興的模樣。
陳寡婦放下心來,跟陸小乙拉開些距離,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兩人前后腳進村。
張家院子正好在村中央的岔路旁,一張大磨盤一顆老榆樹,就成了下溪村人熱衷的一個閑話聚集點。
正是閑時,陸小乙遠遠瞧見三五個婦人圍在磨盤周圍納鞋底,張高明媳婦收拾的干凈鮮亮,一邊納著鞋底兒,一邊高聲說笑。
待陸小乙走近,剛好聽見趙婆子在眼饞張家媳婦,“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嘖嘖,瞧瞧這顏色這款式,咱下溪村找不出第二件。”
張家媳婦笑的滿面春風,假裝捋頭發,引得眾人視線聚焦到她頭上一只鑲南紅石的銀簪上,引起一陣驚呼,“哇!瞧這簪子,值不少錢吧?”張家媳婦笑道:“我家夫君說不值錢,讓我戴著玩兒。”
“高明出手真大方,肯定是賺上錢了。”趙婆子嘖嘖贊道,“對自家媳婦也舍得花,哪像咱家那個,摳得一文錢想掰十瓣兒用。”
張家媳婦笑的得意,卻沒笑到心里去,這些衣服首飾都是前夫和離給她的賠償,她二嫁張家本就毫無顏面,這些東西一直壓箱底不好意思穿戴,無奈張高明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她也被人指指點點,為了抓住夫君的心,她把壓箱底的布料找出來做了幾套新衣,銀簪子也亮出來,一心想把自己收拾漂亮點。
這不,效果很明顯,張高明這幾天夜夜膩著她,好言好語哄著她,周圍鄰居更是羨慕她。
張家媳婦笑的正歡,見陸小乙走來,想著上次吃的虧,頓時拉下臉,嘴上雖然不撓刺陸小乙,但眼神仿佛刀子似得剜她。
陸小乙假裝沒看見,因為馬上就有好戲看了,剛才這群婦人談論的話,陸小乙聽得一清二楚,在她身后十來步遠的陳寡婦肯定也聽到了。她前腳給張高明上了眼藥,這會兒張高明的媳婦也來繼續抹黑,新衣、南紅簪子,這不是裸的昭示他家男人賺了錢了嗎?
至于真的賺沒賺到錢就只有張高明自己知道了,至于驢還借不借只能靜觀后效了。
張家媳婦看陸小乙生厭,看到陸小乙后面黑俏的陳寡婦,那就是有仇。
張家媳婦馬臉拉的老長,朝著陳寡婦高聲道:“喲呵,老遠就聞到一股騷臭,原來是只騷狐貍竄過來了。”
其他婦人也瞧見了陳寡婦,眼露鄙棄,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模樣。
陳寡婦也是個不怕事的,她不慌不忙的走近,盯著張家媳婦上下打量一番,嗤道:“某些人長一張馬臉,渾身馬糞味,熏跑一個又一個!”
張家媳婦噌的站起來,把手里的鞋底往地上一扔,沖過來指著陳寡婦的鼻子罵道:“老娘又不是被休,和離也比你克夫強,你嫁進門三年就把男人克死了,生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種,你這個掃把星,你到處禍害人,你這個騷狐貍,你到處勾搭人,只要給你幾個銅子兒,你都愿意張腿,你這臭不要臉的,看我不撕爛你的狐媚子臉!”
張家媳婦氣勢洶洶,連連炮轟陳寡婦的痛處,陳寡婦臉色更黑了,看其他幾個婦人看好戲的模樣,心想真要是干起來,她討不了好,于是很識時務的扭頭便走,暗暗咬牙,今日受的氣必須找張高明討回來。
張家媳婦叉腰罵的更起勁了,直到陳寡婦的背影消失在某堵圍墻后面,才彎腰把鞋底撿起來,抖抖上門沾的土,坐下來跟其他婦人痛斥陳寡婦的。
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是個風流俏寡婦。
陸小乙沒心聽這些閑話,屁顛顛的回家把賺到的兩文錢裝到一個小罐里,她的個人財產終于突破零了,雖然不是體力勞動所得,也算腦力付出吧,陸小乙高興的晃著罐子里的兩個銅錢,自嘲自己是個小財迷。
第二天晚上,聽陸忠跟玉蘭說:“張高明不載客了。”因為驢沒了,被陳寡婦收回去了。
玉蘭罵著活該,小聲跟陸忠說道:“那陳四媳婦一個人帶個孩子不容易,田地一個人也種不了,咱們村敲她門爬她床的人不少,平時幫她挑挑水劈劈柴,春季幫著播秋季幫著收,也算顧上她了,可這張高明就靠個嘴甜糊弄她,這次把她家驢借出來,錢沒給一分倒給她弄一身騷,往后能不能再借到驢就難說了!”
陸忠沒好氣道:“他們那團糊涂事,少去搭理,張高明就是個葷人,到哪兒都不清靜,整日說些葷話也不分場合,有些大姑娘小媳婦坐車,他也咧著嘴胡說一通,好幾次差點被人揍,還是我們勸開的。”
玉蘭更小聲道:“聽說張高明把她媳婦打的哭天喊地,呸!真不是個男人,還把他媳婦嫁妝里一支值錢的簪子偷走了,也不知道去當了還是送人了,那張家媳婦跑到陳四家又哭又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估計周邊村子都傳開了,丟人!”
陸忠皺著眉頭,“少去參合這些事,也少跟這些人來往!”
玉蘭點頭,音量放的更低了。
陸小乙為了聽到更多后續,身體前傾,全部重量都附到門扉上,吱嘎一聲響,被玉蘭逮個正著,陸小乙嘿嘿傻笑著,“我什么都沒聽到!”腳底抹油溜號了。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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