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傅總管”“賀總管”地寒暄之后,賀拔硅首先探聽傅仲春的來意。燃文書庫
傅仲春身后跟了幾名手捧托盤的宮娥,顯然是好事,故而他也不避諱告訴賀拔硅:“皇后娘娘聽聞太子新冊良娣,特賜發冠一頂,龍鳳鐲一對,項鏈一條,這項鏈可是羅馬國進貢的國寶,皇后娘娘最愛惜那一條。”
賀拔硅有些意外,呵呵笑道:“皇后娘娘對殿下的舔犢之情,令咱家感動哇。”
容汐玦耳聰目明,一整夜雖然只小憩了一會兒,但精神并不差,已聽見殿外隱隱的對話。
他輕輕放開凌妝,欠起身又端詳片刻,俊美無籌的面上浮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瞧模樣,她睡得有些渾然忘我,好在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即使釵橫鬟亂,仍是玉面清輝,睫如鴉羽,引人生思。
容汐玦費了很大的心力,才壓抑住某種沖動不去攪她,悄悄下了床,自出稍間倒了昨夜的冷茶來喝,一時把錦繡堆里帶出來的暖意驅了個盡。
稍間門上看守火燭的內侍連忙捧水金盆等侍候,皇太子示意噤聲,不叫換熱水,就著冷水盥洗完畢,頓時神清氣爽。
內侍們見主子都輕拿輕放,更不敢造次,幾乎沒有弄出任何聲響。
待容汐玦穿戴了朝服出來,賀拔硅和傅仲春嚇了一跳,賀拔硅忙躬身幾步上前道:“殿下怎不宣召老奴侍奉?”
著實瞧了主子身上的朝服幾眼,賀拔硅眼中透出一絲不解,從沒見過太子爺早起上朝,今兒個這是怎么了?
“備輦上朝。”容汐玦吩咐一句,匆匆走向臺階。
傅仲春急走幾步,叫了聲:“殿下,皇后娘娘有……”
容汐玦頭也不回:“知道了,回去謝過皇后,切勿驚動良娣。”
傅仲春點頭哈腰,連聲應道:“是是是。”
雖然皇太子很少上朝。但肩輦儀仗還是照常備著,守在門外凍了一宿的值殿太監趕緊朝臺階下一揮手,抬輦內侍小跑出來,容汐玦一個箭步已安坐其上。
內侍們一時還未反應過來。怔了片刻,待皇太子在踏板上頓足,才趕緊起行。
賀拔硅揮手令人收下皇后賞賜,跑到肩輦旁,卻聽太子吩咐:“你在這里守著。若良娣起身我尚未歸,按涵章殿往日的例進膳。”
望著遠去的肩輦,賀拔硅才省起未提醒太子,此時上朝似乎錯過了時辰,而且主子未進早膳……
當然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太子爺是個對吃并不講究的人,出征時甚至與將士們一同枕戈待旦,啃干糧喝馬奶,只是做奴臣的自己擔心罷了。
凌妝幽幽醒來的時候,鼻尖猶縈繞著一股別樣的氣息。干洌、清遠,帶著芳草松木的清香,她一時不敢睜眼,迷醉在這氣息中,憶起昨夜的情形。
他俯身而就的模樣,蘊滿力量的肌肉,偶然的無措,忘情的低吟……此刻清晰地烙印在她心底。她是個醫者,尋常女子不可能發現的細節,如今回味起來。禁不住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即使他裝得再若無其事,也還是一頭初生牛犢。
這個發現叫她笑浮雙靨,甚至耐不住睜開了眼,如果葉玉鳳在眼前。也許她會很不矜持地告訴她,真是撞到稀罕事了。
睜開眼,明媚的陽光自窗簾縫隙間調皮地鉆進了華麗的寢宮,顏色淡雅的錦衾,雙層遼遠的蒙古包式帳頂,枕上的凹陷。周圍似乎還浮動著他的影子……一切都真實而美好!前世燒了多少高香,才圓了這女子們夢寐以求的閨情?她不愿在這個時候想起以往的不堪,心情愉悅地接受了宮娥們的請安。
眾侍已備下一應三品宮嬪的服飾釵環,按著宮規輕聲催起。
慵懶地梳洗后,凌妝覺得精神倒不錯。
孫初犁善意提醒道:“皇后有賜,良娣娘娘該當前往坤和宮謝恩。再說也得到各宮拜望太妃娘娘們,這是晚輩的禮數。”
凌妝頷首道:“多謝孫公公提點。”
宮女們打開一件件鮮亮的衣裙供她挑選,幾件過后,她指了件胡桃色暗花的立領寶石扣中衣,外搭刺繡寶相花領緣鵝黃色遍地枝葉芙蓉的羊羔毛出鋒褙子,色彩明麗,穿起來頓時波光瀲滟,不可方物。
她暗暗想,原來還以為可以心如止水,可笑卻如此輕易被撩起了波瀾,女人果然是一種感性的動物,即使再顧慮將來,此刻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瞧瞧這選的顏色,是恐怕別人不知道春情正熾么?
宮里主位身邊的梳頭宮女地位較高,也容易成為心腹,姚玉蓮和楊淑秀有心搶這份差事,怎奈一個新來的宮女略恭謹地上來福身道:“娘娘,奴婢程妙兒,學過各種發式,專程伺候娘娘梳頭。”
一宿之間,命運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凌妝還處于恍惚中,想起皇太子昨夜的情形,一忽兒暈染兩腮,一忽兒若有所失,打眼見這程妙兒氣度略別于眾人,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賀拔硅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有賜,按例需進宮拜謝,為良娣娘娘梳個朝天髻,戴上新賜的發冠如何?”
凌妝知道賀拔硅是善意,無非為討皇后歡心,她初入宮禁,自然不想得罪中宮,微笑道:“略高了罷,皇后賜的冠子如此華麗,只梳個最簡單的便稱了。”
程妙兒湊趣:“卻是,娘娘花蕊般的模樣,簡簡單單倒更好看。”說著當真只在云鬢上略綰了個圓錐髻,戴上那發冠,一時金碧流輝,細密精致的金花攢珠顫巍巍頂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五條金梗花莖鳳凰展翅般垂下鑲青金石的葉子,那叢叢花葉似迎風而動,端的巧奪天工,縱使凌家富貴,到底未能得頂級巧匠,宮女們前后鏡一照,她只嘆皇家氣派當真不同。
再看那項鏈,自然更加珍貴,僅上頭一顆碩大的雞血石和青金石便極為罕見,價值連城。
凌妝雖有些驚奇皇后出手的闊綽,畢竟不愿將自己打扮得跟暴發戶似的,便命程妙兒將之與龍鳳鐲一起暫收妝奩中。
滿桌菜肴,她只吃了碗百合紅棗粥,覺得過于浪費,有心向皇太子進諫,突然又想起班婕妤正色勸諫漢成帝反倒不如人家飛燕姐妹狐媚惑主,一時竟辨不出自己該為忠還是為奸。
然而轉瞬想到太子的純直,不免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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