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猜忌
林莞婉明顯驚嚇過度。
林老太爺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給她拍背順氣。“出息,有賊心就得有賊膽!那小子賊膽倒是夠了!”
這哪跟哪啊,何況他們也沒有做賊不是?!
林莞婉咳得面紅耳赤,好半會才止住,怯怯的去看老人。“您老那晚都瞧見了?”
相比林莞婉的忐忑,林老太爺云淡風輕。“瞧見了,花前月下么,怨不得那小子那晚不停的帶著他老子敬酒,嘖嘖,居心不良啊。”
林莞婉只覺臉上火燒火撩的,目光飄出窗外,再看到自己院子方向在前,心又寬了些。
他老人家應該只是看到他們在屋頂,至于詳細的情形,應該是沒有看到……畢竟是背對著小樓。
就當林莞婉在分析自家祖父看了他們多少花前月下時,他老人家很是認真的盯著她道:“你也該說說,你和他之間那些事了,當然,祖父要聽的不是敷衍的那一類……”
接觸到老人在月色下愈發顯得深幽銳利的視線,林莞婉的心猛然一跳,那種像是被看穿一切的感覺接踵而來。
“孫女哪有那膽子敷衍你。”
“那便說說看吧,我自會判斷。”林老太爺看著訕笑的少女,目光一如方才的認真。
微微思索,林莞婉咽了咽口水試探道:“祖父想從哪兒聽起?孫女與他相識開始?”
林老太爺只是看著她,笑而不語,林莞婉認命般的垂頭,從今世在將軍府遇到蘇昭珩的事說起。中間只瞞了她先前因誤會和死前心結種種的恨意,將蘇昭珩從幫她找到奶娘一直說到他們到底私下又會面幾次。
她敢托出,直覺是出于祖父這樣一問并要有阻撓他們的意思,反而是感覺到他擔心她才有此一問。
林老太爺聽得也很認真,中途沒有說一句話,只在林莞婉滿臉緋紅不吭聲后才問道:“說完了?”
林莞婉點點頭。
“他只有好,沒有壞?他為什么在只見你一面后就幫你找奶娘。怎么知道你奶娘的事或說林家亂七八遭的事,從而哄你歡心?你倒也是大膽,當時就信了,還敢晚上跟著他走?”
面對林老太爺意有所指的問話。林莞婉一時不知怎么回答了,這種無緣無故的好和她無緣無故的信任確實讓人會覺得匪夷所思。
小姑娘答不上來了,而她閃爍透著心虛的雙眼分明是沒有完全聽懂他個中的話。
果然都是當局者迷么,她怎么就滿心想著只是她行為不能解釋?
林老太爺嘆一口氣,覺得自己話都白說了。“祖父只是擔心你受到傷害。怕你選擇錯了,嫁人可說是女子的第二次生命。”
第二次生命?
林莞婉覺得這話很新鮮。
因為選對了便會安穩無憂一生,錯了便會墜入深淵嗎?第二次生命,倒也是貼切,因為嫁出去以后,夫君便是她的天與地。
“祖父,我曉得了。”林莞婉突然放松了心情,笑了起來,夜空上的萬千繁星倒映在她眸中越發璀璨。“孫女不怕選錯,孫女怕錯過。”
“不知道祖父可信前世今生?或者我過的夢境卜算?孫女在一場夢中經歷過林家滅門劫難。也經歷了第二次生命帶來的苦難,后來夢醒了,有些事如所夢那般在上演,但也在改變。比如祖父保住了父親,滅門禍源被掐斷,又如我還是遇到了蘇昭珩,兩人還是有著牽扯不清。他夢中負了我,可夢外卻只處處為我考慮,恩怨已經無法再明確界定。”
林莞婉說到這,笑容越發燦爛。“而孫女夢里夢外都對他是一樣的心。所以孫女下意識的想和他靠近,信他。明白自己所想后,孫女只怕錯過,沒有去想若是選錯是否再如夢中一般。”
林老太爺看著眉宇間都是堅定神色的小姑娘。欣慰又心疼的笑了。
她終于敞開了心扉,雖是借了怪力亂神帶著玄幻的說辭,但到底還是說了。
看來兩人前世確實過得波折不堪,那臭小子到底是怎么負的她?
“祖父自是信你,祖父如今在朝廷貢獻的所有,也來自玄之又玄的地方。”林老太爺模棱兩可拋出可以使兩人更有共鳴的話。微笑著看杏眼大睜的小姑娘。
“祖父也做過這種前世今生的夢?”
“不是做夢,而是實實在在遇到不能解釋清楚的事,祖父所學,都是那邊授與的。”林老太爺不想讓孫女太過受驚,將前生穿越解釋為機遇。
林莞婉恍然過來兩人說的不是同一點,心底莫名松了口氣,慶幸祖父不是與自己一樣是重活一世。后又想,如若祖父與她一樣再活一世,又怎么還會有這些糟心事,是她想差了。
“所以祖父在聽了孫女說夢到父親與林家的種種,就上心了?”
“對,但怕嚇著你,一直未敢明言。如今家中事情算是解決了,卻又擔心你了,能告訴祖父夢里那小子怎么負你的?”
看著關切的老人,林莞婉聳聳肩也坦言道。“我說算是死在他手中,你會反對孫女的選擇么?”說這話時,她發現再也尋不到重生初醒時的恨與不甘,腦中異常清明。
她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已經能夠這樣平靜面對,或者是決定不愿錯過之后?
可林老太爺聞言是雙眼一瞇,面上的溫和蕩然無存,渾身都散發著如刀寶出鞘的凌厲寒意。“他對你變了心?我不會反對,我會讓他這趟有去無回!”
“您別介!夢里他一直沒有心,怎么談變心,一切不好都是他從戰場受傷回來發生的,孫女知道您這回幫著他,只要他能安然回來定不會發生那些不好的。何況那是夢,他在這夢外是對孫女恨不得掏了心,捧到孫女眼前。”
林老太爺默了默,似在深思什么,半會才再問道。“要是他真有夢里被豬油蒙了心的那一天呢?”
林莞婉聽著這樣的比喻直咯咯的笑,“那就請您老人家到時再為孫女作主,讓他陪了孫女,孫女再跟他在地下斗法一次。”
這是表明堅決立場了。林老太爺眼中有著無奈,也不忍再去觸及她的傷疤,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道:“祖父不會讓有那一天的。”
他暫且盡所能保住這一戰中他不發生意外,回來后他自有辦法讓他一五一十都訴來以前干了什么混帳事!
屆時。他再考慮是否將孫女真交回到他手中。
老人適可的結束了話題,林莞婉知道他是怕自己傷心,從善如流的說起其它。
“您這些日子在忙什么?方才不小心看到紙上都是人名,您在查誰呢。”她還看到了單放的一張紙上寫著太子二字,可當今皇上并未立太子啊。
林老太爺有問就答。“查你祖母的事,祖父懷疑和宮里有些關系,比較棘手。”
林莞婉側了側頭,隨即視線落在灑了層銀光枝葉上。“祖父既然說棘手,應當是查出了眉目。”
“你是個聰慧的,是有眉目了,不過也只是有而已。”
老人最后一句話夾著無力的嘆息,神色也變得有些黯然,林莞婉想了想,還是默了下去。
沒有說話的祖孫倆都站在窗前遠眺。看著白霧般的銀色月光籠罩大地,看著一直延伸出尚書府的街道府邸,看著這被熏染得似平靜祥和的土地,實則是一個不懼就會被人吞沒的巨獸。兩人心境都不由得有些沉重,天子腳下,涉及深宮,步步險境……
“十五以后我會與你兄長講一些政事,你一并來聽。”
夜風吹過,老人的聲音很輕,像是會被風吹散似的。林莞婉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上小姑娘投來的迷茫眼神,林老太爺失笑,才剛夸了她聰慧,怎么這又一副傻傻的樣子。“我復起。你雖是姑娘家,卻也是我嫡孫女,京城各大家族盤根錯節,你總該要知道些事。萬一我在前方沖方陷陣,你卻在后方被人傻傻算計了,你說要怎么辦?”
林莞婉恍然過來。撇了撇嘴。“說得我好像多笨似的。”
“不好說,你有那么一個爹,也許獨遺傳了他的蠢笨呢?”
聽著祖父罵父親,怎么都還是有些別扭,兩位都長輩,且還子不言父過,哪怕這是事實。
林莞婉眨了眨眼,索性又不說話了,林老太爺倒是哈哈笑了起來。“都說你刁蠻不知分寸,明明從來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扮豬吃老虎呢?這個倒是像足了我……”
林莞婉翻了個白眼,徹底無語了。
“真真是沒趣,這會子又裝成悶葫蘆了,其實說到底你父親與大伯父會失了本心險些誤入歧途,我責難逃。如若不是我不聞不問,想著退避不爭便能換一片安寧,林家不會出這些事。你祖母也怕沒想到,她以為一命能換家人安寧,卻是錯的。”
對小姑娘帶著嫌棄的神色林老太爺一笑而過,突然說起了自己的過錯。
林莞婉心中微微詫異,也被挑了起好奇,他究竟是查到了什么,能在她這小輩面前自責起來。
然而,林老太爺逗她似的,說了這么一段又不言語了。
林莞婉等了好大會,見老人只笑不語,明白過來自己被他打擊報復了!
他這分明還是在意自己方才露出的嫌棄神色,故意挑起自己的好奇心,這…這種招數,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小姑娘明白過來略帶氣憤的臉,讓林老太爺又笑了起來,隨即轉身。“我老了,熬不得夜,你要喜歡就再看會夜景吧。”
言畢人已走到樓梯處,林莞婉直瞪眼,下刻也笑了起來,朝老人喊道:“哎,有沒有人說您老其實很幼稚?”
“真不巧,前陣子睿王就這么說我。”老人的話伴著爽朗的笑聲。
睿王嗎?
林莞婉笑聲更歡暢了,旋即拉了把椅子坐著,托著下巴趴在窗臺,真的看星星看月亮到三更才慢悠悠回了院子。
整個六月,尚書府都很安靜,除了皇帝體恤臣子為‘病中的林浩鵬’請了醫正來回奔波外,極少再有人登門。林莞婉也安安靜靜的呆在府里,連將軍府也不去了。
而朝堂卻是從六月一直鬧到七月初。
不知為何,言官們突然抓著睿王彈劾,折子就如同雪花一般快要淹了皇帝的御案。
勤政殿內,皇帝連丟五本折子給到林老太爺。
“愛卿怎么看。”
林老太爺每本折子都翻了一頁,看了兩眼又合上,語氣極為平淡:“沒有看法,言官不都這樣,看誰倒霉了都恨不得補上幾刀子,讓他更倒霉。”
皇帝聽笑了,“你這立場朕倒是看不明白了,能說這么中肯的話,前陣子誰一副要人倒霉樣子?”
“那不是要,是該他倒霉。若不是皇上您護著,言官的折子可不是這時候才送上來,皇上您了解臣的,不必要這般試探臣。”
林老太爺還是那份淡淡的樣子,皇帝的笑卻是慢慢斂了下去,眸光變得有些深沉。
“林輔國果然是膽色過人,也夠直言不諱,滿天下也就你敢這般與朕說明白話。這些個折子長篇大論,罪名卻又都不至關緊要,若是你真要他繼續倒霉,這也太不痛不癢了。”
是啊,不痛不癢有什么意思,再堆成山的彈劾頂多再換來一兩個月的閉門思過。林老太爺想,這樣有意思么……
見人不搭話,皇帝也不怪,伸手取了筆,下詔,邊寫邊道:“既然他想要繼續倒霉,那朕做為兄長就如了他愿。”
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林老太爺抬了抬眼皮,眸底精光一閃而過。皇帝心里那顆名為猜忌的種子,發芽了……這不痛不癢不就變得有意思了么。
經歷近一個月的彈劾,皇帝大怒,再度下旨要睿王再閉門思過兩個月。而六月中旬出來的第一批改良弓弩經實驗效果驚人,大批量投入生產,在睿王被再度打擊之時已產出五千新弓弩,被運送西北。
當押送隊伍啟程之時,消息也被送到睿王府與曹牧手中,前者氣紅了眼,后者急上了火,寫了長長五頁紙的信暗中送入睿王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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