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心出了屋子,帶著戰戰兢兢一直候在外頭的紫芝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趕,忙了這么大半日的,早就累了,大病初愈后的身子還真的受不住了reads;假愛成婚。
不防還沒到自己的院子,就聽后頭一陣急促的腳步響,奔著她這個方向來的。
她駐足回頭一看,卻是安言急火火地趕了過來。
她索性站住,等他跑近。
有些話必須得跟他挑明了,不然日后會惹禍端。
安言氣喘吁吁地在羅錦心跟前站住,一張白如冠玉的臉上起了一層潮紅,雙眉緊蹙,頰邊的肌肉急劇地抖了兩下。
安言算是長得不錯的男子,個子高挑,身量中等,放眼勛貴圈兒里,也算得上數得著的了。
只是看在此刻的羅錦心眼里,卻遠不如前世那般順眼。前世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心里想著念著的都是他,甚至在自己被抬出去的那一剎,看到他戴著紅花牽著紅綢迎娶表姐的時候,心還跟碎了一樣絞痛。
現在已經看透,也就沒什么感覺了。
“表哥找我有事?”見安言喘了好一陣子還不說話,羅錦心有些不耐煩了。
她身子酸軟,還想回去歇著呢。
站在這風地兒里,她渾身凍得冰涼。
“妹妹還知道有我這個表哥?”安言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來,聽上去跟怨婦似的。
羅錦心聽著就笑了,他還是一副愛使性子的模樣,全然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表哥這話怎么說?我什么時候不認表哥了?”
明知道他是嫌她在男子跟前拋頭露面,羅錦心卻不想提。這其中的原委,怎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道得明?
何況自己重生這件事兒,又怎么能說得出口去?
安言見她揣著明白裝糊涂,不由怒了,額頭上的青筋直蹦,
“妹妹不用拿這話搪塞我,好歹妹妹也大了,有了主意,瞧不上我這個表哥罷了。只是你須明白,你在這府上住著,一應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這府上的?妹妹如今卻說這樣寒心的話,也不想想離了我們府上,你怎么過活?妹妹早晚都是我們安家的人,何必非要把人都得罪了?”
安言這是真氣了,一股腦兒把自己窩在心里的火都給撒了出來。
羅錦心被他這番胡攪蠻纏的話氣得眼前直冒金星,什么叫“吃穿用度都是這府上的”?什么又是“早晚都是他們安家的人”?
這是誰傳出去的?
她帶著父母留下的豐厚家產來的,并不是身無外物,什么時候成了賴在他們家混吃混喝的人了?
這就是她從小認識的安言嗎?不過為了給林玨治病這件事兒沒有依著他,他就發這么大的火?就這么威脅她?
那要是自己真的嫁給他,豈不得日日受氣,天天被他揭著瘡疤?
氣極了的羅錦心,反而輕輕地笑了起來。
冬日的暖陽,灑在她幼滑細嫩的肌膚上,像是白瓷上鍍了一層釉,晶瑩剔透。
秀美的五官,因那輕輕一笑,越發的婉約柔和,說不出來的優雅美麗。
正在氣頭上的安言,頓時就看呆了,忍不住就伸出手來要觸摸上錦心的面頰reads;東風猶暖時之琴師。
卻不料羅錦心猛地往后一退,閃了開去,頓時怒目圓瞪,秀眉挑起,“表哥請放尊重些!誰是你們安家的人?我姓羅,帶著父母的家產,來外祖家住兩天罷了,不是那窯子里的姐兒,表哥想摸就摸,想罵就罵!”
一席話,羞紅了安言的臉。
他訥訥地縮回手去,垂頭喪氣地嘆息了一聲,“好妹妹,你別往心里去,方才是我一時氣惱,說了不該說的話。咱們還像從前那樣,不計較這些好不好?”
說著,就跟上前一步,伸出雙手來要攀住羅錦心的肩。
羅錦心又往后退了一步,喝命紫芝,“沒看見大爺今兒有些瘋魔了嗎?還不叫人把大爺給帶回去?”
紫芝忙抻長了脖子去喊遠處小路上走過的婆子。
眼見著面前的美人兒冷如冰霜,一分一毫都奈何不得,安言也就沒了耐性,雙手一甩,憤憤地轉身。
“妹妹可要想明白了,離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我母親這兩日還給我物色著要說一門好親呢,妹妹再這副樣子,到時候悔青了腸子也沒人理會!”
說的他好像是個金餑餑人人爭搶一般。
羅錦心氣笑了,沖他轉過去的背影低斥,“表哥這話我聽不懂,舅母給你說親只管說去,做什么在我面前提這個?我倒要問問舅母去,安家就是這樣的家風,在未出閣的姑娘面前,也能說親事不親事的話?”
安言沒能摸著那嫩滑的肌膚,又見羅錦心油鹽不進,自是沒了意思,氣沖沖地就走了。
羅錦心望著那個著急忙慌的背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身倚在紫芝身上,“咱們走吧。”
至晚時分,崔老太君身邊的榴花親自過來錦心的錦羅閣,吩咐,“老太太讓姑娘過去一趟!”
羅錦心知道外祖母來叫她,定是為了今兒白日的事兒,她也正等著呢,索性也就沒有換衣裳,徑直跟著榴花過崔老太君的正屋來了。
五間高大闊朗的門楣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晝,像是蒙上了一層紅紗。
錦心隨榴花上了漢白玉的石階,早有丫頭打起了銀紅撒花的軟綢簾子。
這個地方在錦心大病之前,哪日不得來幾趟?
重生一回,恍然前世今生,像是隔了許多年,再踏上這熟悉的石階,羅錦心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進了屋,一股帶著淡淡檀香味兒的熱浪襲來,激得羅錦心身子抖了一下。
崔老太君并未在正屋坐著,榴花帶她繞過百子圖的紫檀底座的琉璃屏風,來到了崔老太君宴息起坐的起居室。
里頭燒著地龍,暖騰騰的,讓一路走來的羅錦心身上出了一層細汗。
還未來得及解下外頭的披風,就聽當頭一聲棒喝,“跪下!”
原來崔老太君正盤腿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歪在大迎枕上,氣咻咻地瞪著她。
錦心不敢遲疑,趕忙雙膝跪地,結結實實地把頭磕在了地上。
青磚地面冰涼徹骨,冰冷的觸感,讓她身上的那股燥熱消散地無影無蹤,從腳底往上竄起了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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