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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還道:“早前的周二妞在江宅做了四年,聽說前前后后得了五十兩銀子,她家因她,哥哥弟弟都娶上了勤快好看的媳婦,家里也有了中田、下田,還有二十多畝荒坡,聽說再養幾年日子就更好過了,家里造了新屋,在他們村他家都是殷實人家。”
做四年使喚丫頭,就能掙五十兩,這是在莊戶人家都掙不來的,還不得夠娶好幾個媳婦兒。
又聽說,江若寧給阿歡在縣衙謀到了差使,也是女捕快,算是吃俸祿的,每天也不干甚事,就是跟在江若寧后面幫忙端茶遞水打個下手,這等活,不是比莊稼人家下地還輕松。
江氏笑著道:“先前寧兒還與我說,家里不添丫頭了,京城那邊要送調\教好的過來服侍,她不好違了長輩心意。”
外頭,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扯著嗓子跟見了鬼的一陣嚎叫:“河東家,你家的表姑娘掉水里了!”
緊接著就聽毛豆在喊:“阿寶掉水里了!”
江若寧立時沖出院門,腦子里都是驚詫,劉翠鈿愣了片刻:“河栓子,你這個混賬,告訴你多少回不許帶弟弟妹妹去河邊,你這個孽障咋就不聽呢!”一邊罵著,一邊拿了院門口的長掃帚沖出去。
待江若寧趕到時,阿寶已經被附近的大人給救上來了,渾身濕成了落湯雞。
江若寧一把抱住阿寶,從上到小的打量著,“沒事吧?有沒有嚇著?怎么落水里了,小孩子怎么能跑河邊來?要不是有大人在旁邊洗衣服,你們可咋辦?”
旁邊站著河家新來的佃戶女人。正攙著褲管,笑呵呵地道:“這些個娃,怎么就愛往河邊跑,好在這河水不深……”
江若寧連連道:“謝謝嫂子救了我家阿寶。”
毛豆早就嚇傻了,還在那兒大叫:“阿寶掉水里了……”直被栓子擰了一把,這才回過神來,停止了叫嚷。
栓子到底要大些。此刻結結巴巴地指著另一個男娃:“是大滿。要不是大滿說阿寶妹妹走得慢,阿寶妹妹就……就……”
劉翠鈿喝了聲“還敢頂嘴,大滿比毛豆還小。你可是這里最大的,我就打你!”揚起大掃帚就往栓子身上拍。
栓子定定地立在那兒,立時化成了雕塑,為什么每回出事無論是爹還是娘都打罵他。說是他帶的頭。
大掃帚打人倒不痛,只是動靜鬧得大。
阿寶見栓子挨打。她可沒有挨打的印象,這會子扯著江若寧:“娘親,叫大舅母別打栓子哥!”
江若寧道:“他是大的,不聽大人的話。誰讓他領著你們往河邊跑。你說要是其他人掉下去可怎好?”
不打栓子,他長不了記性。
何況這掃帚就是看著狠,打在身上又不疼。
阿寶一急。小身子往栓子跟前一站,帶著要脅地道:“大舅母打拴子哥。你也打我!”
劉翠鈿愣了,這可是縣令大人家的千金,她敢打嗎?怕是江若寧都不打罵的吧。
阿寶小大人似地道:“我們來幾回了,我一掉河里,大舅母就打……”
到底是三歲的人,有些表述不清,可那意思再是明顯不過:我們早前往河邊來了幾回,你們大人只是喊我們回去,也不打罵。這回子,我掉河里,大舅母就要打人,言下之意,倒有些怪大人不講理。
古大妹拉了毛豆,伸手在屁股上拍了兩下,“不許再往河邊跑,掉下去多危險,聽說這河里淹死過人的。”她微微一笑,“大嫂今兒就算了,沒聽阿寶說,這得怪我們。”
“他們往河邊跑,倒成我們大人的不是。鎮日就會混玩,回去就下地干活,你祖父、父親近來正忙著呢。”
三妯娌因種了綠霉,每隔一日就要收集,一個月也能有幾兩銀子的收入,女人們能掙錢,地里的重活就干得少了。現在快活農忙時節,只等端午節漲了水便要插薯蕷。
江若寧牽著阿寶,“還好來的時候帶了換洗的,瞧瞧你,今兒不用洗澡了,河水都把你洗干凈了,你說那水要是把你沖走了,你到哪兒找爹娘去。”
阿寶信以為真地道:“娘親,我真的洗干凈了?”
大滿笑道:“你頭上頂著水草,衣袖、腳子全是泥,明明就是臟了。”
阿寶一臉茫茫然。
毛豆道:“你傻啊,姑姑說的反話,是嫌你把自己弄臟了呢。”
家里人多的好處是,劉翠鈿、古大妹去把孩子喊回來,而羅福則在廚房里燒水,待他們回來時,羅福的熱水也燒好了,她正端著一個大木盆,“這些個孩子,一轉眼就不見人,非得好好揍上一頓不可,全是些不長記性的。”
劉翠鈿道:“我要揍栓子,阿寶還跳出來護著,讓我連她也一起揍。”
栓子此刻全是感動啊,這阿寶妹妹待他可真好,要不是她,今天他肯定被娘揍得慘。
羅福將大木盆擺到東屋里,江若寧給阿寶洗了澡,又把頭發給她洗了一遍,這才換上了干凈的衣裙。
劉翠鈿坐在院門口縫補,“今兒我就守在這兒,誰要是再敢出門,我就拿掃帚打斷他的腿。”
阿寶望著栓子。
栓子不以為然地道:“那掃帚打人一點都不痛。”
阿寶似有些不信。
毛豆附和著道:“真的一點都不痛。”
可是那大尋帚看起來好厲害啊!
祿子比阿寶略小些,此刻捧著個小銅盆,盆里放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大哥、二哥,吃!”
栓子問:“祿子,你怎不叫阿寶吃?”
“阿寶吃!”
“阿寶比你大,你要叫姐姐。”
祿子又改口道:“姐姐吃!”
一人拿了個包子,阿寶被燙了一下,立時又放回小銅盆里,栓子尋了筷子,將包子穿在筷子上。
阿寶看羅福一直在廚房里忙,古大妹也進去了,妯娌倆蒸了好多黑饅頭,閃了閃眸子,“那是什么?”
“藥饅頭!”
“什么是要(藥)饅頭。”
“不是要,是藥。”栓子撓著頭皮,“那種饅頭不能吃,是我娘和嬸嬸們用來收綠霉,綠霉是種藥,不能吃,但能賣錢。每個月,我娘就要把不能再生出綠霉的饅頭捏成粉兒,再拌上些黑面粉放鍋里蒸,這樣蒸蒸就又能生綠霉了……”
阿寶看著手里的包子,似懂非懂,遲疑地看著手里的包子,還是燙,下不了嘴。
毛豆道:“包子能吃!”
栓子嘟囔道:“毛豆,明兒再不跟大滿玩,都是他害了阿寶妹妹,卻害得我被娘揍。”
然,大滿已經從院門口進來了,嘴里喊著:“栓子哥、毛豆哥……”
祿子熱情地遞過銅盆:“包包……我娘做的菜包包!”
大滿眼睛一閃,一雙帶著泥的小手就抓了過來,雖然燙,撩起衣角包住包子,在上面滾來滾去的吹。
阿寶哪見過這樣的,瞧得很是認真,然后看著自己手里串在筷子上的包子。嘟著小嘴吹,吹了好一陣才試著咬了一口,不過鄉下人蒸的包子,可阿寶卻覺得很好吃。
古大妹從廚房捧了碗姜湯,“妹妹,你讓阿寶把姜湯喝了。”
阿寶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喝了一口,立時吐著舌頭:“辣!辣的……”
栓子道:“姜湯當然是辣的!”
江若寧笑道:“栓子、毛豆,你們哄著妹妹把姜湯喝了,她今天落水,不喝姜湯要受風寒,幫姑姑忙,下回姑姑回來給你帶耍玩意兒。”
阿寶一聽這個,“我家好多球球、木馬、木車、還有木貓、木狗,城里木匠鋪子王師傅會做好多,爹爹給我涂上顏色,好看……”
毛豆道:“我想去姑姑家。”
栓子撓著頭:他年前去過啊,結果把姑姑家的碗打了幾個,還把堂屋的花瓶打碎了,祖母和娘就不許他再去了,說他盡快使壞,那些碗值不少錢呢,回來后,鐵柱還將他給揍了一頓。
江氏喊了聲:“栓子,讓阿寶把姜湯喝了。”
“祖母,我知道了!”
江氏伸頭瞧了一眼,“全是些皮猴,一天不惹事,那皮就松了。”
江若寧笑道:“我瞧阿寶今兒也玩得開心,城里也有兩個小孩和她玩,高家的姑娘,還有對面街上白家的小少爺,但都不如在這兒玩得好。”
她覺得好,可阿寶掉河里了,這得多嚇人。
江氏呵呵一笑:“你喜歡小孩子?”
江若寧愣了片刻,“許是阿寶和我一樣,都沒有親娘緣。”
江氏再不問了,而是與江若寧一道坐在窗前做針線,縫的都是幾個孩子穿破的衣裳,又有河德平、河鐵柱的。
河鐵柱兄弟三人,只鐵柱最憨厚老實,土柱嘴兒甜,會討人歡喜,在念慈庵制藥坊做小管事,日子過得充實,不押貨去奉天府和京城時,他就會每天黃昏回家,偶爾會加班,便帶個口信。水柱是賬房先生,倒是每日回家一趟,中午在制藥坊的伙房吃飯。
黃昏,河家早早做了飯。
江若寧與阿寶吃了,阿寶落水換下的衣服也晾干了,江若寧將衣服放到江氏屋里:“這套就放在家里,下次沐休日阿寶還回來玩。”
栓子道:“姑姑,下次你給我帶耍玩意兒!”
玩具,江若寧說的耍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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