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城之交的王宮里,武承肅借著有人對前朝忠心耿耿,終于打通了一條渠道,著人悄悄送信出去給惠王。 ̄︶︺sんц閣浼鐨嗹載尛裞閲瀆棢つ%ā兩個月后惠王便有了回信,二人如此一來二往,不知道商議些什么。
段氏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憂慮。
可她終究什么也不問。
武承肅也沒太瞞她,只問她是否后悔跟著來鎬城。
“妾身不悔。”段氏微笑道,“從前在東宮時,陛下時常找妾身說話,然而只是說話罷了,陛下心中妾身沒什么分量,妾身心里還是有些懼怕陛下的。后來陛下登基,妾身與陛下愈發遠了。說起來,倒還是如今的樣子好,妾身能日日伴在陛下身邊,也不用再害怕些什么。”
武承肅嘆氣,道:
“我既已退位,你也莫要再喚我作‘陛下’了,免得惹禍上身。”
“陛下終究是陛下,即便如今退了位,在妾身心中都是一樣。”段氏說著,俏笑道,“大不了人前不說,只有陛下和妾身二人獨處時才這般稱呼。”
見她笑得燦爛,武承肅心中一酸,忍不住問道:
“你見我那般對筠兒,還肯真心對我,究竟是為何?”
段氏低頭尋思了半天后緩緩道:
“因為陛下獨留了墜兒在皇后身邊,妾身便明白當日的事或許另有真相。”
武承肅聞言一愣,片刻后才笑道:
“難得,難得!不枉我從前與你說了那么多年的心里話!”
然而笑著笑著,他的淚便再繃不住了。
段氏跟著落淚,卻全不顧著自己,只給武承肅拭淚。
武承肅則握了她的雙手,朝她微微一笑。
段氏略想了想,心里的話終還是問出了口:
“陛下如今有計劃,妾身也不好多問,只想知道這四個孩子,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武承肅面色一滯,只說出一句話來。
“分別送出去,聽天由命。”
三年后,惠王與武承肅勾結叛亂。
太子因不可出征,雖舉薦賢王周紹出征。三月后,周紹戰死沙場。
又四月,周綽出兵平叛,惠王與前朝太子武承肅伏誅。
因武承肅等人所居的別宮先被叛軍攻擊,宮里死傷大半,武承肅的四個兒子死了三個,還有一個不知所蹤。至于從前的那些嬪妃,多半死于亂軍之中,只有個別人撿了一條命,趁亂逃了出去。
惠妃段氏與前朝皇帝武承肅死在了一處。
周道昭特賜恩旨將二人合葬。
陽筠聽到這些消息時,呆呆出了半日的神。
當年武承肅給她的不知是什么藥,竟讓她睡了十來日,以至于醒來以后跟傻了一般,足足調養了月余才漸漸恢復神智。
清醒之后,她便看到了珠兒與釧兒,也發覺自己身在山間的一間竹舍內。
數日后,秋云與春桃也找來。
陽筠高興了半刻,便想起墜兒不見的事,忙拉著眾人追問。
珠兒幾個不知情,還是秋云知道的多,對陽筠說了實話。
原來從衛氏倒臺起,武承肅便察覺不妥,也知道依周道昭為人怕又會利用陽筠,沈夫人怕也會加害于她。
且依照武岳的性子,斷然不會禪位以求天下太平,只會力戰到最后,把臨水城一起拉去陪葬。屆時即便周道昭夫婦不下手,陽筠也不會有好結果。
從那時起,武承肅便一步步算計,擺出個痛恨陽筠的樣子,想在城破之前尋個借口賜一杯“毒酒”,讓陽筠假死,暗地里把她送出宮去。直到武岳燒傷不治,武承肅便徹底有了主意——投降禪位拖延時間,以此為借口處死陽筠。
而后來錢皇后自盡,武承肅卻真的有些怨恨陽筠了。
怨恨歸怨恨,他心中到底還是不舍,仍舊按照先前的布置將陽筠的婢女一個個丟了出來,接著又將送出。
段盛槐在此事上幫了不少忙,可他倒是異常忠心,竟連一個字也沒告訴親女燕惠妃段氏。后來陽筠出城,也是多虧他從中幫忙。
“娘娘當時是被藏在送菜的車里,宮門上的人早聽說陛下要降,沒什么心思細細檢查,因此竟瞞了所有的人出來。”秋云嘆道,“說起來,當初八鳳殿膳堂的吳百豐倒有些義氣,從前看他狡猾世故、貪圖小利,這回卻是他把娘娘送出來的。他又怕自己泄露了娘娘行蹤,回去當著陛下的面自盡了。”
陽筠聞言唏噓不已,竟不知那樣的小人物也有如此一面。
秋云說到這里,不禁有些哽咽。
陽筠遂問墜兒如何,只是話未出口時她已有了推斷。
果然便如她所料,棺材里總要有人,墜兒服了毒藥,自己躺了進去。
而陽筱自然是要來給陽筠送行的,旁人礙著身份不得見陽筠的臉,陽筱卻看得清楚。因料到姐姐已經平安出宮,陽筱又早就不想活著,于是一條白綾吊了上去,趕著給陽曦、陽楌賠罪去了。
陽筠聽到這里,才好的身子又有些不利索,忍不住嚎啕大哭。
幾個婢女跟著也哭,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陽筠哭累了才罷。
之后陽筠又病了數日,幸好秋云會行針,陽筠的身子也漸漸有了好轉。
一個月后的某日,門前忽然來了個孩子,春桃見到喜極而泣,大聲喊著讓眾人出去。
珠兒扶著陽筠出去看,才發現是武存琰不知怎么找了來。
母子相見,自然又是一場哭,好在陽筠早知道瑄哥兒不在人世,如今見到了琰哥兒,也算是喜出望外。
“琰哥兒如何找來的?”陽筠笑著問道。
武存琰搖了搖頭,道:
“并非兒子自己找來,乃是有一位貴人送兒子過來,那人還叮囑兒子從此只可以叫母親,不可再喚您‘母后’。”
陽筠等人聞言大驚,問武存琰送他來的是個什么樣的人。
“兒子不知,只知道他在魏國十分尊貴,那人帶著隨從,又將兒子藏在箱子里,一路送兒子過來,路上也沒人敢阻攔。到了臨水城的一個大宅子后街,他將兒子放出來,讓兒子自己先出北城門,在城北河邊的亭子里呆著等他。兒子等了不過半個時辰,那人果然也出城來,一路將兒子送到這里后便離開了。”
秋云聞言看了看陽筠。
陽筠眸子一黯。
那人不是周繹,便是周綽。
次日一早,山間林里響起了一陣琴聲。
陽筠聽見后微微一笑,仍舊轉身回屋,教武存琰讀書認字。
“琰哥兒以后不考狀元不當官,只做個隱居在此的賢士可好?”
武存琰仰著臉看著陽筠,點頭笑著說好。
山間琴聲不時響起,有時連續數日每日都能聞得琴聲,有時數月才響起一次。
又三年,魏太子周繹薨逝,賢王周綽即太子位,立錢氏女為太子妃,冊崔氏女為良娣,一年后,太子妃與崔良娣同時產子。
自周繹薨逝,周道昭身子便時常不好,熬了不到十年,之后也便病逝了。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段盛槐替武承肅辦的最后一件事,是替他傳一句話給周繹。
“臨水往北三十里,有個好去處,得天下者可前往觀之,那處景致最好,極適合作江山圖。”
而陽筠如今日日都能聽見那琴聲。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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