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當賈璉梳洗一番后,來到邢夫人院子,剛進院門便見賈赦閉眼躺在搖椅里,手中捧著一只紫砂茶壺,身后站著一妙齡女婢,正在揉捏肩膀。賈赦是似假寐,很是逍遙。但賈璉剛跨進院子,賈赦已經睜開了眼。
賈璉快走兩步上前,躬身與賈赦見禮道:“兒子見過父親。”邢夫人在屋內聽到賈璉的聲音,立時親自打了簾子走了出來,見賈璉一身干凈的袍子,系著攢珠銀腰帶,頭上一定儒生帽,溫潤儒雅。邢夫人臉上便蕩起了笑意。
也不等賈璉行禮,邢夫人便拉住賈璉一連疊聲問道:“怎地這許久才回來?可用過餐了?”知賈璉已經梳洗過又問道:“可要去歇會兒?即到已家并不差這會子。”賈璉仍笑著見禮,并一一回稟,告知邢夫人自己并不勞累。
賈赦見邢夫人在一旁說話不停,不由皺眉斥道:“哪那么多話非要這會子說?”說完也不看邢夫人頓住的神情,對賈璉道:“跟我到書房說話。”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那妙齡女婢亦用茶盤托著賈赦剛放下的茶壺跟了上去。
賈璉見此很是皺起了眉頭,看了看邢夫人,又看了看那女婢的背影。心中亦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看邢夫人臉色暗淡的模樣,賈璉心中頓覺很是歉意。
想了想賈璉才對邢夫人道:“璉兒知道母親受了不少委屈,父親也就這般性子,母親且不必傷懷。如今父親叫我,卻是不能不去,等璉兒回來再代父親向母親賠罪。”停了停見邢氏面上到底緩和了些,卻不說話。
賈璉心知她不欲再說賈赦。便接著又道:“璉兒離家多時,勞母親牽掛,心中很是感激。此次歸來,璉兒給母親和妹妹帶了不少江南之物,雖不值什么,卻是璉兒一番心意,權當做為勞母親擔憂的賠禮。晚些再給母親送來。”
賈璉的話。讓邢夫人又一次感覺整顆心都暖了起來,遂笑著點頭道:“母親牽掛兒子,不是應當的嗎?那里就要賠禮了?快去吧。莫要讓老爺久等。仔細他捶你。”說完也是嘆了口氣。
從書房回去,賈璉腦中可謂是翻江倒海,輾轉半宿終是起身提筆給揚州寫信,寫完才想起還沒有給黛玉報平安。遂又單寫一封給黛玉,想到臨走前黛玉所言之語。看看今日邢夫人的神態,賈璉方似有所悟。
回來了賈璉自然還是要去拜見七王爺和四王爺兩位的,畢竟當初圣上給賈璉安排的差事,賈璉實在算不上完成了。便去了揚州奔喪,兩位王爺給賈璉分擔了不少。遂第二日一早,賈璉往兩位王爺府遞了拜帖。
兩位王爺可都是忙人。但晚間回府看到賈璉的拜帖也都還挺開心的。尤其是四王爺,覺得自己沒有看錯賈璉這小子。為人還算重情義。七王爺倒沒什么想法,但也讓人給賈璉下了回帖,讓賈璉次日午后過來。
四王爺府賈璉到底沒去成,但是聽從黛玉建議帶回來的江南特產,四王爺倒是也沒說什么收下了。七王爺這日下朝后便早早的回了府,問過管事賈璉早已經到了。七王爺倒是笑了起來,在花園子里接見了賈璉。
賈璉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面上卻是不動如山的。和七王爺閑聊了幾句,從江南那邊兒的風土人情,最后到江南的時局,以及林如海面臨的危局都說了一些,包括賈敏的死。
七王爺一開始還心情愉快很有興致的和他聊聊江南風光,可是漸漸的臉上的神情卻嚴肅了起來,到最后可以用‘陰沉’二字來形容,冷聲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告訴本王的,還是……林如海,讓你說的?”
賈璉立時嚇得蒼白了臉色,額間的汗不知何時也滑落了下來,跪伏在地上回稟道:“回王爺話,這些都是賈璉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并無人讓賈璉說什么。”七王爺并不搭話,也不讓起,只冷冷的看著賈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賈璉的背心都已經濕透了,想起往常林如海常說‘伴君如伴虎’,如今這位雖然不是皇帝,卻也讓賈璉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覺。心中不住的懊惱今日竟是將林如海所教謹言慎行給忘了。
七王爺不知想到什么,看賈璉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遂叫起,又問了幾句后囑咐道:“今日之言,爺不想再在其他地方聽到。”語氣雖然輕緩,眼神卻犀利無比,賈璉不敢遲疑立時便點頭應下。見賈璉應下,七王爺才端起茶緩了緩氣氛,讓賈璉回去。
賈璉回到府中將今日與七王爺相見的事好好的回憶了一番,才提筆給林如海寫了一封信。一則回到京城還沒有給林如海去信報平安,恐他掛記,二則因今日之事,賈璉一時想不透徹,遂在信中言及今日之事,望林如海解惑。
賈璉從沒想過這封信會到四王爺手里。因今日之事七王爺在他走后便說與了四王爺。四王爺亦是臉色冷了一下,便讓人看著賈璉。而這封信便毫無意外的被四王爺的人截了過來。
看到信中賈璉惶恐不安之語,以及對林如海的萬分歉疚,四王爺嘴上沒說什么,但眼神卻暖了很多,甚至嘴角都扯出一道微不可見的笑意。在四王爺眼中,這賈璉到底也還有幾分赤子之心。
賈璉返京之前,許多事情便已在籌備之中。因著對象是自家侄女兒,王夫人倒也不做手腳,各色聘娶之禮具收拾妥當。如今賈璉回來也不過是收拾屋子,趕制新衣罷了。原本以為一切皆已按部就班,誰知賈璉此時卻提出異議。
這日大房二房眾人齊聚賈母房中,氣氛原是難得的和諧。只見賈璉走到賈母跟前一躬到底,卻不言語。一時間賈母房中原本說笑之人具是停下了動作。突然的安靜讓所有人覺得氣氛很是壓抑。
賈母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看著賈璉,眼中多有不滿,冷聲問道:“這是作甚?”賈璉也不作偽。只沉聲答道:“既然老太太做主要璉兒迎娶二嬸娘家侄女兒,璉兒也無話可說。只是二嬸安排的院落璉兒卻是難以從命,請老太太做主。”
別說賈老太太,就連賈赦也沒有想到賈璉會說出這話,只邢夫人心中明白,卻也不表現出來。賈老太太臉色越發難看的問道:“你嬸嬸給你安排的院落有何不妥?”說完便用眼角瞪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一聽賈璉說起院落,目光便是一寒。心中冷笑不已。卻也不發作,只低頭看著手中的蓋碗。賈璉心中也是冷笑一聲,想著既然你們問了。我也不怕說,難不成還事事順著你二太太了?
賈璉心中拿定主意,再次給賈老太太躬身一禮道:“嬸嬸給璉兒挑了通往老太太院子甬道后的院子,原也是好意。想著璉兒將來能夠常常親近祖母。但是璉兒新娶,甬道人多事雜到底多有不便。”
說完斜眼瞧了二太太一眼。繼續道:“而且祖母這里姊妹眾多,且有外姓女眷,璉兒一介男子,到底不好穿插其間。再者。這所院子距離父母親所在院子實在太遠,將來王家姑娘進門每日請安亦是多有不便。”眾人自然知道,那外姓女眷無非指的薛家。
說到這里賈璉的嘴角扯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繼續接著道:“嬸嬸倒是心疼心疼你這位內侄女的好,距離父母親太遠。將來婆媳不和也是不美。將來我們夫妻因此生出什么齷蹉,豈不是讓王姑娘怨恨嬸嬸了?”
聽到這里,賈赦亦是端茶掩住笑意,邢夫人更是早已低頭。賈老太太剛聽說是在甬道邊兒上便知不妥,如今賈璉更是裸的威脅。這,可不是結親的模樣,怕是不小心要結仇了!遂死命的瞪向臉色陰沉的王夫人,嘴里卻問著賈璉道:“你欲選何處?”
賈璉似乎早已思考過這個問題,仍是恭謹的給賈母行了禮才答道:“原本梨香園是很好,只需在旁邊再開一扇門便可以連通東邊兒院子,道父母那里也便宜,如今既然親戚住著,只好另尋一處。”
王夫人一聽這話,臉色便更是陰沉,卻也不說話,想看看賈璉究竟打什么注意,賈璉倒也確實沒打算繞彎子,接著便說道:“府中雖然房舍眾多,但是到底王家姑娘進門。便是有誥命的,也不好委屈了她。”
這話賈老太太聽著也覺得不得勁兒,難不成咱們家就那一個有誥命?卻也不好說什么,賈璉這話已經很隱晦的說出,他才是這府里的長房嫡孫,賈老太太雖然心中不喜,卻也不好明著說,只是也陰沉著臉色,目光如刀子似的飛向賈璉。
賈璉到底在官場也混過一段時日,跟著林如海也是各色人物都見過不少,也不懼。忽然挺直了身子道:“璉兒瞧著花園子不錯,在那邊兒新筑一院兒,靠著父母親也近便。”
他這選的便是原著中將來會建大觀園的地方,若黛玉再次定會感嘆自己的蝴蝶效應了。只賈璉并不知道,只想著讓王熙鳳進門后離著王夫人遠著點,離自己家近著些。遂接著說道:“東邊兒院子也有出入大門,往后我當差,與父親一道出入也方便。”
這話可就很是誅心了,賈母正欲發作,很少開口的賈政卻嚴肅的說道:“我瞧著不錯,璉兒是個孝順的。”這話一出,別說賈璉,便是賈赦也在心中暗笑不已,只王夫人和賈老太太竟是氣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事情卻因賈政一句話不得不定了下來。
賈府新建院子這事兒那里就瞞得了人了?再者賈府那些個奴才那個不是嘴碎的?很快王熙鳳便也從王仁那里知道了消息,知道賈璉為自己爭取新院子,心中很是歡喜。
那賈璉她幼時是見過的,端的是粉雕玉琢,如今能這般對自己,王熙鳳心中很是歡喜。嘴里卻不這樣說,只輕輕一癟嘴道:“不過是想我多陪嫁些家具物事兒,可見是個眼皮子淺薄還貪心沒邊兒的。”
說完也不理會王仁,自己便轉身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王仁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王子騰夫人知道后也只是笑罵了一句:“端的是刁鉆的丫頭。”也不再說什么。
眨眼便到了十一月二十八,便是賈家向王家送禮請期之日。這日賈璉一早便在紅岫的伺候下換上了新衣,絳色提花長衫,赤金攢寶抹額,一頂八寶紫金冠,墨綠撒花褲,賈璉看著不禁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紅岫知他在林家幾年偏愛素色,遂笑道:“太太說大喜的日子不好太素凈,特特給準備的。”賈璉很是無奈的點了點頭,換上長衫,系上抹額,卻將那紫金冠讓紅岫收了起來,連那條墨綠撒花褲也被扔在了一旁。
賈璉隨后去了賈赦院子,與賈赦、邢夫人、迎春三人一道用了早餐,邢夫人自然瞧見賈璉沒有佩戴紫金冠,遂問道:“怎地不戴那八寶紫金冠呢?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弄來的。”賈璉聽后笑道:“哪兒就需要佩戴那般物件兒了?如今這般已是很好。”
邢夫人見賈璉說已經很好,想來賈璉常常在外,自是比自己清楚,遂不再言,心中卻想著,那寶玉不是常常就帶著紫金冠出門子嗎?卻只藏在心底。
吃完早餐賈璉自然是需要再去了賈老太太屋子請安,才能跟著王夫人安排的兩個全福太太,帶著王夫人準備的各色物件兒出門的。遂賈璉也不耽擱,早早就去請了安。賈老太自然是要叮囑幾句的,卻也怕誤了時辰,遂很快打發了他出來。
前邊兒問名,納吉,定聘,大禮也都已經順利完成,現在請期不過是個形式,雖重要倒也沒有起什么波瀾。王子騰不在家,王仁便接待了賈璉。雖說王仁不學無術,但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事情并沒有出什么差錯。迎親的日子也定了下來。
很快進入了臘月,臘月十八便是賈璉和王熙鳳的好日子,王子騰只這么一個姑娘,打小就比她哥哥王仁利索,也更得王子騰夫婦喜愛,如今要出嫁了,那當然是什么好東西都想要給她置辦齊全,就怕委屈了她。
臘月十六王家曬妝,不說親朋故舊,便是四王八公也多送來添妝之禮。在院子里是鋪得滿滿當當,很容易便能想象的那十里紅妝的場景。只誰也沒有想到,已經搬離京城多年不曾歸來的林家,也會千里迢迢送了添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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