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沉默片刻后道:“媽這回有了料子,咱先將宅子拾掇了,待省親后,咱就回家吧!”
雖然這話兒原是薛姨媽與薛寶釵說與薛蟠的,可誰也沒想到,薛蟠回來第一天便會提起此事,不由得薛姨媽與薛寶釵都有些懵愣。薛寶釵更是紅了眼眶對薛姨媽笑道:“媽,哥哥真的出息了。”薛姨媽也是一臉激動的點著頭。
被薛寶釵如此說,薛蟠滿臉得意的看了薛寶釵一眼道:“我是你哥哥,有你這么說話兒的?”
一句話幾乎便將薛蟠打回了原形,但薛姨媽與薛寶釵二人,卻并不介意,仍是滿臉笑意的看著薛蟠。薛蟠倒是被她二人看得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薛蟠回來的消息,不僅僅讓薛姨媽母女很是激動,高興。便是王夫人,心中也是激動不已。如今正是缺銀子的時候,之前薛姨媽推說薛蟠帶走了銀子去做買賣,如今回來,便是虧了折了,也會帶回不少銀子,至少在王夫人心里是這樣認為的。
第二天便是中秋節,王熙鳳將府中男女分兩處治辦了酒水,不但請了薛姨媽一家,便是邢岫煙一家也請了過來。席面瞧著是中規中矩的雞鴨魚肉,用的酒水卻是菊花酒,最后上的點心是桂花糕,還有各色餡兒料的月餅。
賈老太太瞧著心中暗自點頭,認為這王熙鳳辦事兒能力還是很強的。尤其是那月餅的餡兒,又新穎又別致,很得老太太喜歡。王熙鳳也不居功,笑道:“老太太快莫要夸我,沒得讓人臊死我了!”
也不等賈老太太詢問,王熙鳳便笑道:“這些個餡兒料,有的是我們家爺曾經在林姑父家吃過的,得知今年我管著這事兒,巴巴的跑去莊子上問林妹妹要的方子,還有的是寶釵那丫頭不知從那本書中看到,抄給我的。那里就是我能想出來的了?”
賈老太太聽王熙鳳提起黛玉,便忙問道:“璉兒既去了莊子上,可給玉兒帶些吃食過去了?”
王熙鳳挑眉一笑道:“老祖宗還不知道我們爺?那是把林丫頭當親妹子似得,寶貝著呢!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她啊,早打發人給她送了幾大盒子的各色月餅。又說是她在孝中,選的都是些精巧別致的素餅子呢。”
賈老太太是滿意的點頭了,王夫人卻是暗自捏緊了拳頭,抬眼正巧看到與三春說笑的寶釵,也笑著對邊兒上的薛姨媽說道:“要說這些個丫頭,也就釵兒心最巧,你說那么些書,她怎么就能都記住呢。”
薛姨媽卻不知說什么好,只淡淡跟著笑笑,王夫人見此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臉上的笑容到底有些掛不住。但王夫人此時卻并沒有將薛姨媽的冷淡放在心上,只當她是身子還沒恢復,今日又勞累了所致。
內院兒這邊兒有些冷情,王熙鳳雖然仍舊努力在賈老太太跟前插科打諢,逗老太太高興,但迎春因著性子原本綿軟,又快出嫁了,不太說話,惜春卻是受了妙玉的影響越發的沉默,寶釵心中有事兒,也不太開口,湘云不在,探春也心事滿滿。
如此一來三春與寶釵只小聲交談,并不似往常般打鬧說笑,邢岫煙更從來都是個隱形人。
賈老太太瞧著沒趣兒,便很早就讓眾人草草散了各自玩兒去。薛家母女自然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探春惜春一同回了屋子,邢岫煙也與她母親一道跟著邢夫人去了東大院。
只迎春被王熙鳳留下來教導管家,這些日子跟在王熙鳳身邊兒,倒是學了不少。賈老太太看在眼中,也很是滿意,如今的迎春可不似原著中那般軟弱可欺,雖性子仍舊綿軟,可卻是極有原則,底線也是清清楚楚。倒是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做派了。
外院兒那邊兒此時卻是杯盞交錯好不熱鬧。因著賈政不在府中,而賈赦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壞了規矩,他是不會說什么的。
如此賈寶玉便再沒人管得了,賈璉也不也不拘著這些小的,只放任賈寶玉,賈環,賈琮一塊兒吃喝玩鬧,賈蘭倒是在里邊兒散了之后便被李紈遣人叫了回去。賈璉自與薛蟠低頭交談。
薛蟠因著這次出去真正的長了見識,又決心要自立門戶。遂對幫了自己大忙的賈璉很是恭敬,也很愿意親近。
薛蟠正與賈璉說著明日開始修葺宅邸的時候,賈寶玉走了過來,正巧便聽到了這么一句,于是便很是不解的問道:“好好兒的,怎么想起修葺宅子了?”
賈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賈寶玉,卻并不言語。令他沒想到的是,薛蟠居然會說道:“宅子好些年沒住人,不修葺一番怎么住?”賈寶玉一聽,忙問道:“這話兒怎么說的?難不成是有什么親戚要去住?”
賈璉已經不忍再聽下去,自顧自的端了酒杯慢慢吃酒,薛蟠卻是得意地笑道:“什么親戚去住,咱們家自己就不能住了?”
沒等薛蟠說完,賈寶玉便急忙打斷道:“你要搬回去住?”賈寶玉這話倒是讓薛蟠一愣,便是賈璉也沒忍不住,抬起了頭來。薛蟠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偏著頭不可思議的問道:“什么叫我要搬回去住?當然是我們一家搬回去住啊!”
這下賈寶玉不淡定的,很是著急的問道:“寶姐姐也要搬回去?”薛蟠不解的看著賈寶玉問道:“我跟我媽都回去了,我妹妹自然也是要回去的,這有什么奇怪的嗎?”賈寶玉連忙道:“寶姐姐在這兒跟姊妹們相處得極好,為什么要回去?”
薛蟠有些茫然地問道:“哪有姑娘家獨自住在別人府上的?便是親戚也沒這樣兒的啊。”賈寶玉一聽這話,忙拉了薛蟠道:“那你跟姨媽也別回去了,咱們府里地方大,又不缺你們住的。”
賈璉在一旁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薛蟠轉頭看了看笑得岔氣兒的賈璉,又看了看一臉高興的賈寶玉,終是忍不住道:“我總得自立門戶吧!要我說,你也很該長進些,早些自立門戶才是,沒得你父母也跟著你,老住在你大伯府上的道理!”
薛蟠這話兒,完全出乎了賈璉的意料,就更別說從沒想過,自己是住在別人府上這么回事兒的賈寶玉了,整個人都呆愣住了。賈寶玉抬頭看了看坐在首位上哼著小曲兒的賈赦,又看了看同樣呆住的賈璉,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薛蟠從來都被人稱作呆霸王,不是沒有道理的,此時薛蟠并沒有反映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也沒注意到賈寶玉的神情不對,甚至連邊兒上的賈環賈琮的神情也都不對,只賈赦仍舊哼著小曲兒像是沒注意到這邊兒似得。
薛蟠繼續拉著賈寶玉道:“你想想,這府邸叫將軍府,而你大伯才是將軍呢,你可不就是住在你大伯家里嗎?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總是寄人籬下呢,總得自己闖出點兒名堂才是。”
薛蟠很為自己這番話自得,卻不知這番話沒過一會兒便傳到了王夫人的耳中。王夫人是氣得目眥欲裂,同時也明白了薛姨媽的冷淡與疏遠。
賈寶玉在薛蟠說出那番話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似得,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院兒里,關上門,將丫鬟們都攆了出去,讓襲人等人很是擔憂。
襲人見賈寶玉神色有異,喚了好久,也不見他開門,不由得跑去尋了王夫人。王夫人更是氣得又摔了好些個茶器瓷器,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器皿由著她這般摔打。
王夫人雖是氣急,卻仍跟著襲人帶著彩霞彩云二人,趕到了賈寶玉的院子。別人叫門,賈寶玉可以不開門,但向來很是孝順的賈寶玉,卻不敢在王夫人敲門時也不開門。
王夫人看著一臉淚痕,眼睛紅腫的賈寶玉,那是疼得心肝兒都裂開了,摟著賈寶玉就是一陣的安慰,又將那薛蟠罵了個體無完膚。
賈寶玉雖說在王夫人走后,便不再流淚哭泣,卻到底比以往沉默了許多,便是與丫鬟姐妹們玩耍,也不似過去那般肆無忌憚了。在賈寶玉心底,不時會想起薛蟠說的那番話,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一直寄人籬下?自當自立門戶!
可賈寶玉更為茫然的是,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自立門戶,更不明白自己打出生就住著的宅子,為何就不是自己家了。但這些話,賈寶玉卻是再沒與人說起,只悶在了心底。
而在王夫人第二天確認了薛蟠確實是在修葺宅邸后,賈府上下也不再傳出什么金玉良緣的話兒了。
對于寶釵,王夫人此時的內心是矛盾的,雖然王夫人覺得薛姨媽因著薛蟠的緣故遠著自己,但寶釵卻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對于寶釵的模樣性情、為人處世,王夫人是打心眼兒里喜歡,更重要的是,王夫人很清楚薛姨媽給寶釵準備的嫁妝會有多豐厚。
薛蟠如今在賈璉有意無意的點撥下,倒是越發的上進了,雖說仍少不了吃酒作樂,但鋪子里的生意卻比往常上心了很多。對此薛姨媽與薛寶釵,不止一次的感念賈璉與王熙鳳的好,倒是越發的疏遠了王夫人。
如今薛姨媽不再似過去那般,有事兒沒事兒的就去王夫人的屋子,但薛寶釵還是會每日前去請安問好,便是賈老太太屋里,她也沒有疏忽。
對于王夫人不再提起金玉良緣的事兒,薛姨媽與薛寶釵此時是求之不得的,只盼著薛蟠早日收拾好了宅邸,等省親過后便搬回去。故而對于王夫人每日里冷淡的態度,薛寶釵也不太放在心上。
雖然王夫人下令不許人在談論金玉良緣,但到底薛寶釵在這府里也是經營多年,下人們都知道她出手大方,故而對于薛寶釵的贊譽之詞卻是從未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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