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賈府又多少人,因為薛蟠的幾句無心之言而受到影響,又會是怎樣的影響。黛玉仍舊與往常一樣,安心在城外莊子里為林如海守孝。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有妙玉陪著,而在中秋節當天下午,武郡王府除了給黛玉送來月餅之類的中秋吃食,還有一只雪白的兔子,與上次端午節送來的,倒是湊成了一對。
再有兩日武郡王世子鴻錦便要大婚,黛玉作為武郡王府的義女,原本應該到武郡王府去幫忙武郡王妃的,可因著守孝,黛玉并不能到王府幫忙或是親自前去祝賀。黛玉便遣了唐嬤嬤,帶著新婚賀禮,在中秋節第二天便提前去了武郡王府。
當唐嬤嬤將黛玉送來的一尊羊脂白玉送子觀音,一對用大紅色絲線編成的同心結系著的龍鳳玉佩,送到武郡王妃跟前兒的時候,武郡王妃心中是非常滿意的。
可武郡王妃滿意,并不代表正主武郡王世子也滿意。當天晚上,當武郡王妃對鴻錦說起黛玉送來的新婚賀禮時,鴻錦就變了臉色。雖如此卻到底沒有說什么,只是看莫軒的眼色卻越發的復雜了兩分。
當初傳出莫軒與黛玉的謠言,鴻錦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武郡王妃很快壓了下去,再者沒多久林如海去世,黛玉守孝等等一系列的事,讓鴻錦選擇性的遺忘了其間的總總。
但莫軒奉旨護送黛玉扶靈歸鄉,鴻錦心中便起了異樣的感覺。此后再見莫軒,是在難以做到心無波瀾。直至今日,鴻錦即將大婚,黛玉送來如此賀禮,鴻錦頓時覺得心在滴血。
從武郡王妃屋里出來后,鴻錦站在院兒中,看著天上隱在云層中,偶爾露頭的朗月,只覺心煩意亂,卻不知該如何發泄。
莫軒見鴻錦獨自站在院中很是不解的走了過來,一拍鴻錦的肩膀笑道:“想什么呢?該不是想新娘子了吧?”莫軒剛剛說完,誰知鴻錦竟然一甩肩膀將莫軒的手,甩了下去。
莫軒頓時一愣不解的看著鴻錦問道:“這是怎么了?好好兒的怎么像是有心事?”鴻錦深吸口氣,回頭看著莫軒,張了張嘴卻到底不知該說什么。莫軒見此扭頭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問道:“可是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兄弟也好替你分擔分擔。”
鴻錦深深地盯著莫軒看了很久,看得莫軒很不自在的摸了摸臉頰,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鴻錦卻忽然一笑道:“陪哥哥喝兩杯去。”說著鴻錦便將胳膊搭在了莫軒的肩膀上,攬著莫軒朝外院兒走去。
第二天醒來時,鴻錦一條腿還搭在莫軒的胸口,莫軒輕輕地挪開鴻錦的腿,甩了甩頭,看向四周只剩下無奈的一笑。莫軒怎么也沒想到鴻錦所說的喝兩杯,會是將兩人都灌醉。
看著桌上,地上東倒西歪的酒瓶,莫軒記得昨晚鴻錦好像跟他說了什么,此時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幸好明日就要行大禮,整個王府都在忙碌,倒也沒有人發現宿醉的二人。
莫軒輕手輕腳的下到地上,打開門窗,散去一屋子的酒氣。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再回頭看看宿醉未醒的鴻錦,莫軒不知為何,總覺得錯過了什么,或是遺忘了什么。
正當莫軒使勁兒回想時,兩個小丫鬟走了進來,打斷了莫軒的思路。簡單梳洗后,莫軒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兒。
接下來的兩天都是忙碌的,沒有人注意到鴻錦曾在大婚前大醉過一次,便是莫軒也在忙碌中遺忘了此事。
大婚當天,黛玉再次遣管家宋時送來了百壇花釀、百壇果釀、百壇十八年陳老紹興、百壇陳釀汾酒以作賀禮。這讓跟著賈老太太來觀禮的王夫人,心中產生了懷疑。
花釀,果釀到不說了,王夫人也知道黛玉自己倒騰了不少這一類的東西,但那百壇的老紹興和汾酒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讓王夫人不得不懷疑當日在林家所見,乃是黛玉故意隱藏。
不得不說王夫人終于聰明了一回,可惜她卻找不到任何的證據,便是找到了,她如今又能拿黛玉怎樣呢?
當鴻錦聽到唱禮人,唱出黛玉送來的禮單時,鴻錦的身影徒然一震,卻很快的掩飾了過去,若是婉瑜再此怕是會發現端倪,可惜婉瑜此時卻在新房之中陪著今日的新娘,她的新大嫂。
接下來的日子大事兒一件接著一件,首先便是南下采買女孩子的昭兒一行回來,省親園子開始了內飾階段,戲班子也要訓練起來。
接著九月二十三林如海的周年到了,賈璉領著王熙鳳在黛玉城外莊子上住了三天,祭奠林如海。然后又是早已與云家商議好的,九月二十八,云保州上門請期。
由于云家那邊兒催得急,迎春的婚期定在了,相隔不過半個多月后的十月十六。
黛玉雖心中詫異為何如此倉促著急,卻仍舊遣人在迎春曬妝前一日,送去了添妝禮。除了明面兒上的一套頭面,黛玉更是將早早準備下的五千兩銀票,讓孫嬤嬤親手交給了迎春。
這讓迎春可謂是吃驚不已!細想起來,自己與黛玉相處并不多,但在此時此刻,黛玉竟能拿出這么大一筆銀子給自己做壓箱子的私房錢。
要知道按照賈老太太的意思,整個賈府公中也就出了五千兩而已,還大多是物件兒,一個莊子,一間鋪子,一套三進的宅子,這便是邢夫人這些年為她準備的全部。哪里有什么壓箱底的銀子?
即便如此,王夫人看著迎春嫁妝中的莊子鋪子房子,心中也是暗暗惱怒不已,自己為了建園子四處張羅,四處籌集,大房倒好!竟拿著莊子鋪子房子的做嫁妝!不過是個記名姑娘,如何值得如此?自己元春即將省親,也沒見大房拿出一兩半兩的!
探春見到迎春的嫁妝,心中也是復雜莫明,她是知道賈老太太當年就發話,因著迎春以嫡女身份出嫁,公中出五千兩,其余的則是邢夫人自己的事兒,如今不光是邢夫人拿出了這體面的嫁妝與迎春,可見其對迎春的疼愛,只這些前來添妝的夫人小姐,也是送了不少。
更別說黛玉送的那套赤金頭面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那連成串兒的海棠花兒更真的似得,活靈活現,上面更是用大紅的血珊瑚作為海棠點綴其間。既喜氣有華貴,卻又并不顯得艷俗。
探春明白這是因著大房與林家親近的緣故,自己出嫁時,別說這些看著賈赦賈璉面上來添妝的夫人小姐,便是黛玉,怕也不會如此待自己吧……想到這兒探春不由得黯然。
薛姨媽也因著王熙鳳的關系,送了一套點翠頭面,薛寶釵則是送了一對八寶鐲子,具是精致新巧貴重之物。探春不由暗嘆薛家到底是皇商出身,身家豐厚。
而王夫人見此雖心中不忿,卻也覺得面上有光,到底薛姨媽一家是因著自己住在賈府的,雖說如今薛蟠修繕宅邸,說是要搬出去,可到底倆月過去,宅邸已經修繕完好,但薛家仍舊住在賈府,王夫人心中對于當初的怨憤也有所動搖。
十幾年的姐妹朝夕相處,想到迎春終有了好的歸宿,探春心中也是為她歡喜的,還親手替她繡了不少荷包,做了不少鞋面……可探春此時心中仍舊忍不住酸楚,看向王夫人的目光也不由得暗了暗,她明白,王夫人永遠也不可能如邢夫人待迎春這般帶她。
王熙鳳倒是給了迎春,三千兩銀票作為壓箱銀,可王熙鳳到底是迎春的親嫂子。再者與黛玉這五千兩銀子加一套赤金彩鳳頭面比起來……迎春的心理是說不出的感動。可看著孫嬤嬤卻又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孫嬤嬤自然明白迎春的心思,雖然她并不贊同黛玉拿出這許多銀子給迎春添妝,但卻拗不過黛玉執意如此。
此時孫嬤嬤只得勉強對迎春笑道:“迎姑娘且收好了,我們姑娘說了,望迎姑娘善自珍重,莫要辜負了家人的關愛。往后萬事都得靠迎姑娘自己立起來。再靠別人怕是不行。”
說到這里,孫嬤嬤嘆了口氣又說道:“我們老爺太太去了,如今老爺的孝期還沒過,我們姑娘就不過來送您了,祝愿您和新姑爺,白首同心。切記一句老話兒,家和萬事興!但家和卻絕不是無限度的退讓與忍讓。”
說完孫嬤嬤便去與邢夫人辭行,正巧王熙鳳也在,見她要走,便笑道:“孫嬤嬤這是做什么?來了也不喝口茶的就要急忙回去!”孫嬤嬤仍舊沒能從那五千兩銀子的心痛中緩過來,只勉強笑道:“咱們家還帶著孝呢,就不在這兒打攪了。”
王熙鳳見她那樣兒,心知定是有事兒,遂親自送了她出來。行至人稀處,王熙鳳方斂了笑意,拉著她嚴肅地問道:“孫嬤嬤還是跟我說句實話,可是妹妹發生什么事兒了?你也知道我們爺與妹妹的關系,若你們瞞著,怕是爺也不會放過你們!”
孫嬤嬤見王熙鳳這樣,也知她是真心掛念擔憂黛玉,遂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姑娘好好兒的在莊子上,能有什么事兒啊,奶奶且放心忙婚事兒吧。”
王熙鳳豈是那般好打發的?遂挑眉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唉聲嘆氣的是作甚?你也知道咱們家可是在辦喜事兒!”
孫嬤嬤看了看到處掛著的紅燈籠,還有那大大的喜字,閉了閉眼道:“我就是心疼我們姑娘,這將來……”孫嬤嬤并沒有說完,但王熙鳳卻已經明白,不由得也跟著嘆息一聲,好一會子才笑道:“孫嬤嬤且莫擔憂了,這不還有王妃看顧這么?”
孫嬤嬤見此也只得勉強笑笑,離開了賈府,便是連賈老太太也沒有再去拜見。
直到用午膳時,迎春的陪嫁丫頭司棋找到了王熙鳳,說是迎春請她過去。王熙鳳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是有什么事兒拜托她治辦罷了。
當王熙鳳來到迎春屋子的時候,迎春便當著王熙鳳的面兒,將司棋跟繡橘都打發了出去,并交代定要守好房門,誰也不許放了進來。
王熙鳳倒是被迎春這陣仗嚇了一跳,畢竟迎春何時有過如今這般神態?雙眉緊皺,朱唇緊抿。身上甚至散發出淡淡的威嚴之氣。王熙鳳不由得半是玩笑辦事認真的笑道:“迎丫頭這是作甚?莫不是拉了我來幫著逃婚?”
迎春卻是不答,只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將王熙鳳往內室里帶。到了內室,也不等王熙鳳再次詢問,便從枕頭底下取出八張一千兩的銀票。
看著那許多銀票王熙鳳也是大吃一驚,要知道邢夫人給迎春準備的銀子都是經她的手,買成了莊子,鋪子,以及宅子。銀子是一點兒沒剩下的。而自己則按照賈璉的意思,給了迎春三千兩壓箱底兒,可如今迎春拿出來的,卻是整整八千兩!
王熙鳳皺著秀眉問道:“你哪兒來的這許多銀子?莫不是老太太給的?”
迎春紅著眼眶搖頭道:“方才孫嬤嬤親自給我說來,說是林妹妹給我壓箱的!看孫嬤嬤神情……”王熙鳳驟然明白孫嬤嬤之前的意思,不由得暗自心驚道:玉兒那丫頭要做什么?難道是要散盡家財……出家做姑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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