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信走后不一會兒,錦風就領了夢涵進來,有別于遠信的乖巧討饒,夢涵沖進門就對著程征一陣數落,“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不是堂堂侯爺嗎?你不是手里養了一大批暗人嗎?你不是眼線遍布內外嗎?你怎么連個我都找不到,我差點被你家公主給活剝了你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接連質問,程征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家公主?一姍?”
夢涵白眼一翻,“一姍你個頭啊,你老婆這么文靜嫻淑,像是會干這種事的人嗎?”
程征疑問道,“你是說?一臨?”
“除了她還能有誰,把我綁在她的清和宮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不是武藝高強嗎,你去清和宮那天就沒發現里面有個我?我死命掙扎好不容易碰碎一只花瓶你就沒引起一絲注意?什么打掃時不小心打破了,你家大晚上打掃屋子?你是不是一看見她就思維短路大腦癱瘓?”夢涵毫不客氣接連炮轟,程征還真是頭一次被一個女人罵的啞口無言。
沉默片刻,程征開口說,“是我太大意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我在宮內是有幾個眼線,但不在清和宮。”
“你對她還真是放心啊,我今天剛聽到一句話,有些人即便與他朝夕相處,未必可信。你以為你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就了解她了?我告訴你她一肚子壞水,還說要害遠信呢。”
遠信怒吼,“不許你這么說她。”
夢涵繼續發飆,“你以為我在挑撥是非離間你們?本姑娘沒這雅興!我告訴你你就是被她的表象迷惑了,你執迷不悟!冥頑不靈!我講的都是真的,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和她當面對質!”
“夠了,不要說了。”
“怎么?你聽不下去了?你不是一直很淡定的嗎?你堂堂大將軍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夢涵繼續挖苦諷刺,好像這件事完全是程征的責任,好像把程征罵的狗血淋頭才能補償這兩天所受的驚嚇。
程征繞過她的冷嘲熱諷,“把事情的經過給我講一遍。”
“講了你能給我主持公道嗎?”
“不能。”
“那我跟你費什么口舌,不講!我去說書至少還有銀子賺。”夢涵果斷否決。
“好,錦風,把姚姑娘請進府牢,什么時候想說了再帶來見我。”
夢涵掐著腰對程征理論,“喂,你這人能不能講點道理啊,你憑什么關我?你和那個該死的公主真不愧是從小到大的交情,一個德性,動不動就以限制人身自由為要挾,什么儲君什么侯爺,一個個都不過是仗勢欺人的官二代,靠欺壓我等無辜百姓來彰顯自己的權勢,卑鄙,齷齪!將來就算即位也得不到民心,滿朝百官一個個敢怒不敢言,留下的都是一味曲意逢迎的奸佞之臣,大照遲早要敗在你們手里!”
夢涵氣急敗壞,口不擇言,想到什么能擠兌程征的話統統說了出來,連江山社稷都扯上了,程征威脅道,“就憑你這幾句話,我就可以治你的死罪!”
夢涵絲毫不懼,“好啊,你來啊,你有本事殺了我啊,你殺了我遠信會恨你一輩子的!”又是這句話,打敗一臨就是用這句話,現在又調過來堵程征的口,真是百試不爽啊。
程征意味深長的說,“我好像明白了一臨為什么要抓你。”
怎么?我剛才說什么了嗎?有本事你殺了我?這句沒問題啊?上面幾句?什么權勢民心江山?不會吧,你不會以此就認為我有什么治國才能吧?慘了,果然言多必失啊。
夢涵不再爭辯,一直在心里默念,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我閉上嘴什么都不說成了吧。
程征見她居然不還口了,好奇問,“怎么不說話?”
夢涵看都不看他,“我是啞巴。”
程征頓時想笑,怎么突然間就成啞巴了,還說的這么理所當然,這丫頭還真是古怪,“好吧,那你什么時候啞疾好了再來吧,錦風,先把她押下去。”
“喂!”夢涵見錦風走來,連連后退,伸手喝止,“我說還不成嗎?”
“好,說吧,記住,我不喜歡有人對我撒謊,你當心點。”
“干嘛?威脅?”
“你說是就是吧,你自己掂量著辦。”
夢涵不屑的嘟囔,“切,本來就沒打算要騙你,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值得我絞盡腦汁編個謊話嗎,自以為是。”夢涵罵了幾句心里才舒坦,程征也不理她,只等她開口。
然后夢涵把自己這三天的經歷講了一遍,至于怎么到的清和宮,敏軒又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為什么肯出手救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程征也沒多問,只是堅決嚴肅的囑咐她,“一臨劫走你的事,不準對任何人講!”
“任何人?連遠信也不行?”
“不行!”程征語氣堅決。
“為什么?”夢涵對他武斷的態度很不滿意。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遠信遲早要在族里獨當一面,一臨是儲君,他們之間怎么容得下半分嫌隙,幾百年來云族和皇族早已相互依存,休戚與共,若云族心有異動,不再被信任,后果不堪設想。
“好啦,我答應你了。”程征發起怒來還是挺讓人害怕的,夢涵心里直發毛,乖乖答應,“可是,我該怎么向遠信解釋啊。”
“你不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嗎?死人都能被你說活了,你編啊。”程征對她的能力絲毫不懷疑。
“我編,我往哪兒編啊?撒一個謊要用十個謊來圓,我累不累啊,再說我答應過遠信和他坦誠相待的,我怎么能騙他?”夢涵嘟著小嘴很無奈,真的不能說實話嗎,夢涵仍不甘心,勸道,“遠信他是你弟弟,反正我也沒什么事,我覺得說開了遠信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會記恨大公主呢,你至于為了維護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弟弟都騙嗎?”
“我又沒騙他,話都是你說的。”
程征說著風涼話,夢涵罵道,“你,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好人的角色都被你扮演了,拋頭去作惡的事全交給了我,你怎么這么會打如意算盤啊。”
程征狡邪笑道,“我是奸詐小人,你也不是什么好貨色。”
夢涵朝他嚷嚷,“還不都是因為你!還笑,找了個替罪羔羊這么高興?本姑奶奶不陪你玩了。”
“別忘了你答應的事,小心點,別說漏嘴了。”
“你以為我像你這么笨。”夢涵臨走還不忘多罵一句。
程征一點也不生氣,樂呵呵吩咐道,“錦風,送她回去。”
出了端侯府,錦風挑開馬車上的簾子對夢涵說,“姑娘上車吧。”
“不用了,就兩條街,我們走走吧。在宮里憋了幾天,都忘記外面的空氣是什么味道了。”夢涵提議道。
“好,”錦風點頭同意,兩人伴著夜色離開,路邊幾處府第門前掛著燈籠,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靜謐安寧。
錦風輕笑,“姑娘真是不同凡響,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指著少爺的鼻子罵。”
夢涵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錦風大叫,“你居然會笑哎,我還以為你是個木頭人呢,見你這么多次,第一次見你笑,真好看。”
錦風略顯羞澀,“我一個粗人,沒想到也能入了姑娘的眼。”
夢涵馬上否決,“什么粗人,才不是嘞,我看你平時行事干練,難得的人才啊,今日能博你一笑,也值了。”
錦風不好意思了,“姑娘謬贊了,是少爺領導有方。”
夢涵一臉的不屑,“他?他是燒了八輩子高香才有幸做你主子。今天我把他大罵一頓,你有沒有覺得很過癮?是不是出了你被他欺壓多年的惡氣?”
“沒有的事,少爺他對我很好。”
“好毛線啊,他這個人喜怒無常,整天不是冷著臉訓人就是陰險狡詐的笑,又對下人要求苛刻,今天把這個趕出府去,明天把那個杖責一頓,他能對你好到哪兒去?”
錦風不以為然,“他們做錯事,理當受罰。”
“他們?敢情我說的不是你啊?”
錦風問她,“你見少爺罰過我嗎?”
夢涵撓了撓腦袋,“這倒沒有,看來你已經修煉到家了,能把程征這家伙伺候周到,需要一番本事啊。”
錦風若有所感,“我之前一直是跟著程烈將軍的。”
“程征他爹?”
“嗯,”錦風點頭,“沒有程烈將軍,就沒有今日的我。”
夢涵好像明白了,“怪不得平日在府里見你管起事來儼然半個主子,原來是位元老啊。”
“姑娘言重了。”
“按說這主子應該對老員工多加體恤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為他忙前忙后,連婚都還沒成。”夢涵又接著數落,不放松任何一個黑程征的機會。
錦風低頭道,“這不關少爺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什么原因?我看你挺好的嘛,年輕有為,風流倜儻,武藝高強,活像南俠展昭嘛,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
雖然錦風不知道她說的展昭是誰,不過也聽出了意思,出言推諉,“姑娘別取笑在下了。”
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八卦他一下,夢涵絕不放過,開始審問他,“老實說,有沒有收到過女孩子給你送東西?”
錦風對于夢涵的攻勢真是招架不住,不知怎么回答。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夢涵心里會意,哈哈,武將的愛情一定別有一番味道,鐵骨柔情嘛,夢涵繼續打探,“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錦風難以開口,還真沒跟人說過這種問題,夢涵緊追不放,“說說,說說嘛,沒準兒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呢。”我可是來自21世紀的姚夢涵,幫你追一個女孩子不在話下吧。
錦風的目光黯淡下去,“多謝姑娘美意,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退一萬步來說,即使她有意于我,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夢涵鼓勵他,“有什么不可能,事在人為嘛,你都還沒爭取就先打了退堂鼓,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你看我,一個街頭混混,居然能攀上遠信這個侯爺,誰能想到?不努力,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女孩子是要追要哄的,你整天這么冷著個臉,嚇都把人家嚇跑了,你就不會溫柔一點?”
錦風嘆息一聲,“前面就是王府了,我就不送了。”
“好,麻煩你了。我今晚說的程征的壞話你不許告訴他。”
“好,我不說。”錦風點頭答應,“你當著少爺的面都敢罵了,這會兒怎么怕了?”
夢涵又強調,“不許說啊。”
錦風再次點頭,夢涵揮著手對他說,“回去吧,拜拜。”然后一蹦三跳的進了府。
錦風轉身往回走,想起第一次見猶憐時的情景,那時的他才十五歲,剛剛從軍,身無長技,被幾個老兵欺負。程云豪意外的把他留在身邊,兩三年便嶄露頭角。
一次錦風去王府中取東西,經過后院時,見一女子正在練劍,手中的長劍如蛇頭一般靈活,上下飛舞,重影無數,快的根本看不出劍在哪里。一片樹葉落下,女子揮著劍一陣狂舞,轉眼樹葉被斬成無數個豆子大小的碎片,女子收劍,翩然落下,衣袂飄然搖曳之姿宛如仙子。女子回頭,錦風更是看呆了,她的臉龐如出水芙蓉般秀麗,絕世脫俗;她的皮膚如露珠般水潤,吹彈可破;她的眼睛如高空的星光般閃耀明亮,清澈干凈;她的笑容如霧里的花般若隱若現,飄忽神秘;她玉貌冰姿、楚楚動人卻又高貴冷艷,讓人不敢靠近,不敢觸摸。
錦風呆呆的看著她,再也邁不開一步。管家輕咳一聲,錦風毫無反應,管家近前提醒道,“這是大小姐,將軍的義女,猶憐小姐。”
錦風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猶憐冷眼掃過,轉身離開。
猶憐,果如你的名字一般,傾國傾城,我見猶憐。
這一面足以讓錦風終身難忘。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猶憐。于是錦風發奮練功,爭立功勛,他不求能有幸走入猶憐的心,只求她能正眼看自己一眼也就滿足了,但事實總不遂人愿,不久之后云豪戰死,猶憐也離開了。直到有一天錦風在無上門的一次任務中意外看見她,猶憐,我做夢也想不到,京城第一名妓,風靡萬千的猶憐然真的是你!我早該知道將軍把你收為義女,名入族譜,沒有這么簡單,我早該看到我們之間最無法跨越的鴻溝不是地位高低,而是你我不同的使命。
原來我從不該遇見你。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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