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心爛肺的東西，就知道作孽。”老婆婆一點也沒有壓低聲音，一邊罵一邊又沖著布鋪‘呸’了一口。

老婆婆年紀雖然大了，但畢竟是看店的生意人，說話條理分明，幾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打人的中年男子是布鋪的許老板。坐在地上哭成一團的那二個姑娘是姐妹，姓劉，江南人，都還沒有出嫁，家里沒田沒地，二個姑娘和她們的娘都是靠織布為生。娘生了大病，二個姑娘把家里能賣的都賣了，也沒有治好娘的病。娘死后，她們把娘燒了，帶著骨灰來軍城尋爹。

她們的爹還是二年前回家過一次，二個姑娘記得爹說是在仁武軍城當伍長，千里迢迢的找了來，到了軍營一問卻說沒有這個人。

二個姑娘不死心，就在仁武住了下來，身上的盤纏花光了，一邊打聽一邊就想辦法掙錢吃飯，就這樣找到了許老板的布鋪，租了織機貸了棉線，沒想到第一匹布織出來，許老板一看她們的手藝這么好，就動了邪念，當場就拿起毛筆把好好的一匹布畫了個亂七八糟，不管拿到哪里都賣不出錢。

二個姑娘沒有辦法，只好再貸了棉線重織。可是不管多用心織出來的布，每次拿到布鋪都被許老板畫壞，三、五次下來，租織機加上棉線的錢據說欠了許老板半兩銀子，這時許老板才說要納二姐妹為妾。

聽到這里，沈玉用力一拍柜臺，抬眼就向陸千戶看去。

安一欣連忙摸摸他的頭，“別著急，那個許老板不是說還有三天期限嗎？”她輕聲說。

沈玉看向安一欣，二人眼光一對，沈玉立刻點了點頭。

“那這么說二姐妹來仁武有些日子了，找到她們的爹沒有？”安一欣又問老婆婆。

“軍營那邊查不出來，不知道她們的爹去哪里了。”老婆婆嘆著氣說。

安一欣扭頭向街上看了看，二姐妹已經停了哭，收拾起那匹畫壞了的布走了。

“你知道不知道她們住哪？”安一欣又問。

“軍城就一家客棧。”老婆婆說著，看向陸千戶一眼。“千戶不是我倚老賣老，何老板這樣的人……”

陸千戶臉一紅，“婆婆我真不知道這件事。我回去就……”

“不用告訴副將軍，這件事我們自己辦。”沈玉打斷他，笑著說道。

陸千戶愣了愣，這種小事，哪用驚動副將軍，隨便找二個軍士就夠揍他一頓了。

安一欣也抬眼看向陸千戶，“有一件事得你幫忙，咱們先去問問那二姐妹她們的爹叫什么，才好幫她們找人。”

老婆婆聽安一欣這么說，也跟著點了點頭。

安一欣三人來到客棧，才發現客棧占地雖大，卻簡陋得簡直沒法看。有陸千戶跟著，老板親自把他們引到了二姐妹的房間。

二姐妹還穿著墨汁淋漓的棉襖，正坐在桌邊流淚。

屋子太小，也沒有燒火盆，所以陸千戶直接站在了門口。

安一欣溫聲細語的問了幾句，二姐妹的說法和老婆婆完全一致，最后聽說要幫她們尋爹，二姐妹都感激得又哭了起來。

安一欣看向陸千戶，陸千戶連忙摸出一兩銀子遞過來。“我剛問了，客棧老板說她們也欠了一錢銀子的房錢了，再加上欠許老板半兩……”

“那個許老板還想要錢？”不等安一欣開口，沈玉就笑著說。

一臉笑容燦爛，大眼睛亮晶晶的，就是語氣陰冷，帶著怒意。

“客棧老板對你們怎么樣？”沈玉問那二姐妹。

“客棧老板很好，連一句難聽的話都沒有說過，一日三餐也都照應……”

沈玉不等她們說完就點了點頭，轉頭吩咐陸千戶，“一會把這一兩銀子都給客棧老板。”

安一欣上下打量這對姐妹，姐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妹妹只怕才十二、三，再想想許老板的惡形惡狀，實在是有些不放心。“這邊房錢結了，你們跟我們回將軍府住吧。”她溫和的說。

“那可不行。”沈玉連忙阻攔，“要想坑那個許老板，就不能讓他看到咱們和劉家姐妹在一起。”

陸千戶已經隱隱的看出點意思來，見安一欣顯然是擔心許老板不等期滿就強逼劉家姐妹，立刻附和沈玉說：“一欣姑娘放心，軍城的治安極好，許老板再膽大，強搶民女的事也不敢干。劉家姐妹住在客棧很安全。”

“你們不但要接著住在這里，還要接著織布，最好有空的時候還要哭一哭，熬過這三天，我們給你們報仇。”沈玉叮囑那二個姐妹說。

安一欣見二姐妹一臉又是感激又是茫然，笑著和沈玉耳語了幾句。沈玉用力一拍手，“就知道你又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他興高采烈的說。

安一欣嫣然，“你可是算盤的高徒，我能跟你想到一塊去，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安一欣說完，讓陸千戶進屋，關上房門和他們解釋起來。

二姐妹聽完又是笑又是謝，安一欣還不放心，又叮囑她們一旦有事，什么也別管，就大哭大叫著往將軍府跑就行。

二姐妹笑著答應下來。

安一欣又問陸千戶身上帶了多少錢，找他要了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給客棧老板房錢時又叮囑他，別說自己這些人來過，也別說二姐妹已經還清了房錢。客棧老板本來就同情劉家姐妹，安一欣給的錢又遠遠超出了房錢，忙一疊聲的答應下來。

沈玉笑瞇瞇的，一付興致勃勃的樣子。安一欣牽著他的手，三個人走到布鋪門口時才慢下腳步，裝出逛街的樣子來。

安一欣笑著對沈玉說：“你昨晚不是說要跟著大將軍去軍營，想給將士們單發些賞賜。我看仁武這么冷，發棉衣最合適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說完了也只是看著沈玉，眼角余光卻見許老板身子猛的往前一傾，耳朵都支了起來。

“陸千戶，你覺得這樣行嗎？”沈玉笑著問陸千戶。

“沈公子有這樣的心意，我先替仁武的將士謝謝公子了。”陸千戶笑著說：“只是軍城的衣服都是統一做的，棉花也好，布料也好，都是直接從京城運來，傳令過去準備東西再運過來，再送到軍營里做成衣服，就算再趕也得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天氣已熱，沈公子一番心意，卻只能等冬天才能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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