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諼更是一臉不屑:“堂堂相爺,為一個奴才出頭,說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我就怕他不來,他若敢來,我必在府門親迎!”
紅香忽然“咦”了一聲,若諼問:“怎么了?”
紅香道:“小姐怎么只一只耳朵戴著耳墜?”
琥珀聞言,也湊過來看,果然見若諼只有一只耳朵上墜著一只粉紅色的南海珍珠耳墜,疑心道:“會不會掉那兒了?”
若諼知她嘴里的那兒是指的哪里,動手取下那只粉色珍珠耳墜,滿不在乎道:“掉那里就掉那里了,我才不會怕。”
打扮妥當,廚房送來了早膳。
綠玉把飯菜擺在幾上,若諼掃了一眼,水晶蝦餃,灌湯小籠包,并著參湯肉丸,皆是她愛吃的,她邊吃邊問素衣:“你去傳話,那狗奴才是何反應?”
素衣抿嘴笑道:“小姐是沒見那奴才的面兒,一聽小姐叫他久等,氣得臉如潑了墨般黑,卻發作不得,自找臺階道,他時間寶貴的很。”
若諼輕笑了一聲,眉眼間甚是小瞧:“我父親怎么說?”
素衣掩嘴笑道:“老爺答的更妙,說,那請先回吧,侍候相爺要緊,他也有公務要處理,就不虛留了。”
若諼一聽,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原來我這般伶牙利齒是得了家傳的,好一句侍候相爺要緊,只這幾個字就把那仗勢的狗奴才打回了原形!”
素衣大笑道:“可不是這理!虧了他還厚著臉皮坐在那里。”
若諼笑了一陣,暗暗嘆了口氣,現在相爺插了手,事情已經復雜化了,該怎樣破,她心里也沒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這時綠玉忽然說道:“聽說那些歹徒在押解回衛尉府的路上全被人劫走了。”
若諼聽了,不禁緊蹙了眉頭思忖了片刻,吩咐道:“把這個消息放出去,看看民間的反應。”
綠玉應喏退下。
吃過早飯,若諼到了榮禧堂宴息處來見老夫人,老夫人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一生也沒少經歷風浪,今兒卻是罕見的一臉憂色,若諼看在眼里又是詫異又是愧疚,曲身請了安。
老夫人看著她道:“待會兒見了客人,言語可要把握得當,既不能得罪了相爺,更不可辱了我永安侯家的門楣。”
若諼肅了肅臉,再福身道:“孫女謹記了。”
老夫人長嘆了口氣,倦倦道:“去吧。”
若諼到達的時候,常總管已經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正在心里腹誹,這個方永華可是呆板,既不問自己是否用了早飯,也不叫人端些點心上來,一味叫人飲茶,愈飲愈餓,他的女兒也甚是可惡,竟敢讓堂堂相府大總管久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忽見一絕色少女裊娜入內,眼似清泉,臉若嬌蘭,秀雅絕俗,神態清冷,身上穿著華麗的拽地深衣,頭上鑲著五彩寶石的金鳳釵著實閃瞎他的狗眼,渾身上下富貴逼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若諼端莊道:“常總管客氣,請坐吧。”
常總管猛地意識到自己這一起身,仿佛奴才迎接主子,氣勢頓時弱了幾分,懊惱得只想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他清清嗓子,故意擺出一副傲慢的樣子,斜睨著若諼道:“還請若諼小姐跟在下走一趟。”
若諼挨著父親坐下,要小廝端了一杯茶來,喝了一口,諷刺地看著常管家,冷冷問道:“不知常管家這走一趟是什么意思?若是相爺邀小女子去府上坐客,小女子感激不盡,”說到這里,坐著微欠了欠身,接著道:“那就煩請相爺派香車寶馬來接小女子,這才是請客之道。”說著,拿起茶又徐徐飲了幾口,才又接著道:“若是把小女子當犯人帶走,則請出示人證物證,府衙文書,派了捕快來,”她上下打量著常總管,神色極為不屑,沉聲道:“我是斷然不會不清不白跟你走的!”
方永華只管悠閑的喝茶,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毫不相干。
常總管指著胡桌上那只粉色的珍珠耳環厲聲道:“就憑這珍珠耳墜就能八分斷定你是入室之賊!”他轉而露出一副得意的笑來,拖腔拖調道:“相爺要在下把小姐帶去私了,只要小姐承認了,寫了認罪書就放了小姐,并且此事絕不對外透露半個字,一定保住小姐的名聲,小姐跟在下去了,好處多著呢!”
若諼冷聲道:“相爺這番美意恐怕本小姐用不著!”她不屑地瞥了那只珍珠耳墜一眼,意味深長地笑著道:“這只耳墜的確是我的,本是一對,已經不見好幾天了,算算日子,正是相爺未過門的小妾凝煙小姐重新搬到方府住的日子丟的,現竟在她府上找到,這倒是奇事了!”
常總管沉不住氣道:“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若諼寡淡道:“常總管聽不懂無妨,回去講與凝煙小姐聽,只要她明白即可。別忘了順便給她提個醒,她親大哥指認她自毀清白誣陷青硯,嫁禍子辰,以及偷盜翡翠手鐲的認罪書還在老夫人手里收著呢。”
常總管早就聽聞永安侯府的方若諼小姐是個厲害的角兒,卻并不十分信,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能厲害到哪里去,不過是那等平民以及方府里的奴才畏懼敬怕罷了,
可現在一交手,才知她是真的厲害,光幾番話已被她逼的退無可退,況今日到方府登門并非奉了相爺的鈞旨,若方若諼果真鬧起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不如就此收手,以免引火上身。
當下打定主意,站起來強撐著面子道:“既然若諼小姐不肯賞在下一個面子去相府私了,在下也不敢十分勉強,在下這就告辭,回去回相爺的話。”
方永華但笑不語,連假裝站起來送客的意思都沒有,一個奴才,他的寶貝女兒送到廊下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誰知若諼卻道:“常總管請留步。”
方永華一聞此言,差點被茶水嗆到,他費解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不知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家伙又有什么驚人之舉。
哎呀,你老爹年紀大了,經不得嚇的,嚇嚇就胡須花白,發如雪,會被你風韻猶存的娘親嫌棄的,女兒,放你老爹一條生路可好?
常總管像慢鏡頭一樣緩緩轉身,得瑟的抖著一條腿,得意洋洋的藐視著若諼,暗想,死丫頭,臨到頭了還是怕了吧!現在倒求大爺我了!給你臉不要臉!
若諼施施然淺笑道:“常總管是相爺派來的,應是貴客,我父親不敢怠慢,暗中命廚房里做了豐盛的早餐,所以才擔擱了這么許久,煩請常總管賞了臉吃了再走。”
說罷,拍了兩下手,應聲進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手腳麻利的把書房布置成一個宴息處,便退了下去。
若諼再拍了兩下手,一群穿著同樣衣裙的漂亮丫鬟各自端著菜肴款款而入,將菜肴放在方永華和常總管的案前。
常總管一看,有爆炒羊肚,酒糟鴨信鵝掌,清蒸鱸魚,紅燒狍子肉……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別說做為早餐太過豐富,就是做為午宴也是極豐盛的。
常總管望望門外的天色,呵呵,已近正午……
想想自個兒巳時就到了方府,被若諼這個死丫頭一拖竟拖到午時,快要餓得氣絕身亡了。
丫鬟們擺好菜肴和美酒,也退了下去,常總管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卻見若諼又拍了兩下手,他一面嚼著一塊狍子肉,一面好奇地往門口望去,只見依序進來一個抱琴的絕色女子,并一群美麗的舞姬。
常總管不解地看著若諼。
若諼淺笑著道:“食色性也,吃飯有歌舞助興,更是人生樂事,望常總管笑納。”說罷,福了福身,告退。
常總管被如此禮遇,整個人竟如漫步云端,一臉喜色。
若諼回到自己的閨房,命綠玉道:“再散播一條消息出去。”
常總管酒足飯飽懷惴著若諼給他的一大包梅花形的銀錁子回到了丞相府,心想,那些銀錁子留著過年給親戚家的小孩發壓歲錢是極體面的。
一個家丁見到他忙迎了上來,催促道:“常總管怎么才回來,大公子可等的心焦。”
常總管忙加快了腳步,來到王儀的住所,見王儀正把一個茶杯砸到地上,色厲內荏大聲喝罵著一個丫頭:“你這賤婢,越來越大膽了,竟敢拿這樣的茶葉泡茶我喝!”說罷,踢了一腳蹲在地上清理茶杯碎片的小丫鬟。
常總管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大公子別跟一個小丫頭置氣,不劃算!”又低頭喝斥那個倒霉的小丫頭:“還不快滾!”那個小丫頭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王儀坐了下來,常總管倒了杯茶奉上,諂笑道:“大公子息息怒。”
王儀勉為其難地接了,放在胡桌上:“我要你辦的事你辦的怎樣?”
常總管在心里略一思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得罪方若諼事小,惹惱了大公子,自己不用再在相府混下去了,于是道:“那個方若諼實在太厲害,根本就不買奴才的帳,這也就罷了,還倒打一耙,說那只珍珠耳墜是被凝煙小姐偷去的,”
他偷覷了一眼王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往下說道:“奴才聽說凝煙小姐有過偷東西的前科,就算鬧到官府,官老爺只會信方若諼所說,所以奴才不敢頂真,無功而返。”
王儀聽了,把桌上的東西全揮到地上,大喝一聲:“滾!”
常總管趕緊滾了。
王儀雖心里明白常總管沒有做錯,可昨晚請去的殺手死傷了不少,殺手頭目在凌晨的時候潛入他的房間,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三天之內交出五百兩銀子的傷亡撫恤費,不然就殺了他。
前兩年派出去殺若諼的殺手被若諼用計悉數進了官府的大牢,后被一把火全部燒死,他已賠了一千兩銀子的死亡金,這些銀子自然是從老爺子外書房的秘室偷的,以前零零碎碎的偷,不曾被發現過,而那次偷的數額太大,老爺子有所察覺,加強了外書房的巡邏,自那以后他再未敢進。
因此當那殺手頭目逼要銀子時,他想到了方若諼,理由很簡單,人是方若諼弄死弄傷的,這筆銀子不該她出該誰出!
但他深知方若諼狡慧,絕不會乖乖當冤大頭,于是才要常總管打著老爺子的旗號,先把若諼小賤人嚇唬住,弄到府里,再威逼她寫下入室行竊,致禮官大人府上家丁傷亡的認罪書,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方府索要一千兩白銀了。
可他萬沒料到人家方府并不怵老爺子,害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三天時間很快就會過去,自己該上哪弄銀子去?看來只得去會會吝嗇鬼方凝煙了。
昨夜凝煙一家大小為捉拿若諼,直鬧了整整一夜。
至五更天,王儀派人送信道,若諼等人悉數逃脫,凝煙心里懊惱不已,只得睡下,一直到吃午飯時方才起床,梳洗過了,來到宴息處吃飯。
程氏討好的把大魚大肉全放在她跟前。
剛吃到一半,一個丫頭來報:“王大公子來了,急著見小姐。”
凝煙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了出去。
王儀邊走邊看邊嘆道:“老爺子對你竟比對我還好,居然賞了你一所這么精致的宅子!”
凝煙把他帶到自己的閨房,道:“與你住的書香逸樂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王儀見不得她一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嘴臉,譏諷道:“你就知足吧,你也不想想你以前過的什么日子!”
凝煙聽了,臉上擠出的那點笑意頓時煙消云散,冷冷道:“你來有什么事?”
王儀道:“給我五百兩銀子。”
凝煙眼神更加冰冷:“不提銀子,咱倆還是可以坐下來說說話,再提銀子,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王儀本是個無賴,聽了此話自是惱怒,反唇相譏道:“你什么時候認過人!你只認錢!
我向你要那五百兩銀子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是要給為了幫你殺掉方若諼而死去和受傷的殺手的撫恤費,我做的過分嗎?這個錢不該你出嗎?”
凝煙翻著白眼道:“別口口聲聲說為了我!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再說話,沒有一點為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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