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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因牽掛著羅氏,一處理完內宅的事物就立刻帶了幾個丫鬟婆子來到羅氏的小院,剛進屋,就見余大夫神色慌張、低著頭從羅氏的房間里疾走了出來,險些撞到了許夫人的身上。
許夫人見他如此模樣,疑心羅氏身子有恙,不由緊張地問:“羅妹妹哪里不好么?”
余大夫道:“喜脈倒是喜脈,只是脈相兇險,老夫正急著要寫藥方,可巧夫人就來了。”
許夫人一面請他寫藥方,一面問:“怎樣個兇險法?我們平日照顧她要注意些什么?”
余大夫道:“但凡懷第一胎,都會有些胎兒不穩的情形,老夫給她開幾副藥吃吃,只要前三個月熬過去,后面就好說了。
吃好穿暖對孕婦來說是必需的,再就是心情要好,孕婦心中郁悶也是會導致流產的。”
許夫稱謝,拿了一兩銀子做診金。
可余大夫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便一拱手就匆匆走了,根本沒拿診金。
眾人雖有些奇怪,卻并未深究。
許夫人走進羅氏的臥房,見羅氏蒼白著臉靠在床上,不禁心疼埋怨道:“不舒服就躺著,你我姐妹還講什么虛禮。”說著,坐到床沿,掏出帕子替羅氏擦去額上的冷汗。
羅氏強笑道:“我還好。”
許夫人掃了一眼屋內,帶著些微慍怒道:“自我進屋到現在都不見翠兒、豆兒兩個,現自己的主子正是要人寸步不離地侍候,她倆個竟躲出去玩,回頭我叫周媽媽重重地罰她倆個!”
羅氏忙道:“翠兒豆兒兩個丫頭待我極好,是我突然想喝雞湯,讓她們上廚房要去了。”
許夫人笑道:“想吃東西就是好事。”
正說著話,翠兒豆兒兩個人進來,一人捧著一罐雞湯,一人端著餐具進來,見到許夫人,忙曲膝問好。
許夫人起身道:“妹妹快把雞湯趁熱喝了,我改天再來看妹妹。”說罷,帶著眾丫鬟婆子離開。
在路上,白梅小聲地問許夫人:“羅氏是真的有身孕還是在騙人?”
許夫人道:“看余大夫和她均一臉驚慌,就知道懷孕一事是假的咯。”
白梅疑地道:“她裝假孕,十個月后生不出孩子看她怎么收場!”
許夫人嘴邊含著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說不定人家根本就沒打算讓孩子出世呢!”
白梅聽了一頭霧水。
方永華聽說羅氏有了身孕,自是高興,賞了她一些東西,又在她那里歇了兩夜。
羅氏暗自高興,娘的主意真好!一下子就把方永華套牢了。
可第三天夜里方永華就不來了,羅氏心里既失落又痛恨燕倚夢,再加上算算日子,再過十余天就是自己行經的日子,若不在此之前造成流產的假象,到時經期一來,自己假懷孕的事肯定會穿幫,老夫人和老爺還不把自己趕出府去!
可是她與燕并不常見面,就算在老夫人的宴息處偶然見了面,燕倚夢的身邊總有若諼在警惕地守護,她很難有機會下手。
時間一天天過去,羅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得鋌而走險,拿了一罐從娘家帶來的酸豆角到了竹猗軒,笑著對燕倚夢道:“聽說姐姐自懷孕之后食欲很差,這次我回娘家,特意要了一些酸豆角帶給姐姐吃。”說著把那罐酸豆角獻上。
蝶舞警惕的盯著羅氏。
燕倚夢淡淡的瞟了一眼那罐酸豆角,淺笑著道:“多謝妹妹記掛,只是我怕酸,妹妹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羅氏只得訕訕的笑了笑,見燕倚夢神情淡淡的,似乎根本就不想理她,心中不由氣惱,可臉上卻是極和善的笑意:“既然累了,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說罷,起身告辭,磨磨蹭蹭往外走,等著燕倚夢來送她,誰知只有蝶舞起身送她,羅氏如被打臉一樣,恨得直咬牙。
蝶舞把羅氏送出屋子,剛準備說兩句客氣話就進屋,她是不大瞧得起羅氏的,一個愚頑之人,她能把她送出屋就夠抬舉她了,就聽羅氏扭頭笑著對她道:“你快進去服侍燕姐姐去,我……”
她話未說完,忽然身子往后一仰,滾落下了臺階,手里的酸豆角罐子摔得粉碎,里面剁得碎碎的酸豆角撒得到處都是,空氣里彌漫著讓人唇齒生津的酸咸味兒。
“姨娘!”翠兒、豆兒嚇得面如土色,“你……還好嗎?”
羅氏掙挫不起,還是翠兒、豆兒把她扶了起來。
她手按著腹部,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悲憤地死盯著蝶舞:“你好狠的心,竟然推我!”
翠兒豆兒全都難以置信地盯著蝶舞。
蝶舞居高臨下,冷冷地藐視著羅氏,羅氏心虛地回避她的目光,低頭帶著哭腔驚呼道:“血!流血了!”
翠兒豆兒都看見羅氏月色的裙子上滲出一塊血印來。
翠兒慌忙道:“奴婢去找夫人!”
她剛要轉身,只聽一聲“慢!”燕倚夢從屋子里慢慢走了出來,面無表情掃了眾人一眼,喝令道:“誰也不準出去!”
翠兒聞言,便不敢動了,拿眼盯著羅氏。
羅氏眼里閃過慌亂,色厲內荏道:“你……耽誤了我看大夫,你可擔當的起!”
燕倚夢嗤笑:“你有沒有孩子還是個問號呢!”
羅氏一聞此言,臉色剎時變得雪白,驚恐不安的看著燕倚夢。
燕倚夢卻不屑看她,朗聲叫了一個老婆子來:“你去把公主老夫人和夫人請來。”
老婆子鄭重地應了一聲,小跑著出了竹猗軒。
過了一會子,若諼、老夫人和夫人就全都匆匆的趕到了。
許夫人看見羅氏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忙上前去扶她,責備道:“雖然已經到了春季,但是氣溫仍然很低,況你又有身孕,怎能坐在涼石頭上!”
羅氏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哽噎難言地站了起來,許夫人看了一眼石凳上的血跡,唬得往后退了一步,看著羅氏驚問道:“你流產了?”
羅氏點了點頭,哭得更是傷心了。
老夫人陰沉著臉掃了一眼石凳上的血跡,一言不由著若諼把她扶進屋子里坐下,燕倚夢奉了茶來,她也不接。
等眾人都進了屋,老夫人凌厲地掃了燕倚夢和羅氏一眼,沉聲問:“羅氏怎么會流產?”說著,凜冽地盯著燕倚夢。
燕倚夢一如繼往的平靜、漠然。
老夫人明明在問燕倚夢,可羅氏迫不及待地搶話,她撲通一聲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訴道:“我好心來給燕姐姐送酸豆角,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命她的丫頭蝶舞裝做送我,一掌把我推下廊下的臺階去……”
她話還未說完,若諼冷不丁打斷她的話道:“你親眼看見燕姨娘命蝶舞姐姐去推你,你還不躲,這怎么聽著有漏洞?”
許夫人不屑地把視線移開,這個羅氏真是蠢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哪有這么直白告狀的?是個傻子都聽得出她是在誣陷,何況諼兒還那么聰明!
羅氏聞言,立刻變了臉色,驚恐萬狀地看著若諼,結結巴巴道:“我……我沒看見,我是猜的……”
“猜的?”若諼冷冷地看著她,“你既然能往這方面猜,說明你對燕姨娘心存敵意,那么,你送酸豆角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咯!”
羅氏滿頭大汗地分辯:“我沒在酸豆角里下毒!”
若諼冷笑:“有時候并非非要去毒死對方,而是要造成對方傷害自己的假相。”
羅氏面如土色直著眼睛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
若諼忽然厲喝道:“把裙子和外褲給我脫了!”
羅氏驚恐地看著若諼。
若諼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身上的血是怎么來的!”
羅氏渾身簌簌抖個不停,僵持著一動不動。
若諼冷哼:“真是大膽!連本公主的命令都敢違抗!你不愿意脫就以為我沒辦法了嗎?”
她話音剛落,綠玉在外稟道:“公主,華太醫和胡太醫到了。”
若諼道:“有請!”
華太醫和胡太醫走了進來,若諼已起身相迎。
兩位太醫欲行大禮,被若諼命琥珀和紅香托住。
若諼指著瑟瑟抖的羅氏道:“今兒請兩位太醫大人來,是想把把我這位姨娘的面,看她是否流產了。”
兩位太監輪番把了脈后,皆肯定道:“這位姨娘脈相平穩,沒有流產跡像。”
若諼道了多謝,等兩位太醫走了,她嘲諷地盯著羅氏:“這么說來,你今天是打著送酸豆角的幌子前來陷害燕姨娘咯。”
羅氏哆嗦著嘴唇,求救地看向許氏,許氏表情淡然,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老夫人話道:“竟沒想到你是假懷孕!從今兒起扣你三個月月錢!”說罷,怒氣沖沖地走了。
許夫人看了羅氏一眼,一聲未吭,跟著老夫人走了。
若諼冷冷對翠兒和豆兒道:“還不把你們姨娘扶走!”
翠兒和豆兒一邊一個,架起癱軟的羅氏回頭到她的住所。
羅氏在床上躺了幾日,連許夫人都沒來看她,不免心中著慌,不敢再躺下去了,一大早就跑去給許夫人請安,許夫人淡淡道:“身子不好,這些虛禮就全免了吧。”
一顆廢棋子,不值得她在她身上浪費精力。
羅氏聽出許夫人的逐客之意,只得訕訕從慧蘭苑退了出來,又去了榮禧堂,翠玉干脆把她攔在屋外,皺著眉冷冰冰道:“姨娘就別進去了,免得惹老夫人生氣。”
羅氏尷尬地笑了笑,退出榮禧堂,低著頭一面想著該怎么辦,一面走著。
翠兒忽然道:“姨娘是要去看公主嗎?奴婢勸姨娘省省吧,公主不知多嫌棄姨娘,沒得去惹一鼻子灰。”
羅臺聞言抬頭,這才現自己竟然走到了鳳儀軒跟前,公主她是不敢見的,轉身落落寡歡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羅氏深悔自己弄巧成拙,因此鎮日里每日除了給老夫人和許夫人請安外,便只呆在自己的住所里,靜心過日子。
誰知過了幾日之后,翠兒和冬兒兩個丫鬟越來越不聽使唉。
一日,羅氏的香膏用完了,便對翠兒說:“你去夫人那里要一點香膏來。”
翠兒翻著白眼道:“姨娘怎么不知好歹,這般沒眼色。
夫人每天要處理很多家務事,忙得腳不沾地,合府上下1oo多男女,天天起來就都等著她的話。
大事一天少說也有一二十件,小事就更多了,還有許多親戚貴友的人情往來,哪一件事不是她費盡思量去張羅,哪里就為這一點小事去煩瑣她。我勸姨娘安分些吧,已經犯下錯事,就別再惹人厭了。
虧得我們家夫人是個亙古以來少有的賢良人,姨娘犯了這樣的錯事,夫人仍留你在府里。
如果當時夫人把你趕出府去,死不死活不活,姨娘又能怎樣呢?”
一席話說的羅氏垂下了頭,少不得將就一些罷了。
漸漸的,翠兒和豆兒兩個丫頭連飯也怕端沒給羅氏吃,早一頓或晚一頓的,所拿之物皆是剩的。
羅氏看了氣惱,說了兩個丫頭幾次,兩個丫頭反倒叫嚷起來,說是羅氏苛責于她們,羅氏只得自己到廚房去要一碗韭菜炒蛋。
廚房的管事柳嬸冷言冷語道:“姨娘還當自己懷孕呢,想吃什么就到廚房來點什么。
現在天冷,母雞不肯下蛋,集市上雞蛋很短缺,十個銖都未定能夠買到一個。
昨兒家里幾個買辦出去買,才買到這四五十個,要留著給主子們配菜,輕易動不得。
我勸姨娘,細米白飯,雞鴨魚肉將就著吃吧,天天又鬧起事故來,敢自己點菜,只是我又不是答應你的。”
羅氏聽了,臉紅脖子粗地悻悻離開。
這些事很快被天八卦的綠玉說與了若諼聽,若諼冷漠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由她去吧。”
二人正說著話,琥珀抹著眼淚進來,對若諼道:“公主快去看看蘭慧姐姐,她快不行了!”
若諼急與她匆匆往客棧趕去。
蘭慧與墨城本棲身在空無一人的綴錦樓,被方府的仆人當成了鬧鬼,弄得人心惶惶的,若諼便去了一次綴錦樓喊話,留了銀子要他們離開,第二天,銀子不見了,綴錦樓也不鬧鬼了,蘭慧搬到了一家客棧,墨城卻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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