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曲.未向你道過那一年的碎花滿地,斷了我靜美年華,自此孤燈孑影,悲喜已靜。
若諼與琥珀趕到客棧的時候,蘭慧已經奄奄一息。
若諼心中大慟,上前幾步,握住她的手,輕喚了聲:“姐姐!”便哽咽難言。
蘭慧看著她,費力的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公主,別哭,民女遇到你乃三生之幸,公主為我妹妹報了大仇,民女感激不盡。”
若諼心中慚愧,淚如雨下。
蘭慧緩緩地伸出手來,想替她擦淚。
若諼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淚一滴滴落在蘭慧的臉上,與她的眼淚和在一起。
蘭慧每說一個字,都顯得非常費勁:“公主,民女最后拜托您的那件事,您可以答應民女,一定做到嗎?”
若諼哭得聲吞氣咽,緊緊握著她的手道:“我一定會把你和蘭香姐姐安葬在一個無人能夠打擾你們的地方。”
蘭慧感激地看著她,唇邊帶著幸福的笑意,慢慢閉上了眼睛,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緩緩的流下。
一天之后,若諼把蘭香姐妹倆埋葬在普渡寺后面的懸崖之下。
若諼站在懸崖邊,風把她的衣裙吹得獵獵直響,她低頭良久地注視著懸崖下一個新墳,悲悵地長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日子一晃,就到了草長鶯飛三月天,長安城里到處花紅柳綠。
邊關卻傳來了不利的消息。
西域與中原接壤邊境,因連續兩年天降大雪,至使凍死牛羊等畜生無數,再加上賦稅過重,導致邊關民不聊生,而生暴亂,邊關因此動蕩起來。
在薄昭儀的一番苦心經營下,皇上于是下旨封方永華為鎮西大將軍,即刻趕往邊境,鎮壓叛匪。
方永華喜不自勝,連夜收拾東西,準備過幾日設宴跟親友告辭,便動身去邊關。
若諼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動,有了打算,她到外書房找到父親,沉吟著說道:“父親此去邊關,也不知道多少年才回來,身邊總要有個知疼知熱的人才好。
本該娘親陪你去邊關,可家里事實在太多,娘親是脫不開身的,不如父親把燕姨娘帶上,這樣在西域不至于太孤單。”
方永華笑嗔:“你這孩子可是胡鬧不是,你姨娘大著肚子怎好跟我一路顛簸?”
若諼道:“雖說旅途辛苦,但畢竟是有馬車,也辛苦不到哪里去,眼看再過幾個月燕姨娘就要生產了,父親就不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出世?”
若諼好說歹說,終于使方永華答應帶著燕倚夢一同前行。
若諼又跑到老夫人跟前說,父親到底是男子,生活上需要一個人照顧,而燕姨娘就是最好的人選。
老夫人素來不怎么喜歡燕倚夢,暗想,把她打發到西域去吃吃苦頭也好,于是欣然同意。
白梅不解地問許夫人:“公主怎么要把燕倚夢送到那樣苦寒的地方去?”
許夫人冷笑道:“諼兒這樣做是想把燕倚夢保護起來,以免招我荼毒。諼兒如今防她娘親像防賊一樣!”
白梅聽了默然,隔了會子問:“如此一來,天高皇帝遠,咱們就沒轍了。”
許夫人森然笑了幾聲:“誰說我們就沒轍了,事在人為!”
過了幾日,親友前來送方永華出征,若諼拉著燕倚夢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個不停,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燕倚夢溫柔地笑著:“這些話本是我對諼兒說的,現在倒成了諼兒對我說。”
若諼親自扶燕倚夢上了馬車,看著那輛馬車雜在父親的軍隊里向前而去,越來越遠,有些擔心,燕倚夢肚子都那么大了,不知能不能受得了旅途顛簸,可留在府里,終日提心吊膽防著母親也不是個事,人家要暗算你,是防不勝防的,這一點她前世深有體會。
王皇后派人來送信時,王鳳正與府里一名謀士對弈。
他拆開那個太監送來的帛書看了,抬頭對那太監道:“你回去對王皇后說,叫她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呢!”
那個太臨應喏,轉身離去。
與王鳳下棋皈謀士拈須自得笑道:“相爺,這盤在下贏了。”
王丞相把自己的一粒白子放到對方的黑子里,意味深長地笑著道:“我還有一粒子未出,你怎敢說你羸?”
那謀士傻呆呆地盯著棋盤,半天合不攏嘴。
方永華為人深謀沉毅,素性凜冽,去后不久便平息了叛亂,深得皇上嘉許。
于是,方永華一張帛書要接許夫人來團聚,留下靖文和靖涵和若諼三兄妹在家奉養老夫人。
若諼奇怪,父親怎么會想到接母親過去,想來必是母親的策略,當下撒嬌加蠻橫也要跟著去,老夫人拗不過她,只得同意了。
許夫人挑了個吉日出發,衛總管帶了數十名護院家丁親自護送她母女兩個。
眾人經過數日顛簸,平安到達了西疆邊境。
若諼挑簾朝外望去,只見滿眼都是黃沙漫天的大漠,放眼望去,只見寫有方字的旌旗在狂風亂舞的風中獵獵張揚,四周渺無人煙,只有他們這一支隊伍在沙漠里孤獨的行走,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讓人突然升起一種緊張而沉悶的氣氛。
萬里無云的晴空中,太陽火辣辣的照射下來,隨行的護院家丁被烤得唇焦舌燥,力乏神倦。
衛總管見狀,朗聲道:“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再有四十里就到了元帥駐守的地方,大伙兒再休息。”
護院家丁這才都個個勉強打起精神來。
又走了一會子,烈日把眾人烤得蔫頭耷腦,連馬都垂下來腦袋,慢悠悠地走著,落日的余暉,把沙漠暈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忽然有人驚呼:“看!那是什么!眾護院家丁全都騷動起來。
若諼好奇的挑簾往外看,只見前方卷起一排長長的黃云,那黃云有如被一陣狂風卷著似的,烏云壓頂般向他們席卷而來。
衛總管刷地抽出寶劍,高聲叫道:“保護好公主和夫人!”
只聽一陣刀劍出鞘聲,眾護院在衛總管的命令下,將若諼母女二人所坐的馬車團團護住,倒把琥珀和白梅幾個丫鬟所坐的馬車丟在一邊不顧。
“錢財留下,爺等便饒你們一命!”眨眼功夫,那排黃云就到了跟前,原來是一小隊搶匪。
為首的那個漢子膀大腰圓,精光的頭上垂下三條細細的麻花辮,一臉橫肉,正怒目圓睜瞪著衛總管,如兇神惡煞般恐怖。
若諼不禁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絲綢之路上自古盜賊出沒頻繁,不想今日不幸遇到,也不知能不能逃脫。
“呔!此乃鎮關大將軍親眷的車駕,你等毛賊速速退下!我便饒爾等不死!”
衛總管越馬而出,倏地吼道,騎在馬上意欲跳起。
“憑你什么將軍王侯,老子只認得銅眼,若還不快快放下金銀珠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隊盜匪的頭領耐心正一點點消失,青筋暴起的怒吼著,三條辮子幾欲倒豎起來。
若諼手中緊攥的帕子已渾然被冷汗浸透,強按在胸口上,堵住噗通噗通亂跳的心跳聲,緊張的注視著車外的局勢。
這等長年累月在絲綢之路上靠搶劫為生的盜匪,什么刀眼箭口沒見識過,全都是些不達目的死不甘休的亡命之徒。
而衛總管率領的護院對付些小毛賊還行,與這群不要命的盜賊交手只怕并無勝算的可能。
衛總管面色凝重,將手中寶劍一揮,一聲令下,向那群盜匪沖殺過來。
頓時車轎外刀劍寒光浮掠,鏗鏘聲不絕于耳,乾坤已然在漫天黃沙,和紛亂的馬蹄中顛倒。
若諼放下車簾,縮在車廂的角落里瑟瑟發抖,急切之間想不出脫身之計。
許夫人把她抱在懷里,用顫抖的嗓音安慰她道:“別怕,有娘在,娘會保護你的。”
果然如若諼所料,未及片刻功夫,衛總管率領的護院已哀鴻遍野,只有衛總管一人在勉力支撐。
車簾忽然被人毫不客氣地掀開,一個奇丑無比的腦袋探了進來,盜匪的頭領直挺挺的盯到了車里花顏失色的若諼,目光如炬。
忽聽一個護衛如枯木逢春般大喊:“救兵到了。”
盜匪頭領急回頭,就見一陣揚起的黃沙里裹夾著不少精騎,如閃電般飛馳而來。
只這一瞬間的分心,若諼抓起藏在角落的利劍,使盡全身的力氣向盜賊頭領心窩處猛刺過去。
孰料劍尖竟碰到堅硬之物,震得她手腕一麻,握不住劍,咣當一聲劍掉落在地上。
護心鏡!
千算萬算若諼算漏了這一點。
盜匪頭領儼然被激怒了,惡狠狠地盯著若諼,似要吃人一般。
一個盜匪倉皇叫道:“老大!快撤!來的是方將軍的長子方靖墨,帶了鐵騎營殺了過來!”
若諼聞言,一掃之前的驚懼,冷聲道:“還不快滾!難不成等我大哥來取你狗命嗎!”
那盜匪頭領一把抓起若諼的衣領,把她提起,橫放在他身前馬背上,拍馬如離弦箭一般馳向遠方。
若諼被顛得七葷八素時,馬停了下來。
她還未從頭暈腦脹中清醒過來,就被人掐了脖子從馬上提起。
她已然支聲不得,唯覺喉腔火燒火燎般難受,雙手雙腳在空中胡亂撲騰。
那盜匪頭領一臉邪意的蕩笑,把若諼摔在地上,自己撲了上來。
若諼不顧三七二十一,一腳狠命地踹向那大漢的襠部,最好踹得他從此斷子絕孫,看他以后還怎樣欺負女子!
那大漢倒底是練武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小腳,浪笑著:“原來是只難以馴服的小野貓,老子喜歡!”說罷欲欺身輕薄。
若諼抓了一把沙子朝他眼里一揚,那大漢迷了眼睛,下意識的松了手。
若諼趕緊爬起來逃命,可剛跑出幾步,就被人從后面拉住了腳,整個人摔在沙里。
若諼急了,從胸口掏出竹哨,用力吹響,現在她能想到的對策只有這個了,雖然明知等不到那個人來救她,可如果正在尋她的大哥方靖墨聽到了呢?
那漢子把她翻轉過來,正欲行不軌,忽然一只利箭從后面把那大漢從胸穿,連藏在衣服里的護心鏡都被頂了出來,鮮血濺了若諼一頭一臉。
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男子騎著一匹黑馬如旋風一樣出現在嚇傻了的若諼面前,在那漢子的尸體即將倒在若諼身上時,那男子策馬掠過,把若諼提到馬上,坐在他懷里。
若諼驀然清醒過來,覺得自己被輕薄了,拼命掙扎。
那男子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嘆了口氣:“再亂動就掉下去了。剛才被人輕薄時怎不見你如此掙扎?”
這聲音是
若諼心跳忽然亂了節奏,她猛地回過頭去,臉撞在了那男子的懷里,一股熟悉的味道鉆入她的鼻子里。
她從他懷里仰起頭來,一眼就看見那雙如星辰般清亮的雙眼。
那男子正好也垂眸看她,眼里的寵溺可以把人融化。
若諼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是辰哥哥嗎?”
那男子并未理她,抬起頭來注視著前方,眼神陡然變得冰冷。
若諼回轉頭,看見前方有數十盜匪攔住去路。
一個盜匪痞里痞氣道:“你殺了我們老大就這么一聲不吭地走掉?”
那男子眼里是毫不在意的冷漠:“不然呢,送你們一起去見你們老大?那好!我就承全你們!”
他話音一落,已從腰間抽出銀鞭。
那群盜匪常年激戰,個個也非等閑之輩,齊刷刷箭雨鋪天蓋地向他二人射來。
那男子側了身將若諼緊緊護在懷里,雙腿一夾馬肚,大黑馬驀然加速,在漫天箭雨中如一道閃電,直向盜匪們撲來。
那男子揮舞著銀鞭,漫天的利箭都在一片可遮天蓋地的森寒銀光中改變了方向,射向了那群盜匪,四周是一片此起彼伏垂死的慘嚎。
那男子帶著若諼共騎而行,到了一處枝繁葉綠的湖邊,才停下馬來,把若諼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一輪皎月已然從不遠處的沙丘那邊隱隱升起,或許是在如此空曠無垠、廖望無際的大漠上的緣故,月亮出奇的大而且圓,灑下的銀輝清冷恬淡。
然而異域美景并沒有能轉移若諼的視線,她一直盯著那男子看。
那男子短短功夫便已生好了火堆,透過裊裊跳躍的焰火看他,縱使瑩白如玉的皮膚被火光映得通紅,也難掩臉上棱角分明的俊俏。
若諼挨著他坐下,執著地道:“你是辰哥哥!”
那男子沒理她,不斷往火里添著枯木枝。
若諼伸手想摘他的面具,那男子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嚴厲冰冷警告地盯著她。
若諼自己訕訕地縮回手,抱住自己的膝蓋,把下巴頂在膝蓋上。
大黑馬走過來用腦袋蹭著她,表達久后重逢的喜悅。
那聲音,還有銀鞭,以及這匹忠心且通人性的大黑馬,眼前這個男子不是子辰又是誰,可他卻不愿意與自己相認。
若諼傷心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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