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氣憤地把手里的東西用力往地上一摔,猶不解恨,還狠狠踩了幾腳,方才恨恨地進了府里。
那幾只飽受驚嚇的野鴿驚慌地咕咕叫著,從破了的籠子里扇著翅膀向天際飛去。
青蛙也從藤盒里蹦了出來,滿地亂跳。
一個小校走過去,撿起那包用牛皮包著的東西,打開來一看竟然是極品冬蟲夏草,暗想,到底是公主,這么貴重的藥材在她眼里居然一文不值,說扔就扔。
他把那包冬蟲夏草揣進了自己的懷里,準備有機會賣掉,至少能賣百兩紋銀呢!
琥珀回到房間的時候,若諼已經醒了,琥珀忙命小丫頭們去打水來給公主洗漱。
若諼見她臉上帶著怒氣,問:“是誰惹你了?”
琥珀不想說出剛才的事來,怕若諼聽了傷心,于是撒謊道:“奴婢剛才去集市上想買兩條魚,結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若諼勸道:“別為這點小事心煩了。”
琥珀悶著點點頭,盡量把臉色放緩和下來。
若諼洗漱梳妝畢,便坐在窗前的榻上,琥珀倒了杯熱茶奉上。
若諼拿著茶慢慢地飲著,心里在想著關于她和銀狼的謠言究竟是誰散布出去的。
應該不會是母親,畢竟這兩條謠言會令方家萬劫不復,她是方家的人,方家有事,她也跑不脫。
叔叔一家倒有這個可能,可他是如何得知銀狼就是子辰的,如果他已經得知銀狼就是子辰,他那夜就不會派人假扮銀狼劫殺她,這一點實在矛盾,因此散布那兩條謠言的人是他們一家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究竟是誰?
琥珀在一旁見若諼蹙眉冥思苦想,知道她是為了兩條謠言煩心,那兩條謠言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可令整個方府粉身碎骨。
她猶豫了很久,在心里權衡,讓公主傷心總比讓她送命好,于是走過去,期期艾艾道:“公主,剛才奴婢出府的時候聽見依依跟人說子辰就是銀狼。”
若諼抬頭,驚詫的看著她。
琥珀像自己做錯事了一般,低下頭小聲道:“依依她還說”
“還說什么了?”若諼察覺到自己聲音里的緊張,忙喝了一口熱茶定神。
琥珀沉吟了半晌方道:“依依她說,她與辰公子已有肌膚之親。”
咣當一聲,若諼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兩眼直直地一動也不動。
琥珀嚇壞了,搖著若諼的肩膀,哭著道:“公主!公主!你可別難過出病來,為那種男人不值得。”
若諼凄然一笑:“現如今我家正處在風雨飄搖之際,我哪有閑心顧及兒女私情!”
琥珀睜大眼睛凝視了她好久,想要看出她有什么不妥,可公主的表情極為淡然,她什么也沒看出來,于是低頭收拾地上的狼藉。
若諼此時已經明白依依的動機,只要自己活著就永遠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現在要徹底剔除自己這根刺,才能無憂無慮的和子辰在一起。
若諼卻對她恨不起來,她也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弱女子,想要抓住一份屬于她自己的愛情而已,只是太不擇手段了,為了要自己死,搭上她全家性命,這是她無法容忍、也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若諼正義憤填膺,一個小丫頭來稟:“老爺請公主去書房。”
若諼猜測八成是為了那些謠言,于是起身跟著那小丫頭來到方永華的書房。
一向沉穩如定海神針的父親此時臉上也隱隱透著焦色,見她進來,問:“你可聽說有關銀狼的傳言了嗎?”
若諼肅然得點了點頭。
方永華問:“你可有良策?”
若諼沉思著道:“如果那個傳言是真的,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有對策。”
方永華其實內心也是這樣分析的,但他一直抱有一線僥幸的希望,可現在聽若諼也這么說,心中不禁一涼,臉色也異常地沉重。
他又擔心若諼本就生病,這樣憂思過度恐傷身體,她若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對如今處于困境的方府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于是溫聲道:“你別操心這些事了,為父會想辦法。”
若諼從父親書房里出來,見幾個小丫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那幾個小丫頭看見她,全都心虛的散開。
若諼知道他們是在議論關于她和銀狼的謠言,嘴上雖未說什么,心中卻是焦慮漸重。
這天傍晚,方永華夫婦倆的晚膳吃的極為壓抑,可凝煙一家人卻興奮不已,一面吃飯一面商議著該如何寫奏折,一舉扳倒方永華。
吃過晚飯,方永慶乘熱打鐵寫了奏折,凝煙拿起來看了一遍,滿意的笑著道:“好一個防范于未然,只這一個詞就能讓皇上聯想很多。”
方永慶見女兒也說好,心中有幾分得意,命一個心腹小校即刻啟程,快馬加鞭將奏折送往長安。
那小校拿了奏折并未出城,而是偷偷的溜去見方永華。
方永華看了方永慶的奏折:“雖然微臣不敢肯定程子辰就是銀狼,但是程子辰與忘憂公主自小一塊長大,情誼非一般人可以比擬,今兒微臣就親見程子辰來找過公主,所以百姓傳言忘憂公主私會程子辰未定是有人中傷公主。
至于市井傳言方將軍私通叛匪,因無證據,微臣不敢妄言,但防范于未然,朝廷應及早應對。”
方永華鐵青著臉,把手里的奏折狠狠往書案上一摔,對那小校道:“你仍舊去一趟長安再回,以免引起方副將的懷疑。”
小校領命而去。
夜已深,若諼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忽聽窗外傳來打斗聲,忙下床推窗去看,只見月光里子辰和墨城斗得難分難解,樹葉簌簌地落個不停。
若諼低喝:“住手!”那兩個少年方停了下來。
子辰箭步沖到她跟前,緊張地問:“得了什么病,嚴重嗎?”
若諼冷冷道:“我如何不關你事,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子辰躊躇著沒動。
若諼冷笑:“放心,我不會纏著你,我也是有婚約的人。”
子辰猛地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單手撐著窗臺躍進房間,墨城也跟著想進,若諼已經把窗戶關上,他只得停住腳步,望著窗戶發了片刻呆,便飛上樹頂,靠著一根樹杈上睡起覺來。
臥室內,若諼只顧自己坐下,并未請子辰也坐,臉上冷若冰霜,語氣清冷地問:“你是銀狼嗎?”
子辰微怔:“你聽誰說的?”
若諼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的依依姑娘逢人便說。”
子辰臉色一沉。
若諼逼視著他:“是,還是不是,你還沒回答我呢!”
子辰低沉道:“是。”
若諼撐頭而笑,那笑不僅不能讓人感到高興,反而讓人覺得極為痛苦無助:“這下可好了,你是銀狼這個傳言是真實的,再加上依依還說我曾夜晚與你私會,看來我父親暗通匪類的罪名已是屬實,我們一家大小只用伸長脖子等著劊子手一刀下去。”
子辰緊閉著雙唇,盯著若溪看了好一會子,忽然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離開,若諼始終連動也沒動。
可不過片刻,子辰又轉來,壓低聲音沉聲問道:“你和誰有婚約?”
若諼冷淡道:“二皇子。”
子辰沉默了片刻道:“你們兩個很般配。”便依舊翻窗去了。
陣陣清風從窗子里吹了進來,屋內的燭光搖曳,幃幔隨著清風卷卷舒舒。
若諼淚如雨下,心似針扎,密密麻麻地痛,他回頭只是想說一句她與別人很般配!
琥珀一覺醒來,見若諼的房間里有燈光透出,于是輕手輕腳走了進去,見若諼坐在燈下看著手里的一雙男人的鞋發呆。
那雙鞋她認得,是子辰公子走了之后,公主一針一線做給他的,為了做這雙鞋,公主不知挨了多少針扎,她一直希冀著有朝一日能再次與子辰相逢,她好把這雙鞋送給他,可如今琥珀寧愿公主一輩子沒有與子辰重逢。
她沉重地嘆了口氣,走到若諼身邊,似怕驚擾她一般,小聲道:“公主,你病還沒完全好呢,不能這樣熬夜的。”說著把她手里的鞋輕輕拿起放在桌上。
若諼道:“明兒別忘了提醒我把這雙鞋送給父親。”然后站了起來,向床走去,一身素袍裹著纖瘦的身體,漆黑的長發在腰際緩緩地波動,蒼白的臉上只有心灰意冷的淡然平靜。
子辰提起輕功很快便回到了村子里,依依正焦急的站在村口向沼澤地方向張望,見到他忙快步迎了上來,忍不住責備道:“雖然你輕功了得,但在沼澤地行走即便白天都有幾分危險,何況晚上!”
子辰待她說完,才沉聲質問:“你為什么要把我就是銀狼的消息散出去,又為什么編造謊言說諼兒與我私會!”
依依迎著他如刀的目光,凄厲地笑著道:“為什么,你真不知道原因嗎?因為我想要你諼妹妹死,讓你斷了念想,你才有可能娶我!”
子辰搖著頭,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娶你?永沒可能!”說罷,大踏步地與她擦肩而過。
依依的心如被一把大錘捶得粉碎僵立在原地,用力咬了咬唇,忽爾凌厲地笑了,扭頭看著子辰的背影,挑眉道:“我會把永沒可能,變成一定能!”
方永華正在屋里與許夫人說著眼前艱難的局勢,外面小丫頭稟:“老爺,沈師爺在書房立等求見。”
方永華聞言,忙收住話題,對許夫人道:“夜深了,夫人不必等我,自己先睡吧。”
許夫人溫順地嗯了一聲:“老爺也要注意身體,忙完公事也早些安歇。”
方永華來到書房,沈師爺見了他忙行禮問好。
方永華坐下,不滿道:“只是叫你去查一查燕姨娘和華太醫,怎么現在才來回話?”
沈師爺惶恐道:“事關重大,小的為慎重起見,多方調查,所以耽誤了時日。”
方永華手在袖子里緊了緊,問:“都查到些什么。”
沈師爺道:“華太醫年青的時候曾跟著他父親到西域收集當地醫術,不幸在沙漠里迷路了,被當時全家作為人質生活在匈奴的溫朵娜公主所救。
那時溫朵娜公主年方十二,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華太醫也就十七八歲。
他對溫朵娜公主一見傾心,在完成了對西域醫學的收集工作之后仍不愿離去,只為能與溫朵娜公主長相廝守。
溫朵娜雖與華太醫兩情相許,可是卻一直沒有告訴他她自己的真實身份。
直到有一天,溫朵娜公主一家突然被匈奴王送往樓蘭,從此溫朵娜公主就與華太醫失去聯系。
華太醫為了尋找溫朵娜公主,跑遍了整個西域,整整耗費了十年,之后才回到長安,做了太醫。
華太醫雖長得一表人才,又性格儒雅,上門求親的人幾乎把他家的門檻踩爛,可是他為了溫朵娜公主寧愿孑然一身,一門心思研究醫學,直到偶然的機會與溫朵娜公主再次相逢。”
方永華聽到這里,心中一動:“他們在哪里重逢的。”
沈師爺提心吊膽的看了一眼方永華,垂下雙眸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在老爺家,公主周歲那年被一粒魚皮花生卡住喉嚨,危在旦夕”
方永華陡然記起,當時華太醫目不轉睛的死盯著燕倚夢看,還引起他心中的不快,只怕那時華太醫就疑心燕倚夢就是溫朵娜,但又怕人有相似,因此那次沒敢輕易相認,直到發現燕倚夢脖子上的那顆苦情痣,方才肯定燕倚夢就是他苦苦尋覓多年的女神。
方永華此刻后悔不迭,原來是自己引狼入室。
沈師爺見方永華沉默不語,小心翼翼的接著往下講:“他們兩就此感情死灰復燃,在燕姨娘懷孕前期華太醫頻繁出入燕姨娘住的竹猗軒。
華太醫的貼身隨從郭安說,有一天華太醫從方府出來,跑到酒館喝的醉醺醺的,到了家淚流滿面痛苦不堪道,自己的妻兒自己不能照顧,竟要留在別人家,而且見一面都不容易。”
他抬眸看了一眼方永華,繼續道:“由此看來,府里下人那些傳言說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華太醫的,并不是空穴來風。”
他話音剛落,只聽安靜的屋子里響起瓷器破碎的聲音。
沈師爺尋聲一看,大驚失色,張永華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碎片把他的手割的鮮血淋漓。
沈師爺失聲叫了一聲:“老爺,你的手!”
方永華松開手,自己拿了一條帕子把血跡擦去,疲憊的揮揮手,命沈師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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