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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倚夢凄然冷笑:“你覺得過了一夜老爺就會改變心意嗎?老爺其實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從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蝶舞怔了怔:“姨娘心中清楚,為何當日奴婢苦勸,姨娘只字不聽,非要義無反顧的嫁給老爺做妾呢?”
燕倚夢神色憂傷:“一個情字難過……”
蝶舞望了望窗外風雨交加的黑夜,道:“即便老爺不改變主意,至少要等著風雨停了我們才能離開,不然出了府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姨娘且將就睡一晚吧。”
燕倚夢無法,只得先睡下,蝶舞說得對,大人可以吃苦,肚子里的孩子卻不能有任何閃失。
蝶舞安置好了燕倚夢便悄悄走出了房間,房門開合之間發出輕微的“呀——”的一聲。
燕倚夢在房間里聽個分明,她徐徐閉上眼睛,……也許睡一覺,老爺真的改變了主意呢?
一夜風雨,方永華獨坐在書房里,他知道燕倚夢還未走,但他只當不知,天氣這般惡劣,又是深夜,她在大漠里并無棲身之地,此刻出去,叫她上哪里。
……就讓她在這里再住一晚吧,也算是自己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到了明日就是陌路。
他雙手十指交錯握在一起,撐在眉心處,疲倦地閉上眼睛。
“蝶舞姑娘,老爺吩咐,不許人打擾他,姑娘請回吧!”門外響起管事嚴肅的聲音。
“求你,讓我進去,我有話要跟老爺說!”蝶舞哀求道。
“不行!姑娘,別讓我們為難!”管事忙攔住她。
蝶舞硬往里沖,管事急命道:“快攔住她!”
一隊持刀護衛沖了過來,堵住蝶舞的去饹。
蝶舞怒喝道:“找死!”一掌向沖在最前的護衛身上拍去。
那個護衛慘叫一聲,飛出幾丈之外,摔在雨水里掙挫不起。
其他護衛愣了一瞬,便一擁而上,頓時書房外打斗聲不絕于耳。
方永華驀然睜開雙眼,蝶舞在他家呆了十幾年,他竟不知道她有武功。
他起身開門而出,門外打斗的雙方驟然停了下來。
管事忙提心吊膽的迎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解釋道:“奴才勸蝶舞姑娘不要打擾老爺,可蝶舞姑娘不聽……”
方永華對他的話并不理會:“我現在要回夫人那里。”
管事聽了,忙命小廝打著燈籠走在前走,自己親自給方永華撐傘,一行人正準備往前走,蝶舞沖上來攔住他們的去路,在方永華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頭乞求道:“老爺,看在姨娘從十七歲就跟了老爺的份上,不要趕姨娘走,她孑然一身,早就沒有家了,老爺就是她的全部!”說著砰砰砰的磕起頭來。
方永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從嘴里無情的吐出幾個字:“別求了!求也無用!”說罷企圖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蝶舞膝行著堵住他的去路質問:“老爺與姨娘相處了十幾年,老爺難道不清楚姨娘的為人嗎,竟然輕信別人的謠言,老爺就不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終生的決定嗎!”
方永華嚴峻的臉上現出怒容,沉聲命令道:“拉開她!”
登時上來三五個護衛,把蝶舞拖開。
蝶舞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在他背后怒罵道:“方永華!你冷心冷血,自私自利!我家姨娘瞎了眼才會看中你!
你心里其實明明清楚姨娘是清白的,你只是想趁這個機會把她趕走,與她撇清關系而已,你生怕引火上身,什么情愛的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你只在乎自己的爵位和前途!我就不信我們走了之后你會平平安安!”
方永華似乎一點也沒有被蝶舞影響到,徑直往許夫人所住的廂房走去。
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見到方永華急剎住腳步,稟道:“老爺,鄯善國國王派了使者急見老市。”
方永華一聽,暗沉的臉越發嚴肅,疾步向前廳走去。
前廳里,鄯善國的使者正焦灼地走來走去。
方永華進去,二人分賓主坐了,方永華神情凝重的問道:“鄯善國發生了什么事,以至國王派使官連夜見在下。”
使者道:“自將軍要我們留意有無別有用心之人跑到鄯善國散布謠言,煽動百姓暴動,我們就是一直對往來鄯善國的生人嚴密監視。
今兒傍晚的時候,果然來了個形跡可疑之人,那人一到鄯善國便一頭扎進了努努多家里。
努努多是反鄯善王的活躍者。
兩人在屋里密謀許久才出來,去找前朝余孽首領,我們的士兵在跟蹤的時候不辛被發現而被殺。
我此次來侍奉我國國王之命,請將軍務必做好準備,可能有一場暴動即將在鄯善國發生,到時還要請將軍務必支援我們。”
方永華點頭:“這個自然。”那使者這才離去。
燕倚夢一直在假寐,等了好久,才聽到房門發出一點聲響,知道是蝶舞回來了,她仍一聲不吭的躺在床上。
蝶舞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她對她是真的忠心耿耿,為了她一生不嫁,無怨無悔的守護著她。
她知道她剛才出去求方永華了,如果方永華回心轉意,蝶舞早就沖進內室告訴她好消息讓她安心,可現在她這么安靜……
燕倚夢一想到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便無聲地滾下淚來。
天將亮的時候,狂風暴雨終于停了,天際亮起一縷晨曦。
鎮西將軍府里,燕倚夢睜著眼睛空洞的望著帳頂。
窗外,杜鵑的啼哭聲隨著夜雨漸漸隱去,她細細凝神去聽,枝頭葉梢的如泣如訴的嗚咽聲復又絮絮幽鳴,回拂在四周的纖塵中久久不散。
燕倚夢從床上爬將起來,把自己給肚子里的寶寶做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包袱里裝好,眼淚一直不停地滾滾而下。
蝶舞也收拾好了,一個肩上扛著一個碩大的包袱。
她神色凄涼,對燕倚夢小聲道:“姨娘,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燕倚夢眼淚簌簌的掉得更快,狠狠心搖搖頭道:“不用了。”
蝶舞微怔,小聲道:“姨娘如果再不與公主相認,以后恐怕就沒有機會再相認了。”
燕倚夢凄然一笑:“我現在自身都難保,與諼兒相認,只會連累她,我不想她赴我的后轍,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就讓她待在方府里,平平安安地做她的公主。”
蝶舞擔心道:“姨娘就不怕夫人對付公主嗎?”
燕倚夢苦笑著道:“夫人恨的是我,我若走了,她應該不會再為難諼兒。”
蝶舞見她主意已定,也就沒再苦勸了,主仆二人趁著天還未大亮出了門。
燕倚夢佇足向若諼房間的方向凝望了許久才往府外走去。
剛出府門只走了兩步,蝶舞忽然擋在燕倚夢身前,側臉嚴肅道:“姨娘!快退回府里,有埋伏!”
她話音剛落,便從前面三三兩兩的房舍后轉出不少鄯善國裝束的大漢。
一個五十上下的婦人雜在大漢里,看見燕倚夢且驚且喜,激動得大喊道:“公主,奴婢是你的奶娘齊黛帕呀!”然后扭頭,激動不已地對身邊一個首領模樣的人道:“她真是溫朵娜公主,我不會認錯的!”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極恭敬的叫著:“參見公主!”
蝶舞慌亂大叫:“她不是你們的公主!”
跪在地上的眾人將信將疑地面面相覷。
忽有人朗聲道:“這不是阿拉云姑娘嗎,你當時也是保護公主逃離的十二死士之一,怎么只剩了你一個,其他人呢?”
蝶舞的臉刷的白了,用高聲掩飾著自己內心極度的不安:“已經給你們說了,你們認錯人了,什么啊拉云?什么溫朵娜,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說罷,護著燕倚夢準備從側面離開。
那個認出蝶舞的漢子叫道:“當初我和你曾經一起訓練過,你右臂上有一道刀痕,是在訓練的時候被同伴失手砍的,你敢不敢亮出右臂給我們看!”
蝶舞白了他一眼虛張聲勢道:“腦子有問題!”便和燕倚夢抽身離去。
那個首領模樣的人忽然站起身來,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公主,你若置國家而不顧就這么一走了之,微臣愿死在公主面前!”
燕倚夢進退不得地停住了腳步。
地上跪著的人都紛紛站起,全用刀架在脖子上。
燕倚夢迫不得已跟著那首領上了不遠處一輛馬車。
方永華得到消息的時候,燕倚夢和那些鄯善國的叛軍早就離開,他一顆七上八下。
若諼吃了早飯,照例去看燕倚夢,去見幾個婆子正在打掃燕倚夢住的房間。
那幾個婆子見是她,都忙著問好,一個婆子道:“燕姨娘走了,以后公主可以少跑一處腿了。”
若諼吃了一驚:“姨娘走了?姨娘去了哪里?”
那幾個婆子見她如此神情,才知道她并不知情,心中都暗悔不迭,不該多嘴的。
一個婆子硬著頭皮答道:“奴婢們不知,只知夫人叫奴婢等人來收拾這處屋子。”
若諼轉身就向許夫人的住處走去。
許夫人在屋里和紅梅笑說著燕倚夢狼狽離開的樣子,十數年來郁結在心中的那口氣總算散去了,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舒暢過。
白梅幸災樂禍道:“燕倚夢挺著個大肚子,跟著那群樓蘭叛軍東奔西跑,真是造孽!”
她奇怪地問:“只是她為什么不與公主相認,把她帶走?”
許夫人冷哼:“她舍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跟著自己受苦唄。”
白梅想想道:“也是,她自己以后過的就是東躲西藏的日子,哪里還顧得上公主?只是夫人要怎樣對公主?”
許夫人狠戾地笑著:“當然是當親生女兒對待,再怎么說她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嫁給二皇子做王妃,對我們方家可是極有利的。”
主仆二人正說的起勁,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許夫人一臉慍怒地向房門口看去,見進來的是若諼,立刻換了一副慈母的臉,打量著她秀美的小臉,關切地問:“諼兒怎么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是誰惹你了?”
若諼心急如焚,直截了當地問:“怎不見姨娘,姨娘去了哪里?”
許夫人收了臉上淡淡的笑意,揮手命白梅退下。
白梅出去的時候,謹慎的把房門關緊。
許夫人對若諼道:“坐下來,我慢慢對你說。”
若諼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
許夫人道:“你燕姨娘是樓蘭前朝亡國公主這個你也是知道的,今兒早上她父親的擁戴者把她劫持走了。”
若諼狐疑地盯著她:“那些人是怎樣把她劫持走的?總不可能強闖進咱們家把人搶走的吧,那我怎么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許夫人道:“是在府門外劫走的,動作非常迅速,等你父親得到消息趕出去的時候,你燕姨娘早就沒影了。”
若諼心中更是疑惑,直視著許夫人的雙眸道:“這就更蹊蹺了,燕姨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就到了府外?”
許夫人一臉為難道:“……你還是不要打聽了。”
若諼斬釘截鐵道:“我必須要知道原因!燕姨娘為何要出府?”
燕倚夢為人向來謹慎,從不輕易拋頭露面,自從來到西域,一直隱在府里,現在身份已暴露,她就更不可能出府了,除非是有什么事逼著她非出府不可。
許夫人欲言又止道:“你去問你父親吧。”
若諼凝神看了她片刻,起身就走。
方永華正心煩意亂地獨坐在書房里,見若諼走了進來,有一絲期待:“諼兒,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若諼冷冷質問道:“父親究竟對燕姨娘做了什么,竟然逼得他出了府,父親難道不知道,姨娘是不能被人看見嗎?”
方永華面露尷尬之色,左顧而言他道:“咱們現在別說這個,你姨娘被人劫走,只怕鄯善國要大亂,這可如何是好?”
若諼道:“那些樓蘭判軍為什么直到今日才劫走姨娘,難不成有人對他們保證姨娘就是溫朵娜公主?
父親不是說,叔叔全家都被父親監控起來了嗎,那么傳遞消息給那些樓蘭叛軍的人就不可能是凝煙一家人,那到底是誰去給那些叛軍送的信?”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好久,可真想不出會是誰干的。”
若諼臉色一灰:“我們查不到那個傳遞消息的人,就沒法破了謠言,這次就只能看父親的運氣了,能不能在發生暴動之前把暴動壓下去。”
方永華沉重地點點頭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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