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的衙差對齊伙計早就熟悉,但還是打了個呵欠,拿著范兒,先說了一聲:“齊老弟來了?”
而后,才像剛看見柯掌柜一般,起身出了門房,小跑過來,拱手道:“哎喲,柯掌柜來了,且稍等著,我去給你們通報。”
說著,就往后去了。
柯掌柜絲毫不為所動地站在那兒,聽話等著。
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那衙役才走了出來,揮揮手:“柯掌柜的請。”
柯掌柜這才道了聲:“多謝衙差大人。”便往里走了。
三個人進了大門,又過了儀門,便到了大堂之外,卻不再往前去,而是往右邊一拐,到了縣丞衙。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下巴上留著一把半尺長的胡子,正坐在屋子正中,捏著胡子,搖頭晃腦地看書呢。
還真像個讀書人。
柯掌柜連忙拱手:“陶縣丞安好。”
陶縣丞?李花兒聽見這個稱呼,心中一動。
她知道陶大娘子的爹是縣里的秀才,也知道陶大娘子和衙門上的什么人有親,卻不知道這親原來就是縣丞。
不知道這是陶大娘子哪一門的親。
那陶縣丞仿佛不知道有人進來了一樣,聽見柯掌柜說話,才放下書,起身似模似樣地拱手:“柯兄,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聽那語氣,真像是個知書達理的人。
李花兒有些嗤之以鼻了。
架子端得太過,便假了。
柯掌柜卻已經習慣了這個縣丞一貫的做派,忙也回了禮。
兩個人對著寒暄了一陣子,柯掌柜才指著李花兒道:
“縣丞大人,這就是我要引見給大人看的工匠。”
陶縣丞又像是剛看見這兒站了個不足歲的小丫頭,上下打量了李花兒一番,皺起了眉頭。
“你個小丫頭,還會做木匠的事情?”言語里,帶著深深的不信任。
李花兒上前,依禮而行:“是,回縣丞大人,我從小和我爹學的,所以會。”
陶縣丞依舊是不相信,問:“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小女叫李花兒,十四歲了。”李花兒道。
陶縣丞依舊是捻著胡子,問柯掌柜:“柯兄沒同我玩笑?”
柯掌柜忙道:“自然不是玩笑,她的爹爹可是很有本事的。”
陶縣丞聽說,更不高興了:“那怎么不喚她爹來?莫不是給縣衙做事情,還委屈他了不成?”
柯掌柜聽見這話不好,忙道:“回縣丞大人,她爹如今是城門上督衛,自然來不了。”
陶縣丞聽見如此說,這才換了臉色,轉而問李花兒:“哦?你爹可是那清河村被征了丁,最近才回來的李大?”
李花兒屈膝施禮:“是,那正是我爹。”
語氣里,帶了刻意的驕傲。
李花兒不相信陶縣丞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如果他真和陶大娘子有親的話。
偏偏面對自己的時候,這位縣丞就和第一天知道自己,對那些事情都不了解一樣。
李花兒現在越來越懷疑,這修縣衙的事情里,存著蹊蹺了。
陶縣丞的表情變得溫柔了些:“你爹可當真本事,如此說,我和他也算半個同僚了。”
柯掌柜在一旁,也奉承了一句:“縣丞大人對縣中百姓之事,當真了如指掌。”
陶縣丞受了這句奉承,還挺高興的。
“陶某既然承蒙城中百姓所托,自然要好生行事。”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謙恭。
李花兒忍了很久,才沒冷笑出聲。
這話說得,仿佛自己是縣令一般。
不過,她只是不動聲色地跟在柯掌柜身后,聽他們說什么。
就聽見柯掌柜將李花兒如何本事,添油加醋地和陶縣丞吹噓了一通。
大約是柯掌柜說話句句都帶著不明顯的奉承,所以陶縣丞,頗為有些飄飄然,面上帶了喜色。
“如此,你們先隨我來吧。”
說著,陶縣丞自書案后面起身出來,帶著他們,往后面去了。
清遠縣是個不小的縣城,又是要塞所在,所以衙門可不小。
過了大堂,又過了二堂,再過了公署,就到了三堂之前。
陶縣丞帶著他們,往東邊一繞,就到翁縣令眷屬住的地方去了。
停在那院前,陶縣丞就對柯掌柜道:“柯兄現在這兒等著吧。”
柯掌柜知禮,忙道:“是。”
沒等柯掌柜的“是”應完,陶縣丞已經帶著李花兒,進到了院子中。
一進院子,李花兒就已經看見院子里西側,有一個廂房是塌了的。
東側的廂房里,則有人在說話。
聽見有人進來了,就有一個青衣小丫頭探出了頭。
看見有生人來了,小丫頭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回去,不高興地說:
“陶縣丞也真是的,讓人來修屋子,也不提前說一聲。”
說著,回頭對屋內道:“小姐,有人來修屋子了?”
屋子里一個聲音帶著尖利的女孩兒道:“破木頭在這兒堆了好幾天,不說清理,等現在又突然讓人來看,算什么事情?”
陶縣丞臉上閃過一絲厲色。
只是稍縱即逝,落在了李花兒眼中而已。
轉而,他就樂呵呵地笑道:“回小姐,是小人唐突了,只是今兒只是帶個小姑娘來看看,不會擾到小姐的。”
那青衣小丫頭還沒說話,屋里就探出了一個女孩子的腦袋。
女孩子大約十八九歲,一頭烏黑的頭發挽了個小髻,上面還差著并不很名貴的素銀釵子。
她長得不難看,卻也不突出,鵝蛋臉,鼻子很好看,可是眼睛顯得有些小,嘴唇顯得有些厚。
臉上的表情,還帶著股外露的精明。
“什么小丫頭,還會修屋子?”她一開口,就帶著鋒芒畢露的尖利。
等看清楚李花兒站在外面后,那女孩子捂著嘴笑了出來。
“陶縣丞騙人,”她指著李花兒,卻看著陶縣丞,“這么土的村丫頭,還會修屋子?她住沒住過這屋子都兩說。”
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刻薄、嘲弄和看不起。
不過偏偏,李花兒覺得,似乎這女孩子說的話,并不是針對自己。
就聽見那女孩子又說了一句:“陶縣丞一貫就會騙人。”
陶縣丞的臉色,又閃過了一絲狠戾。
那女孩子渾然不覺陶縣丞臉上的變化,只是對著李花兒道:
“喂,那村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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