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媽媽雖然是關中州的人,但是久居京中,鄉音已經改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詞的尾音,還帶些故鄉之聲。
所以聽見李花兒能分辨出來,喬媽媽也很是驚訝,點頭道:“是。”
李花兒笑道:“到這里,真是夠遠了,那我照著你們徽地的宅子,給你建個一樣的,好不好?”
依舊是小孩子的語氣,帶了常人難以察覺的親昵和嬌態。。
喬媽媽聽說,又是感嘆了一句,問:“你知道我們徽地的民居,是什么樣子的?”
“書上見過。老太太是來養病的,而我生病的時候,最喜歡在家待著了,這里雖然不比徽地,但是住在徽地那樣的屋子里,也算在家,病就先好了大半,是不是?”
李花兒說著,心中又有了難過。
“喬媽媽,那我讓人蓋個你小時候住過的屋子,您住在里頭,就和回家了一樣,病也就好了。”
前世,她在喬媽媽生病的時候,說過類似的話。
今生,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卻不知道京中那位關三小姐,是不是說過同樣的話。
喬媽媽聽見這話,不由怔住了。
她恍惚覺得,這個話,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聽見過。
卻忘記了是在哪兒,是誰對自己說過。
不是她家小姐的說的,卻好像……就是小姐說過的話。
她愣了好半天,才拍著李花兒的手背,道:“對,住在家里,病就好了,你是個有心的好丫頭,那我就等你給我個家住了。”
李花兒點點頭,強撐著笑容。
如此一句話,這事情,便就是定下來了。
柯掌柜立時喜上眉梢;
楊談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幾句話,就贏了自己,不由愣在那兒,呆若木雞的;
呂掌柜也變了臉色。
甚至韓掌柜的和豐穗,也愣住了。
他們雖本就打算將生意給了南北雜貨鋪,卻因為對李花兒有懷疑,就想試探一番,挫挫她的銳氣。
是以,才想到了兩家當面相爭的法子。
一則他們篤定李花兒贏不了楊談;二則,是想等珍寶齋贏了后,就把楊談昔日的秘事揭發出來,以斷珍寶齋如今迅猛的勢頭。
誰料這丫頭幾句話,也不知道觸動了喬媽媽的什么心腸,一句話,事情就定了。
說來也怪他們,太小看李花兒了。
關三小姐讓他們便宜行事,但只有一樣,就是要讓喬媽媽和喬余借著南地的好氣候養病,尤其不許拿這些事情聒噪喬媽媽。
所以他們沒敢,也覺得沒必要和喬媽媽通氣。
反正楊談的本事,他們還是知道的。
誰知,棋差一招。
眾人正愣著的時候,柯掌柜已經拱手道:“多謝老太太抬舉我們鋪子,韓掌柜,那這生意……”
韓掌柜的這才回過神,連忙道:“自然就落在了柯掌柜身上。”
說著,他又對呂掌柜道:“呂掌柜,今日的事情,還讓您白跑了一趟,對不住。”
呂掌柜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由氣極,卻不能當著韓掌柜的發作,便冷笑著拱手:“既然如此,呂某等,就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就出了門。
李花兒對這呂掌柜略微高看了一眼。
好歹認輸的時候,很干脆。
喬媽媽渾然不覺這些事情,只拉著李花兒的手,又問了好些的話,直到乏了才放了開。
“那老婆子屋子的事情,就靠你了。”她叮囑道。
李花兒屈膝施禮:“是,老太太您放心吧。”
等李花兒等人都出去了,豐穗才急忙摘了冪離,抱怨道:
“媽媽怎么就定她?一個小丫頭而已,哪里真能起樓?不過是那鋪子的噱頭罷了,哄您老兩句,您還真喜歡上了。”
她也是打小喬媽媽手里教出來的丫頭,所以說話的時候,自然有股子親昵。
喬媽媽想著李花兒的那個模樣,搖頭嘆道:“太像了,咱們三小姐小的時候,說話做事,就是她那個模樣,看起來穩重,心里的點子可多了。”
豐穗聽她如此稱贊李花兒,不由嘟嘴道:“媽媽可是老了,竟胡比呢。她哪里配和咱們小姐比?天上地下,云泥之別。”
喬媽媽不說話了,只是捶著腿,想著剛才,兀自嘆息。
豐穗見狀,對后面的兩個小丫頭道:“快給媽媽捶腿,剛才說了那陣子話,乏了吧?祿兒去把那燕窩粥端來了,我服侍媽媽吃了。”
叫祿兒的小丫頭連忙應聲,去了廚房。
而韓掌柜則小聲同豐穗道:“穗姑娘,今天委屈了。”
豐穗冷冷一笑,也小聲道:“理那不要臉的呢,什么腌臜東西?叫咱家小姐在,早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韓掌柜道:“穗姑娘放心,早晚會讓他和其身后的人,付出代價的。”
豐穗哼了一聲,又自言自語道:“還有那李花兒,看著也真不順眼,喬媽媽也是老糊涂了,哪里像小姐了。”
韓掌柜聽她難得說得孩子氣,只笑呵呵的,也不答話。
一時小丫頭端了燕窩粥來,豐穗忙接了過去,去服侍喬媽媽吃粥,心里,卻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她對李花兒的厭惡之情,真是越來越多了。
李花兒和柯掌柜一同出了屋子。
喬余正在門前,拿了大掃帚灑掃,旁邊雖然有其他的小廝站著,卻只是緊張兮兮地看著喬余,而并不接過來。
顯然,這是身子不好的喬余,鍛煉的一種方法。
柯掌柜此時心情甚好,又對著喬余拱手道:“喬哥兒,柯某等,告辭了。”
喬余扶著掃帚,回禮道:“柯掌柜的慢走。”
李花兒也對著他,款款施禮,卻不敢在看他。
她現在的情緒有些不穩,再多看喬媽媽、喬余這些人幾眼,她怕忍不住,做出些會讓人當了妖孽的事情。
而此刻,柯掌柜的馬車和呂掌柜的馬車,是并排停在外面的。
齊伙計臉上喜氣洋洋的。
自呂掌柜和楊談氣沖沖出來的時候,齊伙計就知道他們贏了。
是以,一見他們,齊伙計就忙過來打千兒:“恭喜掌柜的。”說罷,又對著李花兒一笑。
李花兒回以笑容。
而呂掌柜眼下正背著手,站在馬車前,楊談則垂頭喪氣地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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