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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四百四十四章 滄海
更新時間:2017-05-04  作者: 梨花落落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九重薇 | 梨花落落 | 梨花落落 | 九重薇 
正文如下:
無論是衣襟上的茶漬,還是頭頂的桂花,蘇暮寒都無暇顧及。他一個探身,急急握住了蘇光復的手腕,聲音迫切而又緊張:“先生說玉屏山有礦藏?究竟開出了什么礦?”

“是西霞最稀缺的銅錫礦,工匠們就地開采就地冶煉,如今眼看著大批的兵器就能出手。這消息太過震撼,因此屬下日夜兼程,報給主子知曉。”蘇光復嗓音暗啞,連日的奔波勞累使他眼中紅絲迸現,神色間掩不住的疲憊。

蘇暮寒眼中寒霜漫天,俊秀的雙目似被層層冰雪所埋,透出蝕骨的寒氣。前因后果細一推敲,還有什么不明白。

再堅硬如鐵的內心,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溫情而又柔軟。他不怒反笑,一聲聲狂笑如開鋒的刀刃,鋒利無比,刀刀凌遲著自己心里那溫情而又柔軟的部分。

蘇光復憐憫又心疼地望著蘇暮寒癲狂的模樣,唯有深深的嘆息。

笑到最后,蘇暮寒的聲音戛然而止,從牙縫里擠出幾句話來:“先生不好直說,還是暮寒自己來說前因后果。慕容薇這死丫頭一早便知到玉屏山有礦,生怕蘇家人近水樓臺先得月,來了個捷足先登,讓咱們全都放松了警惕。”

蘇暮寒越說越是憤慨:“都是暮寒太過相信青梅竹馬的情誼,捉鷹反被鷹捉了眼,被這死丫頭玩弄在股掌間。”

“不是主子的錯”,蘇光復以手遮掩,打了個哈欠,誠心勸道:“當年揚塵將軍留下的東西語焉不詳,咱們都以為他指的是玉屏山埋有皇帝陛下的寶藏。如此看來不然,玉屏山真正埋藏的,應該便是西霞緊缺的銅錫礦。只不曉得,大公主從哪里得來這個消息,使了瞞天過海之計。”

瞧著蘇光復比從前更加瘦削的身影如紙般單薄,還有眼里遮不住的倦意,蘇暮寒拼力將滿腹的悲慟與憤怒收住。他深吸一口氣,恭敬地說道:“瞧先生滿臉倦意,便先去躺上個把時辰,容暮寒消化一下這個消息,咱們稍后再議。”

蘇光復已然三天三夜沒有闔眼,強自支撐著把消息遞給蘇暮寒,滿腦子漿糊一般混亂,深知此時做不出任何判斷。

他向蘇暮寒一揖,含了愧意說道:“年紀大了不由人,光復確有此意,便去里面去打個盹。主子放心,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便全當是滄浪軒中一般。”

蘇光復告退下去,蘇暮寒獨自一個人在敞亮的軒堂里再也坐不住,信步走到了廊下的紫藤蘿架前。

藤蘿花期長,一樹樹荼蘼而又燦爛,就跟璨薇宮里那片花海一模一樣。

蘇暮寒坐在花架下的搖椅上,拿帕子遮住了眼,將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一遍。

心上雖有不甘,有個細小的聲音卻一直在提醒,慕容薇已然與他恩斷義絕。

是打從什么時候起,她瞧著自己的眼神再不似從前那般甜的膩人?又是打從什么時候起,她不再顧忌自己的心意?

是臘八節自己甩開她的手,將她掀翻在地傷了她的心?是除夕夜里自己那刺眼的白袍太過醒目,引起了她的警覺?還是蒼南的歸程時自己時刻與她提著襲爵與去邊城戍邊,叫她心生警惕?

從前的慕容薇不是這個樣子。從前的慕容薇因他的情緒而感染,隨著他的開心而歡娛,更隨著他的難過而善感,他曾經是她的全部。

蘇暮寒真切地記得,打從蒼南回京,慕容薇連安國王府都很少走動,更別說與自己私下相約。似乎有一把能將時光削鐵如泥的刀,將她與他的從前與如今一分為二。

無情若斯,果然可以抽刀斷水,干凈利落。蘇暮寒將手放在胸口,感覺一陣一陣的隱痛,唯有自己的內心深處,那看不見的傷口卻不受控制的汩汩流著鮮血。

有些事情已然早有預兆,怪就怪在自己從流蘇的傳話中,一次又一次錯信,她依然對自己芳心暗系。更因為玉屏山的封邑放松了警惕,看做是崇明帝對兩家聯姻的默許。

那一日自己送她玉玦,與她說起玉屏山的園子,她的眼中,被那云彩疊錦的神情深深掩蓋的,不是少女的羞澀,而是深深的厭惡。

只是,自己依舊不曾在意。

怪不得,她能將玉玦棄如敝履,能將自己這一篇從容翻過。

若昔日的柔情都是騙人的謊話,慕容薇一直掌控著大局,卻由得自己演戲,蘇暮寒感覺自己便像個跳梁小丑一般滑稽。

怨不得,崇明帝一定要堅持自己九月間才能承襲爵位,這根本是斷了自己去往邊城的路。對自己、對整個蘇家防范至深,只怕自己與蘇光復的行徑也早落入旁人目中,甚至已然驚動那些個無孔不入的潛龍衛。

彼此不說破,依舊待他如從前一般,大約顧忌的根本不是他的臉面、不是親上加親的未來,而是母親那把保護傘太過管用。

蘇暮寒倚著闌干,將臉深深埋進衣袖間。

自去年冬天父親的葬儀之后,又一次流下了冰冷的淚水。

有過欺騙與利用,也的確有過真情與愛意。這些年期許著未來的夢里,他的確只有慕容薇一個。即便想要奪回大周的帝位,他卻從未想過他與她對立的身份,依然愿意娶她為妻。

不知何時,蘇光復已然睡醒,端著重新換上的茶盞立在他的面前。

蘇光復輕輕的咳嗽聲驚動了趴著頭的蘇暮寒,他恍然直起身子,仰頭去望蘇光復。滿腹的委屈與不甘,似乎只有這一個人才能了解。

讓蘇光復瞧到了自己滿面淚水,蘇暮寒有片刻的尷尬,不過轉瞬即逝。他從容地自衣袖間取出塊湖水綠的絲帕,將眼淚輕輕拭去,露出一個曾經滄海的笑容。

蘇光復慈愛而贊嘆地地擁抱了他一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主子的心情,光復十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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