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不是我說你,咱們做下人的,對主人家要上心,有病就得按時15吃藥,你看看,這……”
陳管事捅捅一邊哭喪著臉的張德祿,苦口婆心。
張德祿眼睜睜看著自個兒這失心瘋一樣一會兒哭一會兒鬧的主子,一顆心浸在了黃蓮里,有苦難言啊!
他有什么辦法呢,有什么藥能把孝元皇后給活過來?孝元皇后要是活過來了,那就什么病都能好了!
白成歡和何七對視一眼,各自跟了上去。
何七此時才當真覺得,白大人有先見之明,這晉王,好好的都能這么鬧騰的人心中不安!
一個藩王,再說年幼,哭成那樣,要讓人看見了,豈不是說白家欺負他了?
白成歡的腳步還沒邁上涼亭的臺階,就見小英急匆匆地順著石子路跑了過來。
“大小姐,太太請您去前院一趟。”
小英附在白成歡耳邊低聲說道。
莫非前院的客人與自己有關?
白成歡想著,轉頭對何七行禮:“我母親那邊有些事情,我要過去一趟,這邊,就拜托何公子了。”
何七心領神會,連忙還禮答應了。
“晉王他只是年幼,還望何公子多多費心。”
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何七耳邊傳來這么極輕的一句話,很快散去,再無蹤可尋。
他回頭看著白成歡翩然離去的身影,心中陡生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這語氣……
他年幼時,父親送他去何氏學堂,就是這么跟夫子說的。
叢棠年幼,先生多費心。
這是家人才有的語氣啊……更何況,年幼?
不過比自己小了一歲吧?比她又能小上幾天呢?至少從外表來看,晉王倒是像哥哥。
何七轉過頭,看著那已經大搖大擺坐在亭子里的白衣少年,暗暗搖頭走了進去。
前院客廳的側門后面,一個小丫頭遠遠看見白成歡和小英二人過來,立刻掀簾子走了進去,站在李氏身邊行了個禮。
“太太,廚房錢婆子找您。”
“這錢婆子也真是的,怎么這么沒眼色……”
李氏聽了進來的小丫頭的稟報,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隨后卻轉頭,對著一邊挽著圓髻,頭戴大花的婆子笑道:“老姐姐稍等,后宅有些事兒,我去去就來。”
那雖然滿臉褶子卻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也不惱,笑瞇瞇地點頭,說道:“白太太只管去,老身在這里等著便是。”
李氏微不可見地皺眉,這還是非要個準話了?哪有頭回上門兒就這樣的?
但她也沒說什么,匆匆出了側門,迎頭就看見了女兒。
“歡娘!”
不知為什么,李氏如今見了女兒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娘親,怎么回事?”白成歡也不浪費時間,攜了李氏的手走到僻靜處直接問道。
“果然被你說中了,那馮家居然找人上門了,還找的是虢州府的官媒,說的是馮同知京城長兄的嫡子,馮家排行第四的公子,那馮大老爺,據說還是吏部侍郎,一個個名頭砸下來,聽得娘親這心里一顫一顫的!”
李氏頓了頓,努力平了下心緒,接著說:
“按說這么好的事兒砸到咱們頭上來,娘親真想應下,可是那媒婆語氣里甚是逼人,娘親想起你那日說的話,還是得問問你,前兒咱們去馮家,你到底聽到了什么?”
那日回來之后,事情一樁接一樁,李氏也就忘了問。
這年頭,雖說兒女親事皆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李氏想想女兒那天的神情,覺得還是問問她為好。
白成歡眼中一抹冷意一閃過,果然如此。
“那日馮錦娘一直在跟女兒說她在京城的四哥如何如何好,女兒當時就覺得不對……她明明就是意有所指,那么娘親,您覺得這門親事如何?”
白成歡問得直白,她知道李氏定然不會跟她繞彎子。
“這門親事……若是真的,對咱們白家來說,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咱們白家和馮家太過懸殊,娘親這心里,不安穩哪……”
白成歡這才算放了心。
雖然知道李氏并不是那種心里眼里只有榮華富貴的無知婦人,可是李氏真的這么說出來,她才覺得松了口氣。
“既然不安穩,娘親就回絕了吧。”白成歡說道。
“回絕?可是歡娘,你不是說,讓我把這事兒推到你祖母那邊去嗎?”
李氏還記得那天女兒的話,她當時還不滿呢。
白成歡吸了口氣,想想馮侍郎那張看似忠厚的老臉,有些躊躇:“這件事如果交到祖母手上去,十成十,會毀了白家女兒一生的。”
“這么嚴重?”李氏也不傻,隨即就有了猜想:“難不成那馮四郎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毛病?”
“這不好說……但只這件事,絕對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成歡怔了一怔,最終嘆了口氣:“娘親還是照原先的說吧,按照祖母她們前些日子的打算,即使我們現在推了,她們也不會罷休的,罷了,有些事情,到了如今,咱們攔恐怕也是攔不住的……”
“這,這中間有什么關系?”李氏不解,不過瞅瞅側門那邊,想著出來也不能太久,沒法細說了。
“這官媒咱們還是不要得罪最好,畢竟歡娘你以后也是要說人家的,遲早用得到人家。那我這就去跟她說,讓你祖母做主。對了,何七那邊,沒事兒吧?”
“嗯,沒事兒,他們正在涼亭里說話,娘親你放心吧,回頭我跟娘親細說。”
白成歡目送著李氏重新自側門進了客廳,才由小英跟著慢慢往回走。
馮四郎……她沒見過其人,卻聽過其名。
吏部侍郎馮智才身為吏部尚書之下第一人,雖然沒有吏部尚書“天官”的名聲響,可他的官位家族,也不容小覷。
馮智才有兩個兒子,嫡長子少有才名,在京中眾多的貴公子中很有些風頭,早就娶了親,娶的也是梁思賢的三姐,梁國公弟弟的嫡女,也算高門之女。
而他的次子,也就是馮四郎,滿京城里居然沒人見過!
傳聞倒是和馮錦娘所說十分貼合,刻苦上進,閉門讀書,可是,這話聽聽還好,做不得真。
京城官宦家的子弟,再怎么刻苦攻讀,也不會養得這般如同前朝的深閨女兒一般從不出現在人前。
若說這馮四郎真有什么面貌殘疾,以馮家的家世和馮侍郎的地位,即使是京城高門嫡女娶不到,也有那些小官或是落魄寒門的女兒可以任意挑選,怎么會千里迢迢來這虢州求娶一個末流武官家瘋名在外的女兒?
不管有何蹊蹺,這明明就是個坑!
只不過,這坑她能繞過去,跟她爭了一場白家嫡長女名頭的白蓮花,有白老太太和白大太太這樣“眼光長遠”的祖母和母親,恐怕就只能跌進去了!
唉,人要自做孽,誰也救不得,她自己都是沒了心的人,哪管得了別人?
白成歡抬頭望望朗朗的晴空,收起了自己的那絲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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