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琳瑯也非常人,她可不覺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是命定法則,她也不覺得本尊會有過這樣的承諾,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有心,肯嫁,祁家,或者顧家也未必肯。
或許祁季昭病秧秧的不是良配,但真論起來,祁季昭出身世家,與周家堪稱門當戶對,兩家結親,未嘗不是一門好親事。
反倒是周琳瑯名聲盡毀,誰家肯娶?
短暫的慚愧后,周琳瑯抬頭坦然的道:“顧世子說話,有失偏頗。您說的是個例,不是所有女子都這般……”
見識淺薄。
“是吧?我也覺得,那種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言而無信,東郭之狼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寧可捏著鼻子,忍受一輩子,也還是會兌現前諾的吧。不知周三姑娘是哪種人?”
周琳瑯被噎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失笑道:“顧世子誤會了,琳瑯的意思是,就算賣身葬父,可賣身的方式也有很多種,巴著主子的人不是沒有,但琳瑯絕對不是那種人。”
“哦,你是說,你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了?”
周琳瑯想,如果她不辯駁,顧至能拿“忘恩負義”這頂大帽子壓死她。
她略微思忖了一瞬,平靜的道:“那要看怎么認定了。”
顧至挑眉,毫不客氣的道:“我認定的就是標準。”
周琳瑯哦了一聲,道:“世人都說我是禍害……”
顧至瞪大眼睛,眸光里摻雜了好奇:“不如你細細的跟我說說?你別多心啊,我就是來替世人評判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禍害。”
跟他說得著嗎?
周琳瑯不贊同的瞥了他一眼,補上一句:“縱然世人輕慢苛待于我,但琳瑯問心無愧,自認并無惡意,,所以,我不認為我就真是個禍害……隨便世人怎么說。”
顧至呵了一聲。
周琳瑯又挑了挑眉,道:“我說了,祁三公子的大恩,我會徐徐圖報,但如果像顧世子這樣咄咄相逼,不有挾恩以報之嫌么?您也說了,祁三公子天生良善,想來他施恩之時未必想得到回報。假若他貪圖回報才施恩,呵呵……”
說得太明白了可就不好聽了,誰敢說他不是見色起意?真論起來,他和那些心懷齷齪的人有什么區別?
顧至:“……”
他嗆聲道:“你別血口噴人,三哥他閱女無數,以你這般低微姿色,他豈會瞧得中你?”
周琳瑯只笑不說話,這更讓顧至有一種欲蓋彌彰之嫌,他撓了撓頭,道:“這樣說也不公平,你確實有幾分姿色,我三哥并非圣人,對你意動也是人之常情。”
他在那兒胡說八道,周琳瑯卻覺得窘迫,她幾次想要打斷顧至,卻被顧至搶了話道:“這樣吧,我就替我三哥做個主,納你做個妾室,你看如何?”
說這話時,他又恢復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態。你要說他開玩笑吧,他卻能順著竿往上爬,只要你敢開口,他就能當場定下這樁親事。你要說他一本正經吧,可他臉上的笑那么欠揍,又含著幾分“你就是不答應也沒關系”的模樣。
周琳瑯倒沒覺得有多屈辱,或許是顧至態度總不那么鄭重的緣故,她權當他只是玩笑。
周琳瑯道:“不如何,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看就不勞顧世子操心了。”
不等顧至還嘴,她又揚眉道:“我會親自同祁三公子說,相信祁三公子的答復,比顧世子的答復更得我心。”
意思是,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顧至倒是想生米煮熟飯,真要他替祁季昭把這門親事定了,他半推半就,喜憂參半,就算心里怨怪自己,可也不會真和自己計較。
可惜周琳瑯不上當,她倒臉皮厚心夠狠,居然敢和祁季昭當面談這事?不管她是不是嚇唬自己,顧至不能落了下乘,他道:“好啊,改天,我把三哥請過來,咱們當面談。”
周琳瑯眼里閃過惱怒:有你什么事,你瞎摻和什么?
卻又不能說不歡迎他這話,否則倒像她怕他似的,周琳瑯也就垂眸道:“琳瑯必將灑掃庭院,屆時恭候。”
周琳瑯端茶輕品,大有送客之意,顧至賴皮道:“賊不走空,今兒你準備送我什么新鮮點心?”
呵,周琳瑯輕笑,道:“抱歉,舍弟微恙,琳瑯無心別事,請顧世子見諒。”
顧至指著她:“周琳瑯你個小心眼兒,還帶記仇的?我怎么你了,不就說你幾句,你這是什么意思?”
周琳瑯端然正色道:“琳瑯不敢,顧世子多心了。”
顧至哼一聲,憤然離席,拂袖而去。
周琳瑯一直呆坐良久,最終她自己那杯茶都涼透了,她才黯然離席。
顧至是唯恐天下不亂,果然隔了幾天便把祁季昭攛掇來了。
周琳瑯說得好聽,什么她當面和祁三公子說,就依她那小脾氣,不把祁季昭送上門,她能主動來找他?得等到猴年馬月吧。
祁季昭這些日子又去過周琳瑯隔壁,甚至一反常態的耽擱了兩天,態度總是琢磨不定,透著股子別扭,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什么,顧至一提要一起去拜訪周琳瑯,他竟然答應了。
顧至知他臉皮薄,一路東拉西扯,半字也沒提周琳瑯。
很快馬車到了周家門口,顧至大喇喇自報家門,守門的婆子應了一聲,轉身去通稟。
很快,周玉琛親自迎出來。
他是頭一回見祁季昭,乍見之下見到的是個“病美人”,心里也是一動,雖說對他不待見,但那是建立在如果他成為自己姐夫的基礎之上的。只要他是他,是和自己姐姐沒關系的外人,周玉琛還是很愿意以禮相待并誠心與之結交的。
尤其兩人都病弱,竟有同病相憐之意,不自禁的說話也輕柔了起來。
可一對上顧至,他就一臉為難的模樣,既不想搭理他,又不好失了主人的禮儀。他對著祁季昭是笑臉,對著顧至是冷臉,一時倒顯得頗為局促和尷尬。
顧至朝他齜牙一樂:你再看我不順眼,又能耐我何?
祁季昭似無所覺,只淡淡的笑笑,與周玉琛敘過寒溫,三人進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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