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兒木然的敘述著,她平靜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曾經的絕望與憤怒,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在場之人卻無不感到極度的憤怒,能做出這樣惡毒到令人發指之事,這個周天和根本就不配稱之為人。
花憐月瞪著眼睛,憤怒的道:“這人禽獸不如,早就該死了。”
霍連訣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只得恨恨的閉上嘴。他輕咳一聲,將視線投向周萍兒,提出一個疑問:“你與雁蕩是湊巧碰上,還是一起預謀殺人?”
周萍兒掀起薄薄的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道:“也許是天意吧!第一次見到雁蕩時,我因為不敢回家而在街上游蕩。他滿身傷痕的被人從馬車里丟出來,我嚇了一跳,上前一探究竟。就聽他迷糊中,還在咬牙切齒的說:此仇不報妄為人。”
周萍兒的眼睛隱藏在一片晦暗的陰云中,沒有一絲光彩。正是雁蕩瀕死還要復仇的倔強,激發了她胸中埋藏的殺意。于是她救了他,他也答應幫她復仇。
當日他們只是在尋找機會,卻驚奇的發現機會來得居然如此容易。
而且他們的仇人就在一起,爛醉如泥到連三歲小兒都可以輕易推倒。難道連老天都不肯原諒惡人,特意給他們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嗎!
被憤怒燒紅眼睛的周萍兒,撿起了路邊一塊沉重的石塊,狠狠砸在了周天和頭上。一下又一下,溫熱的血液與腦漿噴濺在她臉上,就像是干凈的圣水,洗刷著她身上刻骨的恥辱。
直到雁蕩拉住她,她才發現周天和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她心中非但沒有絲毫恐懼,還奇異的涌起說不出的快意,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清涼的酸梅湯。
終于,她不用再感到恐懼。恐懼他突如其來的恐懼他欲求不滿時的咆哮與毆打,恐懼隨時會找上門來打砸的債主.......這一刻,就連天地似乎都變得無比敞亮了。
雁蕩也利落的弄死了綁他,并將他送上刑場的馬才良,卻獨獨留下了王升容的性命。三個大男人,他們二人弄不動。雁蕩就偷偷將衛家的馬車趕來,將二具尸體與被堵住嘴并昏迷中的王升容弄了上去。
周萍兒則急急忙忙的弄來水,將地上的血跡沖刷干凈。待她收拾完畢,爬上馬車后,卻驚愕的發現,王升容已經被雁蕩折磨的不成人樣,就連胯下那根玩意都被割了。
再后來的事,不用她說大家也都知道了。裝尸體用的是馬車上現成的麻袋,拋完尸體后,他們又匆匆將馬車沖洗一番,偷偷還回了衛家。
周萍兒平靜的敘述完畢,殷澈向她詢問衛宏光的下落,她卻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道。霍連訣只得揮揮手,讓衙役將她帶下去關進大牢。
冰冷的夜,凄涼的月光,周萍兒離去時的單薄背影,縈繞著淡淡的憂傷。
霍連訣若有所思的道:“這么大的馬車不見了一晚上,還回來時還是濕漉漉的,衛家人怎么可能一無所覺。而且人死了以后會特別重,周萍兒雁蕩應該都沒有這樣的氣力,搬動他們的尸體。”
“只有擅長打鐵,臂力出眾的衛宏光才能輕易做到。”花憐月微微一嘆,道:“她是為了保護衛宏光,保護她心中僅有的那點溫暖,才會匆匆前來自首。”
用晚膳的時候,花憐月又提出了一個疑問:以馬才良,王升容的身份,周天和這個人人厭憎的爛賭鬼,憑啥能與他們坐在一起喝酒?
霍連訣瞧了她一眼,道:“你一向自詡聰慧,難道沒有發現周萍兒的眉眼與蕓姐兒有些相似嗎?”
花憐月正在吃藕粉羹,黏糊糊的羹里撒著少許切碎的紅棗,杏仁干,糖桂花,蜜汁玫瑰花瓣,吃在嘴里特別鮮甜。走神中的她隨手用銀匙挑起,想往嘴里送。
就聽霍連訣提高嗓門道:“小心燙。”
幸虧他叫得及時,不然花憐月還真會被燙著。這碗看似沒有溫度的羹湯,實際溫度奇高,真要被她冒冒失失的送進嘴里,非把舌頭燙破了不可。
霍連訣無奈的搖頭,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碗,小心翼翼的攪動起來。一股白霧般的熱氣,伴著淡淡的桂花香飄散出來。
花憐月此時被霍連訣一句話勾的心思百轉,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道:“難道這周天和自己侵占了周萍兒不算,還想把她賣給王升容那個假男人?”
正在喝湯的殷澈,聞言嗆咳起來,差點沒把嘴里的湯給噴出去。
霍連訣薄唇一勾,淺笑道:“還不算太笨!”他將已經溫好的蓮藕羹塞回她的手中。
花憐月用銀匙挖了一大匙藕粉羹塞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恨恨的道:“雖說破了大案應該感到開心,為啥我會覺得這么憋屈。”
霍連訣掏出一塊帕子,為她擦了擦嘴角沾染的細碎花瓣,微笑道:“做事只需憑著本心,不該想的就不要去想,徒增不必要的煩惱。”
外頭的月色極好,稀疏的枝葉被風吹得嘩嘩輕響。就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輕呼氣,讓人心頭癢癢的。
殷澈抬頭看了看桌上耀眼的燭光,紅色的燭淚一顆又一顆的緩緩滴落下來,慢慢的在燭臺下層層疊疊的累積,就像是一片艷紅的珊瑚瀑布。
屋子里恢復了平靜,只有細微的咀嚼聲不時響起。殷澈心中忽然升起淡淡的憂傷,為啥她會有種錯覺,自己就像是個透明物體,被眼前二人徹底的無視了。
案子很快被報到刑部,對周萍兒的判決也下來了:仗一百,流放三千里外的北陲邊關。花憐月暗中為周萍兒感到高興,只要不用償命,就還有希望。
周萍兒選擇天還未亮的時候上路,因為她不想讓有心人看見,以免徒增悲傷。她脖子上戴著沉重的枷鎖,雙腳套著粗粗的鐵鏈,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著。押解的差人提著哨棍,慢騰騰的跟在她的身后。
目送著她羸弱的身影逐漸遠去,花憐月莫名感到鼻尖一陣酸楚。霍連訣推了她一把,對一個方向努努嘴,道:“別顧著難過了,你看那邊......”
花憐月望了過去,就見衛宏光背著包袱,偷偷摸摸的跟在周萍兒的身后。
花憐月嘴角一彎,綻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任何苦難,只要有愛真心相隨,總有一天會成為幸福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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