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蘭輕撫面頰淺笑著沒有出聲,倒是初云快言快語的道:“我家夫人最近感染了風寒,還要操心府里的大小事務。兩位少爺,一個跳脫頑皮,一個年幼多病。那些通房姨娘又欺負咱們夫人年輕,沒有一個是省心的,夫人可不就清減了嘛!”
“初云,多嘴。”李若蘭輕斥了一聲。初云吐了吐舌尖,自知失言便乖乖住了嘴。花憐月也不在意,只和李若蘭絮叨一些離別后的家常事。
花憐月這才知道,原來這幾日李若蘭是陪著嚴老夫人回胡府探親,正好胡府也接了書院下的帖子。嚴老夫人讓李若蘭帶著嚴玉書也一起去書院長長見識,于是她就和那些自命文采風流的胡府少年主子們一起,興致勃勃的去了西嶺書院。
只是嚴玉書怎么可能老老實實的待在書院里,聽那些老夫子們搖頭晃腦的吟詩作對,于是悄悄逼著李若蘭帶他到別處玩耍。李若蘭無奈,只得帶著他離了書院,去東嶺的法華寺燒香祈福。
“嚴玉書那臭小子也在,躲哪里去了?”花憐月的視線在寬敞的車廂內來回掃視,尋找嚴玉書的下落。
初云不忿的道:“大少爺怎么可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車里。這不,才到東嶺這邊,他就帶著人騎了馬一溜煙跑沒影了。我們緊趕慢趕都沒有追上,若是在雪地里吹了風受了寒,回到府里,老夫人又會鬧騰得咱們夫人不得安生。”
花憐月微微蹙眉,道:“那孩子已經被驕縱太過,若是現在還不好好教導,只怕長大了又會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紈绔。”
李若蘭黯然搖頭,自嘲的道:“他自然有他的父親,祖母去教導。我算什么,只是比姨娘略強些罷了!”
“你可是嚴府三媒六聘,正式抬回去的正房夫人,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嚴玉書再頑劣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你一聲母親,否則他就是大逆不孝。那些姨娘再厲害,明面上也得尊稱你一聲夫人。實在不行就打發出去,難道嚴大人還會怪你不成?”花憐月眉眼一挑,沒好氣的道:“往日里瞧著若蘭姐也是個有主意的,今天怎么一個勁的胡說!”她語氣嚴厲,明顯是怒其不爭。
李若蘭面上微微動容,她伸手握住花憐月冰冷的小手,嘆道:“月兒,多謝你為我這樣費心。”要知道,就算是李夫人,也只知道一個勁的要她忍讓。說這是命,讓她一定要認命。并勸她早日為嚴府生下一兒半女,老夫人自然會另眼相待。
本就是老夫少妻,卻還要如府里那些姨娘般,靠生孩子來鞏固地位,李若蘭難免心中感到委屈。花憐月雖然只是三言兩語卻說出了她的心聲,如何不讓她心中萬分感慨。
李若蘭壓低了聲音道:“是姐姐愚鈍,往日里心中無所求,自然拿得出主意。可是如今......”她沒有說下去,花憐月卻已經明白。如今她是為了李明杰的前程而有所求,自然平白就覺得矮了人半截,所以只想著委曲求全。
馬車里一片寂靜,只有李若蘭頭上的珠翠碰撞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她垂著眼瞼,掩住了眸中的瀲滟的光波,就像是在自己周遭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倒是讓花憐月一時之間有些看不透了。
花憐月忽然有些后悔了,畢竟是李若蘭自己選擇的人生。她又有何權利,趾氣高揚的指手畫腳。
忽而“咣當”一聲輕響,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劇烈顛簸了一下。青驄馬嘶鳴一聲,撒腿疾馳。車廂開始跟著劇烈的晃動,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李若蘭驚聲尖叫著身子一歪,重重的往一旁倒去。
花憐月,初云也是不由自主的東倒西歪,再也坐不住了。花憐月雙手緊緊攀住一根圓木,狼狽的大聲問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就聽霍連訣厲聲道:“山上滾下了落石,馬驚了,你們可要坐穩。吁......”他一邊大聲吆喝,一邊滿頭大汗的拉動韁繩。一旁的車夫也緊張的揚起長鞭揮舞,試圖讓青驄馬停下凌亂的步伐。
此刻馬車處在半山腰中,旁邊就是陡峭的山崖峭壁,若是讓馬車翻下去,后果簡直是不堪設想。情急之中,霍連訣猛然站起身,冒著被拋下馬車的危險,大聲對車夫道:“你拿著韁繩掌握方向,記住不要拉得太緊讓它疼痛。”
車夫胡亂點頭,接過他混亂中拋過來的韁繩。就見霍連訣縱身躍上馬背,他附身向前一把摟住了馬脖子。那馬背在疾馳中顛覆起伏,每一下顛覆,都把他的身子高高拋起,再重重落下。不過幾個起伏間,他就感覺自己的骨頭被顛散了架。他的身子也歪了,整個人都呈現下滑趨勢。仿佛在下一刻,會被重重的甩落在地,頭破血流,四肢不全。
花憐月掀開車簾恰好看見了這一幕,不由驚得魂飛天外,她撕心裂肺的道:“你做什么,還不快下來。”
霍連訣咬咬牙,努力平穩住身形,然后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馬的雙眼。他一邊輕撫著青驄馬油滑的鬃毛,一邊在它耳邊安撫性的低聲呢喃。
加上車夫熟稔的從旁配合,青驄馬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馬兒停下來,霍連訣跳下馬背,才驚覺自己的后背已經完全被冷汗給浸濕了。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抬眼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懸崖,心中暗暗道了一聲好險,差點莫名其妙的把命丟在這里。
一個軟軟的身子突兀的撲進他懷中,嚶嚶哭泣道:“嚇死我了!”
霍連訣一愣,隨即輕拍她單薄的背脊,笨拙的好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手很暖也很輕,花憐月倚在他的懷中后怕不已的抽噎著,忽然覺得四周安靜的太過分。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在他胸口蹭去涕淚,抬眸望出去。卻與李若蘭似笑非笑的嫵媚眸子撞上,旁邊的初云也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瞧著自己。
花憐月臉頰頓時一熱,忙一把推開霍連訣,跺著腳刁蠻的呵斥道:“真是笨死了,連馬車都不會趕。”
李若蘭撲哧一笑,道:“月兒可真是不講理,霍大人是堂堂縣令大人。一雙手是用來斷案,管理地方政務的。怎么可以與車夫相其并論。”
“我......”花憐月一滯,悻悻的閉上嘴。
霍連訣卻不以為意,他抬起頭注視著山頂巨石落下的方向,眸中似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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