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完也不留一點情面,直接讓在院子里架了個長凳,當場就命人杖責二十,還不許在兩條光腿上面蓋任何東西,就這樣裸露著被打,一時間院子里就只剩慘嚎聲音,聽得墻外面的人都兩股戰戰。
看著打完了,張又叫人把她扔到審理所去,還專門囑咐道:“看緊一點,要是不留神尋了短見,拿你是問。”這也是害怕這丫頭面嫩,被打了之后就想不開,提前預防著。
轉頭看見高熾還站在臺階上不言不語,她就道:“你是仁善,仁善就被人欺,這么大個家,奸猾似鬼、暗藏機心的不知有多少,只仗著你仁善,都來瞞你,你也不察,只被她們都哄住了。”
高熾就怔了一怔,掀開簾子自己進去了。
不一會兒有個高高胖胖的管事嬤嬤來了,一進來就跪在張面前磕頭,七八下就磕出血來,張才道:“嬤嬤是府里的老人,應當不會做這樣失了本分的事情,想來是叫這新來的丫頭欺哄過去了,這一批新人規矩上欠地不是一星半點,嬤嬤日后當點神,留點心吧。”
說完就吩咐含冬:“你去這丫頭屋里,她裹了腳,必然還有藥粉,若是還發現有什么違例違禁的東西,一并送到審理所去,再問問審理所那邊,以前有沒有私自裹腳的前例,按規矩怎么處罰,之后來回我。”
她這邊處理完了事情進屋去,就看到高熾隱藏在半明半暗的書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張就嘆了口氣:“怎么了,你想不通了?”
“我的世子爺啊,”張就過去捏了捏他的肩膀:“你是個古之君子,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謙而不爭的,要知道人心向上,而人性卻向下,猶如眾水匯流一樣。你總是把人想得太好,或者給她們的錯誤找出理由,你體諒她們,但是他們卻把你的善心當做可以利用的東西。”
“要守住身心其實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人很多時候沒法控制自己,就只能依靠外力,也就是制定法則和規矩,去管住越來越向下的人性。”張道:“你不能用你的標準去要求眾人,就像不能用圣人的準則去要求一個普通百姓,他們不知道這叫高尚,反而認為你軟弱。按我的道理來說,你對羊和牛彈琴,他們不懂你的操雅,反而認為你打擾了它們吃草;你用它們能明白的東西比如皮鞭,一鞭子下去,他們就知道要按你的意思來。”
高熾似乎想要說什么,張就笑道:“我知道啦,你還是想要當給牛羊彈琴的人,至于讓他們畏懼的皮鞭,還是我來揮舞吧。其實我還有一樣感觸要和你說呢,你知道么,本來我見這倆人不肯說實話,是很生氣的,一進來我就想用刑,但是你的話,還是拯救了一個無辜的人,要不然我兩個都要一起打了。”
“三木之下,就是清白的人,也熬不住痛,”高熾道:“能不用刑,還是就不用的好。”
“打都打完了,”張爽快道:“下次我記著些,少用刑。”
這回輪到高熾驚訝了,好像不明白張為什么突然這么好說話了,張倒是不以為意,起來又喚錢嬤嬤給寒英、翠英兩個賞錢。
“那兩個叫寒英、翠英的,”高熾忍不住道:“怎么看著瘦小,手上那么大力氣?”
“也不看她們老子娘是誰,”張哈哈笑道:“女轎夫嚴婆子那一身力氣,連石磨都舉得起來,全傳給這倆丫頭了,她倆剛來的時候,我叫院子里的人跟她們比試力氣,沒有一個能敵的,這本事我是服氣的。”
“你要這樣有力氣的人服侍你,”高熾道:“怎么想的呢?”
“像今天這樣的,不就派上用場了么,”張道:“說到底也是因為我身邊也沒個能使喚得力的太監,我許多事情上掣肘地很,像含冬含霜這樣的,都是面嫩的年輕人,還要常常和執事們打交道,這也有些妨礙,我就問你,府上還有沒有其他太監了,也不求像馬和海童這樣的,就比之你身邊的王安就行。”
“母親身邊都沒有太監服侍呢,”高熾好笑道:“怎么到你這里,還要太監服侍?”
“母親能使喚馬和他們,”張道:“我哪里敢支使父親身邊的人?你趕緊想想辦法,我正兒八經地跟你說呢。”
“府中的太監,是宮里送過來的,”高熾道:“太監不像宮女可以在封地自行揀擇,藩王是不許私閹幼童的,這來一批是一批,如今都各有其用,讓我上哪兒給你找太監去?”
“既然你不好找,”張就道:“那我就自己尋一個算了,到時候你可不要不高興。”
高熾聽著這話莫名其妙,就道:“莫非你已經有了人選了,是誰?”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頓時沉下臉道:“是黃儼的話,那就不行!”
“怎么不行,”張據理力爭道:“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在東安縣的時候,是黃儼最先察知端倪,火起的時候,還是他跑到官署里去喊的官兵!”
這就要說到小半年前的東安縣,當時白蓮妖人還未作亂的時候,黃儼就提醒過她,說覺得這些人不對勁,晚上點燈熬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要張多家提防,只是那時候張并沒有警惕起來。那一夜變亂發作的時候,黃儼也是最先發覺的,他在東院藥房那邊聽到喊殺聲,就知道要壞事,就跑出大門去,他是第一個到官署的人,不過并沒有對縣令明言是有人作亂,只說是起火了,縣令就帶著人去救,之后黃儼也沒有回養濟院,而是在半路上指揮人去提水撲火,天明時候聽不到喊殺聲了才回來。
張是知道他貪生怕死的性子的,但是話說回來誰不是貪生怕死呢,黃儼在跑脫了自己之后還能去求救,已經是對得起所有人了。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見義忘身,即算是宦官這樣賣身的家奴,也不能這樣要求,所以黃儼的表現,已經讓張很滿意了。
“若是說其他人如此作為,那自然是值得重賞的,”高熾道:“但是黃儼此為,就是詭詐不實,他是為了邀功。”
“我就不明白了,”張道:“你對待人的標準是什么?明明剛才那個丫頭欺瞞你,你卻不以為意;黃儼這樣有功的人,反而要苛責!”
“那是因為那丫頭本性不壞,”高熾道:“本性不壞的人,偶然有一兩件事做壞了,也終究能改正;像黃儼這樣一顆心不正的人,他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現在在你面前表現出的一切,都是為了能一步步達到他的目的,你留著這樣的人在身邊,就是隱患。”
“你不喜歡黃儼,說他心不正,”張忍無可忍:“不喜歡袁家父子,難道他們心也不正?”
“他們難道不是和黃儼一樣,”高熾道:“奇淫巧技,淫惑人心,難道不是為了圖進身之資?”
“跟你怎么就這么難說理!”張道:“你所看到的心正心不正,是以什么為標準,討好人就是心不正了?說起來這朝上的袞袞諸公,哪個不是俯順天威,哪個不是要察言觀色,順著皇爺的心意來,這樣算不算討好,算不算心不正?我本來還想著袁家父子怕是哪里有毛病,現在看來毛病是在你,你毛病還不小呢!”
屋子里面吵起來,錢嬤嬤就不能不管了,含冬和含霜也要跟進去,就把剛來不久等在茶房里的黃儼晾在了一邊,然而他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低下頭去,露出不知名的神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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