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如,景慕的長女,進入皇宮后頗得圣寵,穩坐后宮一席之位,從不參與權謀斗爭,沒有子嗣,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安然沒有威脅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景慕的實力在進一步擴張,又或者是景如明哲保身的做法,這樣一個身處后宮之中的女子,很難讓人產生排斥感,縱然是盛美人,都有意無意想要拉攏她站在自己這邊,卻始終沒有成功。
不過她既然想要在宮里過清閑人的日子,為什么要過來請自己?
“姐姐不便常回來看看,我過去陪她說說話,也是應該的。”景顏笑著道。
梁姑姑臉上始終是淡然的微笑,眉眼彎彎,笑得十分規矩:“那就請毓郡夫人跟奴婢過去吧。”
如妃住在行宮中的明昭殿,無論是裝飾還是精致,統統按照皇城中的布置照搬過來,足以見到皇帝對如妃的用心。
比起那個盛寵一時的盛美人,皇帝對待如妃更多了一種夫妻的情分,無論多么忙碌,一月之中,總有五六天是要來明昭殿的,縱然是皇后,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景顏一路跟著梁姑姑走進明昭殿,還未踏入正殿,便聽到了里頭有人在交談的聲響。抬眼一瞧,卻是景康在和一位衣著華美的美貴婦下棋。
“娘娘,毓郡夫人到了。”梁姑姑的聲音不大不小,音色飽滿柔和,十分悅耳。
坐在右側的貴婦緩緩抬起了頭,如瀑般的長發只是松松垮垮地扎成了一束,抬頭的瞬間,傾瀉而下,滿眼璀璨。
“景顏見過如妃娘娘。”
景如攏了攏肩上的長發,眉如遠山入鬢,雙目秋波流轉,鵝蛋般的面孔上柔白的肌膚不見絲毫歲月的痕跡,唇角恰到好處的弧度,就算不笑時亦是含著隱隱喜色,不媚反而平添了幾分動人之姿。
“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如此多禮,快過來,讓姐姐好好看看,這么多年了,咱們姐妹已經太久沒有見面,梁秋,快給毓郡夫人看座!”
梁秋低聲應了,隨即端了一張椅子放在了如妃的身旁,那椅子木料厚重,雕花繁瑣,包漆油亮,一眼便能看出價格不菲。
“早就聽說妹妹如今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美人兒,如今一瞧,倒是比那傳說中更加動人!”
如妃身著玉蘭紋撒花洋縐裙,淺淡的顏色更稱的她膚白貌美,那種從容淡定的微笑,熨帖著所有人的心,看到此處,景顏心中頓時明白,她到底是如何在宮中立足的。
“姐姐當真是謬贊了!”
如妃笑得和善,轉頭對一旁的玉面公子道:“康兒,你說是不是?”
“景康見過毓郡夫人!”
此刻,一直坐在左邊的景康起身行禮,他仍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戴著那副揭不開的面具,俊美無比。
景顏迅速起身:“大哥,你這么做是干什么!”
景康笑道:“如今妹妹可是毓郡夫人,我雖是你的大哥,但按照禮制,也是要行禮的。”
“大哥這么說就見外了,顏兒能夠有今天,是父親、姐姐和大哥的功勞,怎能受如此大禮!”
“好了好了,康兒,你也別見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行禮來行禮去的,倒是浪費了大好的時光,這棋還下不下了!”
景康笑嘻嘻地坐下,又投入到棋局之中。景顏望了一眼那漢白玉做成的棋盤,黑白二子雖有對立之勢,卻各自禮讓,顯然都不是在認真下棋,消遣時間罷了。
“妹妹,上次你回府和出嫁,姐姐都沒有機會親自見一見你,你可曾怨恨姐姐?”比起景康的偽善,景如顯得真誠許多。她似乎真的以為她就是自己的妹妹,而不是一個替身殺手。
“姐姐剛說一家人,怎又提此事,是顏兒不懂事,不曾去宮中拜訪,還沒向姐姐請罪。”
景如點了點頭,嫣然一笑:“如今你有了品階,便可以常來宮中陪伴我了。對了,在王家可還住的習慣?”
季氏的種種從眼前一閃而過,景顏只是一笑,低下頭道:“自然是好的,多謝姐姐關心。”
“哎,我知道,你打心眼里并不滿意這樁婚事,”景如喟嘆道,她用手支著下巴,俏皮的模樣仿佛一位妙齡少女,“爹爹這么做,我們誰都沒有辦法阻止,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妹妹有什么需要姐姐出面的,盡管跟姐姐說。”
至始至終,景康都是一言不發,認真地下著棋,只是景顏知道,他雖然表面無話,內心中卻無不思慮這其他事,以至于落下的棋子,都有些凌亂。
景如瞧見了,不免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罷了,不下了,康兒,你不想留在這里,就早些回去吧。”
景康笑著回應道:“姐姐這是說的什么話。”
“你啊,”她攏了攏衣袖,姿態優雅地端起一旁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是剛才我的提議,讓你不開心了嗎?”
景顏抬頭問到:“姐姐剛才與大哥說了什么?”
“我說,康兒年歲在這兒了,平京之中及笄的小姐們各個都很出挑,康兒也該早些為自己打算。”
景康失笑:“姐姐越來越像個管家婆了。”
“你呀,這話若是讓爹爹知道,準又要生氣,”景如嗔怪道,臉上卻是十足的慈愛。
景慕喪妻后一直未再娶,景如對待景康,更多的時候,更像一位母親而不是姐姐。
說到這里,景如的表情漸漸認真起來,對著景顏道:“六公主,妹妹可曾見過了?”
景顏搖了搖頭:“不曾。”
“六公主熹,品貌身份樣樣都超過了世家的那些小姐,我瞧著這平京的所有美人兒,都沒有六公主好!”
景顏的笑容微微帶著一絲羞怯,有著恰到好處的清麗之美:“能讓姐姐夸贊,想必六公主定是個不凡的女子。”
“就是這句話!”如妃認可地點了點頭,“康兒,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還是及早考慮考慮吧,六公主一及笄,盯著她的人就多了,你有空,就多去鸞鳴殿走動走動,也好讓六公主多見見你,下次啊,我讓公主她……”
“好啦姐姐,你就不要啰嗦這些了,我自有主張!”景康站起身,狀若埋怨道,但景顏卻分明從他笑容滿面的眸子里,看出了一絲淡淡的煩躁。
娶六公主熹,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會是一門虧本的生意,對于一切精打細算的景康來說,為什么會從心底排斥這件事呢。
就在這時,梁姑姑從正門走了進來,躬身道:“娘娘,常公公來了,說皇上請您去看樂舞。”
如妃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她的眉眼之中,漸漸多了一分高貴,稱謂也變了,與方才那個鄰家姐姐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差別。
這才是她在宮中的形象吧,把自己包裝成這個樣子,應該很累很累。
景顏自己都沒有發現,對這位才見了一面的“姐姐”,她竟然會生出如此多的好感,甚至內心之中也感到了一絲真正的溫暖。
與景康一同從明昭殿出來,已經日上三竿,想起在如妃在提起婚嫁時景康的不耐煩,她突然好奇地開口:“大哥為什么不想娶六公主?”
景康的步子頓住,他回過頭,眼神中很快閃過一陣慌亂,隨即又恢復了笑容:“顏兒怎么也跟姐姐一樣,巴望著我早日成家嗎?”
“顏兒以為,大哥一向是以大局為重的。”她在試探他。
誰知他竟然笑得有一絲苦澀,搖了搖頭道:“嫁娶乃人生大事,六公主金枝玉葉,豈是我能肖想的,顏兒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王家人尋不著你又著急。”
她只得點了點頭,帶著初晴和白梨離開了明昭殿。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的景康有些不一樣,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幾分煩惱。
景顏搖了搖頭,這樣的事情,實在不應該多占有她的大腦,都是假象罷了,別人如何,與自己無關。
“毓郡夫人!”一個丫頭匆匆從后頭跑上來,上氣不接下氣。
初晴回過頭,顯然有些不悅。
那丫頭年紀不大,見到初晴板著臉,立即就有些怕了,畏畏縮縮地道:“奴婢是如妃娘娘宮中的,方才娘娘說要贈夫人一顆鮫人淚,給忘了,正叫夫人過去取呢。”
初晴轉身道:“夫人,奴婢去取吧。”
那丫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景顏,咬牙堅持:“如妃娘娘還有事與夫人商量,說是關于景公子的。”
如此一來,初晴就不便代勞了。
許是因為方才思慮的事情多了,景顏脫口對她們道:“我去去就來,你們去跟大少爺說一聲,別讓他著急。”
白梨應了一聲,沒有多想,便拉著初晴去了,可初晴卻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直到景顏的身影消失在游廊上。
小丫頭一路無話,帶著景顏往前走著,速度很快。
一開始,還是去明昭殿的路,但走著走著,便有些不對勁了,景顏立即停下腳步,厲聲道:“你要帶我去哪里!”
小丫頭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但想到那人的囑托,又只得堅持道:“是如妃娘娘……娘娘請夫人到這兒來的……”
景顏越想越不對勁,方才皇上去請如妃,如妃怎么會挑這個時候再喊自己過去,有什么事,大可以今日下午再說,再不濟,也是梁姑姑過來叫自己,怎么會叫這么個面生的丫頭。
方才與景康說話,竟然如此掉以輕心,景顏心中大呼不對勁,轉身就想往回走,但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便驚覺后方有人,想要閃開卻已經來不及了,后腦被重物狠狠拍了一下,眼前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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