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雖然這樣說,眉頭卻不松開。屋里的人又都不敢說話了,程氏大著膽子喊了句“老太太”,又輕聲道:“只這孩子頭疼,不知是何緣故呢。”
可傅老太太還是搖頭:“許是家里有什么不凈吧,回去找件能壓得住的物件,放床頭兩日,也就好了。”
就這樣?
于小靈差點笑了出來,可當她再抬頭看向傅老太太時,卻見她也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于小靈不敢再得意,心懷忐忑地跟在彭晴身邊一聲不吭。
這位陰陽眼的道家老太太,看樣還是看出些什么了,不然不會這般猶豫不決地查探了她半天不放。
可她估計是并未見過這般情形,因而只覺得哪里不太對,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干脆也就不說了。
這樣的猜測又讓于小靈心花怒放,若不是礙著眾人,她恨不能立即沖出門去,仰天長嘯。
這樣厲害的人都說不出來什么了,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和凡人相差不大了呢?!
沒有什么比這更讓她振奮了!
送走了傅老太太,于小靈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拉著程默意出去跳百索去了,說的笑地比程默意還輕快幾分,倒是真有了些五歲孩童的稚氣。
從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到六月荷花香滿湖,紅衣綠扇映清波,再到七月芙蓉生翠水,明霞敷臉新妝媚。
雖則百花爭艷,可架不住酷暑難耐,于小靈怕極了那明晃晃的日頭,整個夏日,一步都不敢踏出房門。
她當真從未覺得,這夏日的暑氣如此駭人,往年她在水里,哪有這般似蒸籠一樣。
“姑娘快出來吧,再泡在水里,手腳都要泡發了,今日涼快些,出來走走吧。”冰荔嘆氣勸道。
自六月以來,她們家姑娘就像個魚兒似的,說著天熱的厲害,日日都要泡澡。后來干脆一天泡上一兩個時辰,好說歹說都不出來的。
太太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大太太捂著肚子說不舒服了;一會夫人又喊著暑氣太勝,飯食不可口。
就連他們家大大姑娘都陰陽怪氣地說:“二嫂不用往我那撥冰了,我眼看著要出門去了,也用不了幾日了。”她這是嫌撥給她的冰少了呢。
可這冰都是去歲冬日存下的,那會兒可是崔氏當家,她沒料到自家竟懷了身子,既是懷了身子,那不熱也是熱的,一來二去的,這冰可不就不夠用了。
因而于小靈折騰著泡在水里,程氏也就隨她去了,能少用一份冰,是一份吧。
“冰荔姐姐就別勸我了。爹爹閉門讀書打擾不得,娘親更是忙的顧不上我,就連哥哥也去了彭家的族學,上晌又見不到。我出來做甚?才不出來呢!”
于小靈振振有詞,見冰荔又張嘴要勸,連忙縮了脖子往水底鉆去。
“哎呀,奴婢不勸了,姑娘快出來,小心嗆了水!”
冰荔不敢再勸,于小靈這才把小腦袋探了出來。
門外有跑路聲傳來,沒過幾息,暖橘便繞了屏風過來了。
“姑娘,姑娘,別泡著了,快出去吧……”
“連你也來勸我了!”于小靈一聽,就煩了,朝她瞪了眼,這才瞧見她一臉興奮之意,來了興致:“可是有什么好玩的?”
“有呢,有呢!太太要買小丫鬟,人牙子已是領了人過來了!”暖橘笑道。
于小靈還沒見過這宗事兒。
似冰荔暖橘幾個,都算得上家生子,直接提拔上來做事也就是了,因而聽說要從人牙子那買,她自然覺得稀罕,這就站起了身子道:“快與我更衣!”
不過穿了一件小衣,一件廣袖交領衫,于小靈便不耐煩了去:“這里三層,外三層的,怕是還沒出了門去,就要出一身汗了。”
“可……”冰荔見她這個模樣也是頭疼,可總不能穿的不像樣吧,畢竟要見人呢。
“要不給姑娘穿個紗衣,再套個比甲算了,那樣涼快些,姐姐說呢?暖橘出了個點子。
于小靈一聽就連連點頭:“就這樣辦了。”
好歹算是個有頭有尾的衣裳,冰荔想了想,也不再多說,服侍于小靈穿上了。
拿了個月白色繡蓮葉的團扇,于小靈這才出了門,隨著暖橘往花廳去了,那里便是素日程氏主持中饋的地方。
花廳里站了兩排女孩子,大的九歲十歲,小的不過五六歲,大多都半低著頭,有些膽怯,不過也有兩三個膽子大的,到處亂看。
程氏捂著額頭坐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小靈小聲喊了娘親,她才回過神來。
“靈兒怎么來了?熱不熱?”
于小靈忙點頭,又拿了團扇使勁扇了幾下:“熱著呢,不過靈兒想著娘親也熱,過來看看您。”
程氏笑了,點了她的小腦袋:“就你的小嘴會說。”
母女二人笑了幾聲,逢春過來道:“大姑娘身邊的柔云過來說,大姑娘這幾日悶悶不樂地,想要兩個機靈的解解悶,說是那木訥的,像個樹樁似的,看著都煩。”
程氏聽著,斂了笑意,皺起了眉頭。
“要是嬤嬤在就好了。偏偏她糟了這場病,今歲暑氣又大,好不容易好點了,又躺了下去。唉……”程氏低聲嘆道。
那倒是,不然人家廖氏母女為什么專挑魏嬤嬤下手呢,可不就是瞧準了這一點么?
下面站了兩個婆子,一個肥肥胖胖的,這樣的熱天顯然堅持不住了,滿頭是汗。于小靈猜她就是人牙子,剛琢磨完,就見她輕輕扯了扯一旁瘦瘦溜溜的那個。
看著瘦婆子穿的衣裳,顯然是府里的下人打扮,她瞟了琢磨著小聲開了口:“二太太,您看……”
程氏聽著,“嗯”了一聲,不樂意地朝那人牙子道:“你這回領來的人可都不太好,要不是逢著府里事體多,定教你都領了回去的。”
那人牙子聽著更是弓了身子:“太太慈悲。”
程氏沒理她,又把那兩排人瞧了一遍,點了一個高瘦的一直低著頭的,和一個五六歲還悄悄抽打著眼淚的女孩子。
她又猶豫不決了,逢春又來提醒:“太太還得給大姑娘點兩個才是。”
“要機靈的……這挑人時,哪里能分的清誰是機靈,誰又是不老實的?唉……”程氏又嘆了口氣。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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