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本能地心一涼,剛要呼救辛府諸人,忽見得眼前另一道閃電劃過,剛好撞在男子的閃電上。e
啪。一聲清響。
兩柄匕從半空中落下,砸到地面上。
旋即,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驀地出現在男子背后,幾乎是同時,第三把匕架在了男子咽喉。
“剛剛好。”隨著道戲謔的笑聲,又一個青緞棉袍的男子踱步進來,神態很是悠閑。
瞬息之變。辛夷得救。場中兩人變為了四人。
局勢一時有些古怪。諸人也未立刻說話,而是略帶警戒地打量彼此。
男子五十上下,體態合中,棉袍是家常式樣,長安滿大街可見的。臉色有些蒼白,透著些倦怠,卻無法掩飾眸底隱藏的精光。
這副尊榮撞入辛夷眼簾,卻讓她腦海轟一聲,有霎時的空白。
青袍男子主動開口打破了凝滯:“他說,他天樞臺攔不下的人,放眼全天下,就只剩朕的錦衣衛可以攔了。果不其然。”
所有人俱是一驚。
無論是“朕”還是“錦衣衛”,都再明顯不過的表明了青袍男子的身份:大魏皇帝,李赫。
“臣女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辛夷低頭斂目,當先拜倒,心中卻暗自嘀咕。九五至尊出現在了他浮槎樓,而聽他方才所言,還是受人所托,不知如何,她就沒來頭想到一個人來。
李赫仿佛看透了辛夷的疑惑,他走進前來,虛扶一把:“起來罷。他可是頭一次為了某個人來求朕。你的面子這般大,朕哪里還受得住你的禮。”
李赫說得像玩笑,辛夷卻是心中一緊,立馬拜倒:“臣女惶恐!君君臣臣,禮當如此,臣女萬不敢疏忽!”
“不過隨口的打趣,罷了罷了。”李赫擺擺手,笑意像個慈祥的老者,“他為你留下了數十天樞臺,卻還是怕出意外,畢竟要殺你的人是他。他才想到了錦衣衛,第一次來求朕:若是他的人攔不下,關鍵時刻,動用錦衣衛。他還真算準了。”
辛夷的心底明白了大半。
李赫是“他”所托,在萬一的萬一,“他”的人手攔不下蒙面男子時,動用錦衣衛來保辛夷。
不得不說,“他”的籌謀很萬全。兩方人手疊加,才堪堪在最后半刻救下辛夷。
至于李赫口中的“他”,辛夷下意識地就想到一個人身上,不禁脫落而出:“棋公子,江離?”
“不錯。”李赫點點頭,笑意多了分揶揄,“又是動用天樞臺,又是求朕的錦衣衛,朕還從沒見過他,對誰這么上心過。”
辛夷心中忽涼忽熱,一時竟不知回些什么。
自蒙面男子錯殺杜韞心后,他就覺察到了她的危機,才惹出如今重重守護。
而那時,她不過是淡淡回了他句:不勞公子費心。
二人在這邊說笑,那廂被錦衣衛押住的蒙面男子有些不耐了,冷聲道:“皇帝李赫,你此番是來保她的,還是來殺我的?”
李赫這才轉頭看向蒙面男子,悠悠道:“且不說他的天樞臺都攔不下這點,就足以讓人震驚。朕的錦衣衛也不過是最后半刻得手。你不愧是擁有那方玉印的人。”
蒙面男子見李赫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語調不由愈冷:“我再問一遍,皇上您親自來,是為了她還是我?”
李赫的眸色泛起了些些波瀾:“二者皆有。朕來保她,卻不是來殺你。朕問你,那方玉印”
李赫忽地話頭一頓,深深地看向辛夷:“秋夜寒涼,更深露重,懷安郡君今晚受了驚,還是早些歇息罷。”
尋常的話卻是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
辛夷眸色閃了閃,也沒有多言,向李赫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臨到門口,她似乎又想起什么,腳步一滯,低語道:“他最近來求過皇上,那皇上才見過他,或者皇上當有些法子可聯系上他。”
李赫一怔:“怎么,你有什么話想讓朕帶給他?”
“前陣子的雨終于停了,他便是又踏上蜀道,入川尋他的棋友去了罷。”辛夷的語調泠泠的,辨不出喜怒。
“不錯。他來求了朕后,便啟程入川。如今應已離開關中了。”李赫娓娓應道。
辛夷的眉間暈開抹薄涼,窗外的冷月清輝落入她眸底,蕩起了如水的微光。
“請皇上帶他句話: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不過是囑他路途小心,平安又平安罷了。”
辛夷丟下句話,就逃也般地推門離去,仿佛是為了掩飾,她耳根不自覺染上的微紅。
夜寂靜,秋月冷,浮槎樓中便又剩下了三人。
蒙面男子,錦衣衛,李赫。
李赫沉吟了半晌,目光重新投回蒙面男子,眉間一劃而過的寒光:“朕問你,玉印到底在哪兒?竇安。”
最后兩個字,激起了蒙面男子眸底一線異色,他嘲諷地笑笑:“堂堂皇帝,九五至尊,為了找方玉印,頂著搜查可疑宮物的名兒,把長安翻了底朝天。如今逼得親自來問我。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在李赫的眸色愈冰冷前,竇安又開口笑道:“青蚨主,不入京。反正我已經違背了這條約定,皇上您本來的打算也是要殺了我,給竇家個警告罷。好,此刻我已被錦衣衛拿住,皇上要殺便殺咯。”
李赫微微瞇了眼。他雖是九州的天子,然而在商道間,他的旨還不如青蚨主的話管用。
魏的國或許會更迭。
然而商的國卻永不會滅亡。
商和政,如同棋子的正反面,輔車相依,唇亡齒寒。這是大明宮數百年的博弈,也是皇帝李赫平生的忌憚。
“商道奉行:見印如見人。朕找不到玉印,便證明不了你青蚨主的身份。殺你又有何用。不過,朕今晚來問你,也沒想過真能得答案。”
竇安眉梢一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哦?”
李赫眸底的寒意略略緩和。正如商和政的博弈,從來無所謂贏家,不過是此消彼長。
他對于竇安若亮劍,也必先退避三尺。
“朕不過是要你的態度。見你如此胸有成竹,想來玉印藏在朕決計找不到的地方。朕相信青蚨主的能耐,又何必再費無用功。朕不會再找玉印,也不會再殺你。但前提是。”
李赫頓了頓,指尖微微一動,錦衣衛的匕霎時前進一寸,竇安的脖子上兀地現出條血痕。
“前提是,你不能在長安亮出那當玉印,亮出你青蚨主的身份。”李赫幽幽道,“否則,朕絕不手軟。”
最后四個字被李赫咬得,如從齒縫間迸出,冰冷的殺意無聲無息蔓開,連晚風都仿佛化為了道道匕。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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