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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第二百一十八章 知交
更新時間:2017-06-13  作者: 枕冰娘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紫卿 | 枕冰娘 | 枕冰娘 | 紫卿 
正文如下:
這日,大雁南飛,紅葉漫天,桂花鋪了亭子細細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響,香味兒膩得人心都快酥了。eww%om

辛夷鄭重地向面前的女子下拜:“相救綠蝶之恩,辛夷沒齒難忘。金蘭情深,感念深重。請受辛夷一拜。”

“快起來!你我姐妹之間,講什么俗禮。”鄭斯瓔連忙扶起辛夷,帶了兩分佯怒地按她到石凳上坐下,“當年盧家品茶會,我可有與你客氣的?如今你行此大禮,豈不是要我出糗?”

辛夷想爭辯些什么,卻被鄭斯瓔再次堵了話頭:“你要是學那書塾夫子,講些禮義廉恥的話,我可是半個字都不聽的。你快快收回去!我書讀得沒你多,不懂那些道理,只知當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借這丫鬟還你一命罷了。”

辛夷拗不過她,只得作罷,眉眼間都噙了笑意:“無論如何,綠蝶平安,我實在是感念萬分。我和她一道長大,雖說她是我丫鬟,我卻早將她當做了姐妹。那冷僻院落里相依為命的情誼,我是萬萬不愿想任何意外的。”

鄭斯瓔噗嗤一笑,豎起根青蔥指,親昵地敲敲辛夷額頭:“如今人回來了,就別說烏鴉嘴的話。聽說她醒過來了,長安那些郎中可中用?需要我使幾個鄭府郎中去么?若是缺傷藥什么,盡管給我說。鄭府身為五姓七望,百年的人參都是論斤的。”

“又不是虧缺大補,我要你百年人參作甚?”辛夷笑出聲來,佯裝不稀罕,揶揄地覷眼鄭斯瓔,“知道你鄭家不缺財,也沒見得這么死乞白賴地,把財物送出去。”

“你呀,嘴兒愈利了。”鄭斯瓔哭笑不得地拍拍辛夷,自己也是掩唇笑起來。

“敢懟王儉,敢給建熙公主顏色看,這般的利嘴兒,瓔妹斷是說不過的。”一個男子的笑聲傳來,打斷了二人的閑聊。

“斯瓚哥哥!”辛夷還沒瞧清來人,鄭斯瓔就當先撲了上去,眉眼都笑成了細縫兒。

來人正是鄭斯瓚。他一身姜黃色如意水紋鼠毛鑲邊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目如點漆,鼻若懸膽,富貴公子玉面郎的俊俏樣兒。

“見過懷安郡君。”鄭斯瓚上前來,拱手向辛夷一禮。

辛夷也依例還禮,鄭斯瓔卻在旁邊揶揄了起來:“一個個講禮講得,是故意襯我粗俗不是?”

“瓔妹是我鄭家大姑娘,你若粗俗,長安就沒人是齊頭臉的了。不過是懷安郡君初次拜訪鄭府,總得按規矩走一路。”鄭斯瓚負手而立,朗聲大笑起來,言行間卻是少了拘泥,多了分家常的親切。

三人賞秋說笑,辛夷的心底氤氳起抹暖意,她這死了一次石頭心的人,有時也會覺得人世情誼的可愛。

無論鄭家如何,鄭斯瓔兩兄妹,算她值得交心的朋友。

“不過斯瓚哥哥,我們女兒家玩鬧,你個大男人,如何來湊熱鬧?”鄭斯瓔的嬌問從旁傳來。

鄭斯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實不相瞞,馬上就是臘祭了,彼時必要向長輩獻禮,族里子弟都在忙著準備。去年因為逆盧戰事,沒得閑好好辦臘祭。今年九州太平,可不得熱鬧熱鬧?”

臘者,獵也。因獵取獸祭先祖,或者臘接也,新故交接,狎獵大祭以報功也。

故有:臘者,歲終大祭。

每年冬至后第三個戌日,人們祭祖先,祭百神,歌舞宴飲,觥籌交錯。

大明宮有皇帝主持的國祭,各家族也有自己的家祭。

身為五姓七望的鄭家自然不例外。

鄭斯瓔恍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我們婦道人家隨便送點就好,可憐你們男子,各個提前數月就開始準備。畢竟誰得長輩歡心一分,族中地位就重一分。斯瓚哥哥有什么用得上小妹的,小妹絕不推辭。”

鄭斯瓚忙令一旁的小廝碰上幅卷軸來,佯裝千恩萬謝地遞給鄭斯瓔,瞧得辛夷一陣好笑。

卷軸是幅畫。畫的是副棋局。

可是只見黑子,不見白子。

黑子布滿了棋局大半,看那架勢,儼然局已下完,黑子贏了。

辛夷不懂棋,她探頭瞧了瞧,便罷手戲笑道:“你們鄭家真是講究多。給長輩送幅畫禮,都還猜啞謎的。”

鄭斯瓔嗔怪地瞧了辛夷一眼,盯住畫卷的眸子卻升騰起異彩:“斯瓚哥哥,這可是珍瓏棋局?”

“瓔妹棋道非凡,為兄佩服!不錯,這就是珍瓏棋局。或者說,是下完了的珍瓏棋局。”鄭斯瓚拱手一笑。

“那為何只見黑不見白?”辛夷也插嘴進來。

辛周氏沉迷此局,最后還因破了此局,得皇帝賞了紅綾餡餅。

珍瓏棋局這四個字,辛夷倒也不陌生。

鄭斯瓚看向辛夷,噙笑解釋:“郡君有所不知。珍瓏棋局妙就妙在一個變字。千萬種變幻,都是鏡花水月。實力夠的自然能看透虛妄,實力不濟的卻只有把自己賠進去。”

鄭斯瓚看了看辛夷這個“門外漢”,后者撲閃著睫毛,似懂非懂。

“所以,珍瓏棋局難就難在,與其說與對手下棋,不如說與自己下棋。對手都是虛假,自己的棋才是真招。”鄭斯瓚耐心地說了下去,“故此卷只畫己方的黑子。取勘破虛妄,持守本心之意。”

辛夷總算聽懂了。

然而她越是懂,笑意就越揶揄:“虛妄真是容易勘破的?且不說有些人拼了一輩子都是糊涂,便是這長安城中人,又有幾個是明白的?”

長安城如棋局,恩怨一關又一關,愛恨一重又一重。

人人都帶著面具,看不清真假,事事都別有用心,難斷后面是鮮花還是毒蛇。

“利益”二字,“錢權”一詞,能讓所有的東西扭曲,華貴殼子下早已一片腐臭。

人心遍地都是。

難有的是真心。

鄭斯瓚深深地看著辛夷,笑意沉沉蕩開:“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大抵郡君,可算個明白人了。可憐的是下棋的人多,懂這番道理的卻太少了。”

“機關算盡,風雨如晦,我自有冰心一片在玉壺。”辛夷清聲應道。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鄭斯瓚舉起旁邊石桌上的桂花酒,斟了一杯遞給辛夷。

“敬郡君。”

男子眉間有敬佩和真誠,眸色干凈得沒有一絲塵埃。

玲瓏剔透心,大多形容女子。

可如今辛夷覺得,也可形容男子。

“敬公子。”

辛夷同樣斟了一杯酒,遞給鄭斯瓚。以酒表敬意,以酒會知己。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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