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百八十一章障眼
正文第二百八十一章障眼
然而李景霆的話頭,再次被辛夷打斷:“臣女就要這對金盞了!此金純粹無暇,鏤花巧奪天工,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臣女何德何能,謝王爺厚愛!”
一番話滴水不漏,滿嘴君君又臣臣。
辛夷捧起那個裝金盞的盒子,高舉過頭,伏地拜倒,向李景霆謝恩,并未看見那一瞬間,男子眸底一劃而過的失落。
李景霆似乎輕笑了聲,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力:“郡君恪守大禮,儼然閨中典范。不愧得懷安封號,謂之感懷忠義,安平宇內。郡君就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罷。”
“謝王爺。臣女府中還有要事,就不打擾王爺清歇了。再賀王爺年關歲喜,臣女告退。”辛夷低頭斂目,拂裙起身,轉頭瞥了玉漏一眼,乍然就向門外走去。
沒有絲毫停留,也沒有絲毫猶豫,動作利落得像排練了無數遍,規矩到近乎冷漠。
李景霆先是一愣,旋即心底一空,雙手不受控制地向她的背影伸去:“辛夷……不,懷安郡君留步……”
辛夷腳步凝滯。她沒有回頭,只是目光瞥向玉漏,淡淡道:“王爺請講。”
李景霆忽的有些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彷徨中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匯成了一句:“本王且問你一句……這一枝梅花的心意……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男子的語調很輕,夾雜著漫天飛舞的雪霰,輕柔似朝霧,恍然化夢囈。
一聲聲,撞在辛夷耳膜。一字字,撥動辛夷心弦。
辛夷也同樣深吸一口氣,壓下的不是緊張,而是升起了股堅毅,那個江家郎君的面容同時浮現在她眼前。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她愈是懂那可能中一點,就愈是要頭也不回地離開。
“正因為懂,所以才不能收。”
辛夷輕輕地丟下句話,最后看了眼玉漏的時刻,腳步同時便跨出了扶桑齋的門。
徒留下身后的男子,一身華衣輝煌,卻被刮進屋的風雪,頃刻就湮沒在了黑暗里。
辛夷被侍從引領著,剛走出金翅樓,就看到了馬車邊來回踱步的香佩。
“不是讓你在車中等著么,怎的要出來吹風?這么冷的天,就算你穿了棉裘,也耐不住個把時辰。”辛夷快步迎上去,看著香佩凍青的臉,略帶關切地責備著。
香佩搓著紅蘿卜似的手,憨憨地笑了:“婢子見姑娘久不出來,實在心里焦急,又怎能在車里等著?若姑娘再晚片刻,婢子就要闖樓里尋您哩。”
辛夷心底浮起股暖意,嗔笑道:“我是拜謁晉王,又不是去龍潭虎穴,怎被你說得這般嚇人?你瞧,本郡君可是按時出來,半刻也沒耽擱。”
香佩瞥了眼金翅樓門口的玉制日冕,乍然一驚:“姑娘還真是準了……半刻都沒早,半刻也沒晚的……”
“這場拜謁合規矩的一點,就是不多不少的時間。時間越是掐得準,就越是滴水不漏。”辛夷大有深意地笑了,“就越能讓那些暗中的眼睛露出馬腳。”
聽著前半句,香佩還半懂半疑,可到后半句,香佩直接聽懵了。
“怎么越合規矩,還越讓人亂陣腳?”
“因為棋局中的人,是不會相信,我拜謁晉王,就只是簡簡單單賀年來了。”
辛夷不咸不淡地應了句,她也不像香佩多解釋,只是拍了拍馬車的車軾:“外面兒雪下大了,上車里去。咱們繼續等著,等到天黑再說。”
“不急著回府,也不去其他地兒,就在車里等天黑?”沉默寡言若香佩,也不禁疑惑一個接一個。
“民間有句話:月黑風高,殺人正當時。唯有到天黑了,那些露馬腳的人,才能亮出鍘刀。”
話音剛落,辛夷就鉆進了馬車里,旋即就是撥弄湯婆子的清響。
香佩點點頭,又搖搖頭,只得跟著進了馬車,連聲喚道:“姑娘別動湯婆子,小心炭火飄著,放著讓婢子來。”
金翅樓外,風雪地中,一輛馬車靜靜待著,眨眼就蓋了滿篷的雪被。
而同時,另一邊,王文鴛的昭君帽上,也蓋了一層雪被。
“姑娘,這雪又下起來了,姑娘撐傘罷。”她身旁的個小丫鬟,手里攥著把傘,略帶緊張地勸道。
“你以為本姑娘不想撐傘?可是辛夷沒撐傘,本姑娘就不能。”王文鴛連連抖著帽上的雪,些些悶氣兒地道。
小丫鬟癟癟嘴,將自己想撐傘的念頭壓了下去:“姑娘今兒出門,穿的是懷安郡君一樣的衣飾,連撐不撐傘都是一致的。姑娘堂堂王家大小姐,何必要跟著個外命婦行事?”
“不處處和她一般,怎能讓暗中的那些人,錯認為我就是辛夷?”王文鴛白了小丫鬟一眼,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雪地中,“教你打聽過了,辛夷真的已出了金翅樓?”
“把姑娘錯認成是辛夷?這是什么打算。”小丫鬟聽得發懵,回答卻是不慢,“婢子剛從本家影衛得來的消息,懷安郡君拜謁晉王剛出。”
王文鴛點點頭,眸底一劃而過的戾氣:“很好。那邊辛夷往城中回,這廂我這個‘辛夷’也在返路中。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教人拿不清底細。”
王文鴛又拉低了昭君帽,幾乎將她整個頭都遮了起來,渾身只露出陰騭的眼,還有那雙踩在雪被里的腳。
如今的她,若不識辛夷的人,只會真假難辨。畢竟見過辛夷本人面容的人很少,大多數人只是憑著衣飾和傳言,依稀辨得個大概。
而若被王文鴛這番有心模仿,真真假假就能看花了眼。棋局中的人向來自詡聰明,最大的可能是假定其中一個為本人,然后兩者同時鎖定,寧可錯殺也不漏殺。
一個“辛夷”正在回城,另一個“辛夷”也在回城。
加之棋局各方多不相信,辛夷拜謁晉王,只是簡單地恭賀年關。于是兩個“辛夷”的出現,就會順理成章地攪渾這潭水。
“王儉識得辛夷,他的影衛卻不一定。平日若一個還好說,若被我刻意弄出兩個,只怕多少會迷了眼。畢竟我為王家嫡小姐,沒人比我更清楚,王家影衛平日是如何認人的。”王文鴛瞧了眼不遠處的馬車,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那馬車儼然也和辛夷乘坐的一模一樣。
小丫鬟眼珠子轉了幾圈,依稀明了些自家姑娘的心思,半帶諂媚半敬畏地笑道:“姑娘好心思。大人若聽得回報,疑似有兩個辛夷,只怕會認為辛夷在玩障眼術,心懷鬼胎,別有用心。那大人和辛夷的怨結就又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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