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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霆身子一抖。再次陷入了沉默。武修儀也不再多言,她直起身,看向了大明宮的中央。
那兒是國之樞機,含元殿。那坐在含元殿上的男子,曾親手將屠刀,斬向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再是骨肉相連的兒子。
那個位置,就是個祭壇。說甚九五至尊,在她眼里,卻是比乞兒都可憐。
“霆兒,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武修儀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眼眶有些發紅,“以王爺賜恩的名義,給辛氏送點禮致歉罷。堵了悠悠眾口,做得周全些,總是好的。”
李景霆的頭兀地就垂了下去。那纏在指尖的柳枝也乍然松開,放佛他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耗盡。
武修儀看了李景霆一眼,按捺住本能地要撫他的手,聲音略有不穩:“辛氏托靜嫻帶話,讓我壓低劍南燒春的酒價。這女娃娃有些小聰明,她會明白你的意思的。互相通個氣,將此事拉回綱常的軌道上去,對你二人都是好的。”
李景霆微微點頭,并沒有多話。只是默默地起身,轉頭向殿內走去,腳步有些不穩,一腳深一腳淺,像是醉了酒。
恍恍惚惚,躑躑躅躅,可悲的不是莊生夢蝶,而是一個夢里,一個夢外,此生不相逢。
巍巍大殿吞噬他的背影,一個小瓷瓶從他手中猝然墜地。
一聲清脆的銳響。滿地碎瓷片和姜黃的粉末。
是進貢的金瘡藥,藥性溫和,最適女子。特別是手腕什么的受了傷,敷上去兩三天就好了。
旋即,一滴滴血珠從男子指尖滾落。
他的手被瓷瓶劃傷了。那瓷瓶竟是生生被他捏碎,后才墜落地面。
血肉之痛,也比不上剜心之痛,還是親手拿起這把尖刀的痛。
藥不必送了,欲說還休的也不必言了,念念不舍地也不必續了,咫尺的還歸咫尺,天涯的還是天涯。
“……從一開始,我就選擇好了……所以……我再沒有選擇……怨不得誰……”
男子幽幽的語調,攜裹著春風飄來,顯得有些不真實,殿內的黑影瞬間湮沒他,唯有一路的血滴串成線。
“霆兒……”武修儀顫抖著淚眼,擔憂地喚了聲,就再也勸不出什么了。
她忽的想起,這般的背影,她好像在另一個男子身上也看到過——他是當今大魏天子,是她的夫君,是她兒子的父親,而唯有在那時,他是個陌生人。
因為,那時,他只屬于那個常姓女人。
“……朕不舍得她痛……先用曼陀羅迷了她神智……再砍下人頭復命罷……這般的曼陀羅……”
那時,也是這樣的小瓷瓶從他手心砰然墜落,也是這般被他以血肉之軀生生捏碎,滿地鮮血串珠,卻不改他這最后的密旨——
直到錦衣衛離去,也未曾改變的旨意:剜心蝕骨,也未后悔。
武修儀惘惘地嘆了口氣,舉目看向麟德殿,這大明宮的樞機,這天下權勢的巔峰,和當年一模一樣,輝煌盛熾,宛若祭臺。
祭人心,祭骨血,祭平生。最后,千古一帝。
天和十二年春末。滿城桃花開至荼蘼,花期將盡落英紛,大街小巷都籠在淺粉的煙云中。
長安城再起風云:最得關中追捧的鮮卑葡萄酒突然漲價。
鮮卑葡萄酒一兩難求,富商權貴為滿足口腹之欲,不擇手段,千金求酒。五姓七望甚至放出話來,酒行若得鮮卑酒,必須先送五姓七望,有剩的才在市面上向百姓販賣。
大魏開化,男女尚酒。葡萄酒成為權貴專屬后,普通百姓便把目光投向了南方。
似乎是猜準了百姓心思,幾乎是同時,蜀川武家宣布降低漕運和賦稅,大力支持蜀酒出川,占據關中酒市空白。
劍南燒春大量涌入,酒價驟然降低,酒行里的劍南燒春堆積成山,平民百姓家,甚至乞兒都能買上兩盅。
北酒貴,南酒賤。短短月余間,長安酒市暗流洶涌,并以驚人之勢,向整個關中乃至全國蔓延開來。
若說南酒賤是源自北酒,那北酒突如其來的提價,讓百姓和官吏下意識地把原因歸到了兩個字上:邊患。
邊患將起,兩國交戰。邊境的鮮卑酒商嗅到了風聲,紛紛撤回貨源,保命為上,是故葡萄酒貨源驟減,帶動了關中酒價攀升。
太平百年的鮮卑和大魏,突起邊患之憂,讓大魏二丈摸不清頭腦,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則讓一切水落石出。
四月末。王家圍著辛府的兵還沒撤去,李家家主手執一柄紫玉蘭,上稟監國李景霈,彈劾王儉。
彈劾奏章曰:辛氏得御賜如意,皇恩庇蔭。即有過,也該由圣意并三省六部裁決。王氏猖狂,豈敢枉顧圣意,私定生殺忽。
而隴西李氏有一半鮮卑血統。鮮卑酒又正在漲價,邊患之說甚囂塵上,這個節骨眼上,這封彈劾就由不得百姓把幾者聯系在一起——
酒價,王家,李家,鮮卑,邊患。
王家如日中天,滅辛之后,將屠刀轉向了李家。李家拼死一搏,公開護辛,并因為隴西李和鮮卑千絲萬縷的關系,兩個大姓的爭斗擴大成兩國的不安。
一邊是動動腳天下就要抖一抖的兩個五姓七望,一邊是大魏和鮮卑的邊境騷動,一切的因果天衣無縫,最后的質疑煙消云散。
國不安,風云變。望族斗,邊患憂。
四月末,五月初。邊疆的鮮卑官吏修國書,呈遞監國李景霈,詢問究竟,因為酒駕異變催生的流言,終于變成事實上的如鯁之刺。
邊疆不穩,兩國生隙,酒價異變向全國蔓延。口腹之欲觸及到立國之本時,遠在江南的皇帝也坐不住了。
五月初。大魏皇帝李赫,提前下詔回京。
圣駕提前回京,所有人措手不及。王儉慌了,李家驚了,李景霈懵了,唯獨辛夷笑了。
而當聶軻帶著伙侍從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辛府門口時,辛夷才浮起的笑又僵住了。
“此乃王爺手諭,賜辛姑娘明珠。爾等區區莽夫,焉敢阻攔!”聶軻高舉個犀角斛,威嚴赫赫地沖北郊禁軍道。
“王儉大人有令,包圍辛府!一直蒼蠅都不能放出來,一條狗也放不進去!管你是王爺還是誰,都不許入府!”北郊禁軍將辛府圍成了鐵桶。
就算風云將變,王儉忙著應對皇帝突然的回京,分不出心思來管這廂,但禁軍們還是如昔地包圍著辛府,不敢有絲毫松懈。
聶軻拉下臉來。他今兒代表的是晉王李景霆的面子,而身為臣子的王家兵將,竟然敢擋他的路,可見王儉的猖狂,幾乎到了發指的地步。.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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