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質問
第四百七十五章質問
枕冰娘:、、、、、、、、、
江離的太陽穴又痛起來。
已經洶涌到刀尖上的怒火,又生生被噎了回去,還是那種一盆涼水陡然灌進去,沒留神就被憋住的回去。
“……”江離揉了揉腦門,想說點什么,卻氣悶得半個字也說不出。
白蒔覺得架到自己脖頸的無形的劍,哐當就垂了下去。殿內的空氣重新變得清新而安寧。
“好險好險。”白蒔下意識地摸摸脖子,看了眼上首的江離沒有下一步動作,重新泛起了淺笑,“那,公子,我們繼續?”
江離喉結動了動,咽下一口氣。他沒有回應,只胸腔悶得生疼。
白蒔把江離的沉默當做默許,自顧笑意粲然:“公子肯定是遭遇了什么變故,才會變成今日模樣。我雖不敢放肆,擅管公子私事。但自打我戰場上認識公子,就從沒見你笑過,實在是像個鬼神。追隨公子這樣的鬼神,我也不得不為自己性命多慮,故有此一問。這番理由,是否當得起,公子一個回答呢?”
邏輯清晰,不慌不忙,語調間一脈山長水闊。哪怕是上一刻才撿回條命,下一刻這女子也安然若素。
放佛生死于她,完全不是回事。人間悲辛百態,還不如她一襲白衣無暇。
非此間人。江離腦海里再次迸出這四個字。
“因為一個選擇。本公子得出了答案。”江離竟是不自覺地,回答了女子。
“既然選擇得出了答案,困惑得以解脫。那不應該是開心的么,為何公子反而愁眉深鎖呢?”白蒔噙笑,眸如明星。
江離一愣。
所有人都欣喜,他終于做出了選擇。連他自己也接受,自己給出的取舍。卻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既得答案,該是歡欣,為何愁眉深鎖。
若得解脫,塵緣了斷,該是逍遙自在,為何反而,錮自己于牢籠——
這似乎連世間孩童都明白的道理,為什么他,或者說他們,都沒有察覺,越活越聰明,還是越活越愚蠢。
反倒不如稚子。赤子心腸,無懼人間眾生。
江離的腦海驀地有些發懵。
“好,公子答不上來。那白蒔再斗膽,請問公子,是怎樣的選擇呢?”白蒔見江離沉默,徑直發問,一雙鳳眸灼灼如耀,好似能看到人心底去。
“江山或者美人。”江離怔怔地,脫口而出。
“公子選擇是?”白蒔輕問,瞳仁清澈到極致。
“江山……”江離低聲呢喃,語調有些遲疑,緊接著加了句,“或許吧……”
那日柳禛并千百追隨他的人,跪在他面前,以丹心熱血相逼,以百姓悲喜為籌,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凝滯,然后先于他的理智,給出了答案。
無聲的答案。本能的答案。他下意識認為正確的答案。
卻從沒懷疑過,是不是他心底那個真正的答案。
男子最后加的三個字,讓白蒔的笑愈發自信:“所以,為了江山,放棄美人么?”
江離心尖一痛。別過頭去,不再作聲,只是擱在案上的指尖倏忽攥成拳,骨關節咯咯地發白。
“我大概知道公子煩憂的是什么了。”白蒔噙笑,向前幾步,不知不覺間,跨過了江離最開始界定的距離。
而江離并沒有察覺。他只是回避過視線,沉默不語。
一步,兩步,三步。春風沉醉,燭火搖曳。
白蒔來到江離身前三步,能清晰地看見男子不穩的眸色,痛苦得顫抖的肩膀,還有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于普通人常見于他卻是罕見的,無奈與苦澀。
不再是人前宛若天神的公子。
而只是貪嗔癡念的普通男子。
白蒔眸色一深,泉水般通透見底的鳳目泛起了漣漪。她忽的笑了,像孩童般笑得燦若艷陽,露出一圈碎米牙。
“蠢,真蠢。公子是,其他人也是。我早就聽聞中原軼事,皇帝后宮三千,獨寵一人者,往往不得好下場。亡國之君多癡兒,千古一帝皆無情。”
“放肆。”
終于,江離低低吐出兩字。雖然他還是沒抬頭,但冰冷的語調,又再次泅起股危險。
白蒔臉色如昔,淺笑如實,竟不帶一絲塵埃或者雜質,放佛是天上的云水中的雪,和這眾生悲歡沾不上半點牽連。
“可是,難道江山一定是指帝位么?”
江山一定是指帝位么。
美人或者江山,美人是美人,江山卻一定是指九五至尊,佇立于棋局巔峰的帝業么。
風輕云淡的一問,卻似一記重錘,哐當一聲打在江離心尖上。
江離的心跳都放佛瞬間停止。
他整個人驀地滯住。腦海里空白一片,無數前塵昨事瘋涌向他心頭,她的容顏大明宮的九鼎,所有東西混沌攪乎成一片,吵吵嚷嚷地在他靈臺間竄。
他所有的理智和神識在那一霎那,盡皆崩潰,所有的常識和選擇在那一剎那,全都亂了。
唯一還清晰的,就是白蒔一問:江山一定是指帝位么。
江離太陽穴鈍痛,視線模糊,乍然什么都看不清起來。他不得不一手支著額,費力地壓平心緒,竭力維持著棋公子在人前的傲然和威儀。
男子掩飾也掩不住的失態,讓白蒔的唇角完成絕美的弧度。她也不多言,深深看了江離一眼,轉身就走。
江離沒有阻止他。他自己腦袋都暈乎得緊,模模糊糊中,費力眨了眨眼,唯見得女子一襲雪白裙袂,像天山上的雪水,潺潺流淌過金磚地面。
迤邐遠去,玉溪叮咚。
可臨到門口,那裙袂又頓住,女子似乎回過頭,清泉般的目光看向江離,聲音隨著三月的晚風悠悠飄來。
“公子長得真好看,像天上的神明一般……領軍作戰,百戰百勝,真英雄也……再有體恤百姓,善蒼生為子,一日三吐哺,待大賢若渴,連我羌子民,都能一視同仁,無愧為王者也……最后勤政有加,旰食宵衣,一腔熱血丹心朗朗,令白蒔我敬佩之至……”
白蒔停了停,有片刻沉默。江離視線蒙昧,看不清她頓住是何意,只見得金磚地面被燭火映得幽微,女子雪白裙袂如水綿綿,浸染過他所有視線。
春風沉醉三月晚,天地間雪白一片。
那女子最后三個字,像一汪雪山下解凍的春水,驀地朝江離天靈蓋灑下,乍然一股通透的涼意,浸透了他七經八脈——
“……喜歡哦……”
許是那股涼意澄澈得太凍,江離渾身一個哆嗦。
旋即就是殿門打開,合上,一陣晚風入殿,燭火顫巍巍地晃。
江離試圖伸出手,想從座上撐起來,卻是眼前金花迸裂,腿腳不穩,砰碎了案上一個硯臺。
哐當,刺耳的響。硯臺碎為幾瓣,驚動了殿外一大摞影衛和侍從。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來人!傳御醫!公子臉色不太好!”千萬盞燭火相繼點亮,巴山的夜乍然喧囂成一片。
巴山夜,三月春,千山萬壑一輪清輝,晚歸子規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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